雨是昨天晚上开始下的,到了早晨已经停了,但乌云还在天空没有消散。早晨的风泛着晨起时特有的清冷,还带了雨的湿,吹在人身上,陡然生起寒意。
潘安桐在监狱里跑操,有警察过来叫他的名字,潘安桐穿着囚服,看到了玻璃窗外的林希莞。
希莞拿起电话,跟他只隔了一扇窗,他还是从前那个样子,只不过不修边幅了一些,但骨子里那抹盛气跟桀骜不驯还在。
“找我有事?”他跟以前一样,说话还是那么散漫随意,似乎这件事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打击。
“你……还好吗?”
“挺好的,饿了有吃的,困了有床睡,除了不太自由以外,其它的,本少爷住得还挺舒服。”
希莞苦笑,知道他是在故意安慰自己,里头怎么可能住得舒服呢。
希莞许久未说话,低着头,眼泪掉下来,隔了好一会儿,抬头对上了潘安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潘安桐,我会等你的。”
潘安桐愣了几秒,他第一次从她眼睛里头看到了“坚定”两个字。
她不再像是他记忆里那个遇到事情就只会哭的小哭包,软弱,眼睛中的坚定让她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
不过潘安桐冷笑,“林希莞,自作多情呢?老子需要你等,你谁啊?老子杀他,是因为看他脏,不是为了你,懂?就算老子出了监狱,凭我,也多的是女人追求。”
希莞没有像往常一样被他的话吓倒,道,“你在里面三年,我就在外面等你三年,你在里面四年,我等你四年,直到你从里面出来……”
一滴泪从希莞眼睛里掉落,希莞放下电话离开了,只留下潘安桐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瘦弱却倔强。
刚下过雨,冷风吹过,卷走了枝头上无数脆弱的树叶,只有那些坚强的,还在枝头上因风而舞。
风,吹干了希莞的泪痕,望着外面萧瑟的雨意,希莞头一次感觉到自然中生命的变化。
一只手抚上希莞的肩头,“你没事吧?”
希莞摇摇头。
“奕然姐姐,我想去医院。”
病房里,姜玉兰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没了脂粉,她好像老了很多。衬着窗外风中摇曳的大树,颇有一种生命垂暮的光景。
“阿姨。”
“是你。”玉兰强撑着要起来,希莞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去扶玉兰。
有人来,病房里就有了生气,玉兰高兴,“孩子,你怎么来了?”
“阿姨,我来看看你。”
“阿姨,你身子怎么样?”
玉兰笑一笑,“没什么,就是急火攻心,一下子晕过去了。这几天在医院,刚好可以好好养养身子,阿姨可好久都没有这么舒服地睡过觉了。”
玉兰拉住希莞的手,“我们家桐儿没白交你这个朋友,阿姨生病了,你还愿意来看阿姨。”
有护士进来,说,“姜女士,我们给你安排了下周三的手术,你看可以吗?到时候,要让你的家属签一下字。”
希莞看着护士离开,“阿姨,你怎么了?”
玉兰笑道,“没什么大事,你别担心。医院里就是这样,小题大做,明明没什么,就让你做这个检查,做那个检查,再要不然就是手术的。其实也没多大事,你别担心。”
“希莞,桐儿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希莞点头。
“希莞,今天既然你来了,阿姨私心里想求你一个事。”
“阿姨,你说。”
“好孩子,其实,你能做桐儿的朋友,桐儿愿意单独把你带到家里来给他过生日,阿姨就知道,桐儿待你,跟别人不一样,桐儿他……是真心喜欢你。”
“他这个人,从小就这样,说话冲,但其实,他没有任何坏心思,这些,也怨我,自从他爸爸离开以后,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是我,没有好好教育好他。”
“其实,桐儿表面上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但我是他妈妈,我也知道,所有这些,都是他装给我,装给别人看的,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明白。”
“从阿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有一朝,会变成今天这样,我不怕桐儿恨我,阿姨给不了他完整的,健康的爱,可至少,阿姨可以保证,桐儿他,在物质上不会比别人差。”
“到了今天这一步,阿姨不想说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话,这些都没有用了,阿姨想跟你说,无论怎样,都请你绝对的相信桐儿,好不好,算阿姨求你了。”
“这,对桐儿来说,是最重要的。”
希莞点点头,反握住玉兰的手,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抬头道,“阿姨,今天,我去看了他,他在那里,都挺好的。我……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他,直到他从里面出来。”
冬梅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面色坚定的女孩,哽咽道,“好孩子,谢谢你,阿姨……真的谢谢你……”
医院外头,风扫过天上的阴云却扫不走人心底里的阴霾。许奕然看着身旁的女孩,似乎这样一副瘦弱的身躯里,潜藏着旁人不知道的巨大的能量,在关键时候,可以支撑着她,穿过无尽的黑夜。
“奕然姐姐,我这样做……是不是很任性呀?可是,我没有办法看着他,置身事外,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希莞,你长大了,不管别人说什么,决定权都在你手上。这世上没有正确的道路,你人生的每一步路,都是你自己走出来的,没有对错。既然选择了,就要坚定的走下去。人生的每一次选择,不是要分一个对错,而是要求一个心安。你明白吗?”
……
有时候,做选择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人会因为做选择而陷入无尽的痛苦当中,可当选择一旦做出,似乎,人生的分叉口,也不过如此,并没有旁人口中所谓的悬崖与荒野。这些天,希莞常这样想。似乎她因为做了这样的决定,心里的负担也变得很轻很轻,哪怕她时常因为想起另一条路而苦闷,遗憾,可她再也没有先前的绝望,因为在她面前的,不是看不见一切的阴霾,而是一条清清晰晰的路,哪怕未来的路上会有很多荆棘。
其实很多时候,一个人害怕的不是荆棘,而是不确定与看不见。
希莞这些天,心情比起之前好了不少,希莞在网上学习怎样织毛衣,围巾,还有各种编织玩意。
冬梅妈妈很高兴希莞的变化,给希莞添置了很多工具,线团之类的。
许奕然对这些不感兴趣,看见就头大。但既收了工资,再怎样,都得陪着希莞一起。于是,每次冬梅妈妈进来,总能看到许奕然笨手笨脚地请教希莞,因为许奕然老是织着织着就把股数织错,或者,也根本就搞不明白。许奕然觉得,都说学数学需要天赋,织这玩意,虽不需要动脑,但也是需要点天赋与细胞的。
人忙起来的时候,一天的时间打发起来是很快的,甚至没有时间去伤心,去伤感。
希莞织了好多东西,乐此不疲。
许奕然道,“希莞,你做这些,有意思吗?”
希莞点头,“有意思。”
许奕然无奈,“好吧,算我没问。不过,你织这些东西,还挺有天赋的嘛。”
“这个也算是有天赋吗?”
“怎么不算,我可做不来这些东西,看见就头大。”奕然觉得织这玩意是真的无聊,不知道希莞的乐趣在哪里,“有这些时间,我还是喜欢在外头跟我的朋友逍遥快乐。”
许奕然相中了一条藏青色围巾,“希莞,这个能不能送给我?”
希莞瞧着那个围巾,看她很想要的样子,点点头。
“谢了。我过两天要去跟我那个朋友见面,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这个可要比外头所有的礼物都有意义得多。”
希莞说,“奕然姐姐,送礼物不是得亲手做的才有意义吗?”
“诶呀,也没人规定是谁亲手做的呀,对不对?你看,外面商场里卖的那些礼物,不也是别人做的,咱们花钱买来的吗,不也照样可以当礼物送吗?”
希莞一时竟找不到漏洞反驳。
“希莞,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呗。”
希莞摇头,“不去。”
“为什么?”
毕竟那是奕然跟她的朋友见面,她一个外人去了做什么。
可奕然不这样想,奕然觉得,不认识的人创造机会相处相处,不就认识了吗,好朋友是怎么来的,就是这样主动处来的,而且,她也想让希莞多交些朋友,朋友多了,自然对希莞这样的人来说,是有好处的,不至于总是一个人把自己关起来郁闷。
更何况,最重要的,是奕然觉得,这个朋友值得希莞认识,也许,希莞也可以像当初的自己那样,被这个朋友的温暖治愈,慢慢走出阴霾。
“希莞,你一个人闷在家有什么意思,多认识些朋友不好吗,你还打算一辈子都待在家里不出去呀,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呢。”
最后,希莞耐不过奕然的唇舌,勉强答应了。地点是一家餐厅,奕然跟希莞早早地便到了。
奕然道,“待会儿,我介绍他给你认识,他人特别好,认识他保证对你有好处。”
奕然卖着关子,倒把希莞弄得紧张了。只不过,在来人进来的那一刻,所有的紧张都化为了惊讶与无措,甚至是逃避。
而来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也同样是惊讶。他从未想过,奕然口里,那个患了抑郁的人,会是希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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