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莫怔在原地,夸张地用手指着自己,慢吞吞地发问:“是……我?”
卫薰衣微微点了下头,垂下脑袋不再理人,阮七很自然地退至一边,让出了门口的一片空位,没什么情绪的眼神从文莫身上淡淡扫过。
文莫欲哭无泪,自家队长偏又态度坚定,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反正出了事还有队长兜底,真有什么特别危险的事队长也不会让咱这种小卒上去送人头不是?
青年的目光依旧淡然,却给人一种莫名的信心。
就像是每一次出任务时,碰上不太棘手的危险基因,白发青年就是这样,酒红的眼抬起,静静的伫立在后面望着他,无声的,静默的。
凭着这一点信心,这个刚入队不久的新兵蛋子咬咬牙,赴死一般走上前,抬起手叩响了那扇木门。
“噔,噔噔。”
木门短促地响了两声,里面无人响应。
文莫停了一会儿,刚准备再敲两下,木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吓了他一跳。
门被拉开了,然而门内却没有半个人影。
文莫心里有些发毛,想转过脸去看自家队长,下面忽然响起了一声柔声柔气的询问:“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文莫猛地低下头,才是意到门口站着一个比卫薰衣还要矮上一些的小姑娘。
小姑娘手扶着门,身上披着深灰色的麻布斗篷,穿着羊毛棉裙,棕色的卷发在脑袋后面扎成一个小毛球。一张小脸圆圆的算不上多好看,但很干净清秀,孔雀绿的大眼睛抬起,温顺地注视着门前的一群陌生未客。
文莫内心慌得一批,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看戏的白发青年,青年终于懒懒地站直身体,抬起手,然后——?
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这是什么鬼?是加油的意思吗???
文莫一言难尽地篡紧指尖,收拾好凌乱的心情,微微屈下身,扯出一抹极其勉强的笑意:“小妹妹,我们……在赶路时路过这里,出了点意外……”
“嗯,知道了。”小姑娘也不知道听完了没有,迈着小腿跑进屋里。“你们等一下。”
阮七看着向他摊开手讪笑着的年轻队员,轻轻颔首,文莫立刻小小振奋了一下,习惯性就往阮七身边跑:“哥……!”
“……你先滚。”
“哦……”
队长真无情。
文莫耸拉着脑袋乖乖地滚到一边去,眼神委屈得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阮七:“……”
“算了,先别滚了……”
白发青年话音未落,文莫就已经以光速蹿到了阮七面前,刚才还蔫了吧唧的小伙子立刻满血复话:“好嘞哥!”
……
算了,习惯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从屋内走来,浑浊的眼珠来回打量着门外的深夜来客,小姑娘很安静地在一旁搀着老人的胳膊。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缓慢地转过身,在小姑娘的搀扶下屋走去:“进来说吧,外面风大。”
卫薰衣抬起头,警告一般瞟了阮七一眼,接着不紧不慢地走进屋里,夏洛特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别有用心地冲阮七眨眨眼,疑似眼睛抽筋,都被阮七直接选择性无视。
进屋首先看到的是客厅,摆放整齐但仍有些拥挤的沙发桌子一类家具,烧得旺旺的、暖烘烘的火炉,以及一些杂乱的用具,房间整体上有些窄小,但很是温馨,满满的都是生活气息。
阮七大致打量了一下客厅的陈设,沉默地站在一旁。
文莫到底还只是个新兵蛋子,再好的资质与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还是会有点怂。
于是,文莫一得到阮七的允许,就赖在阮七屁股后面不准备走了。当然还不能把自家队长给惹恼了,文莫一直都很相识的跟在阮七身后半米以外,不去影响队长的操作。
这么乖巧听话的队员,没有被自家队长丢掉的理由。
除去卫薰衣和夏洛特这两个熟知剧情的,其他人无一例外地都在观察客厅四周,到最后也还是夏洛特去跟老人讲述了一下情况。
夏洛特叽叽咕咕地跟老人说了一通,明明声者不算小,却还是让人很难听清,卫薰衣皱了下眉,别过脸不予理会。
大致阐明了来意,夏洛特微笑着退后,老人弓着腰沉思了一会儿,缓慢地说:“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先留宿在这里吧,这一块儿地方晚上也挺危险的。”
“阿爷,”小姑娘在一旁柔柔提醒道。“我刚才数了一下,他们一共有十五个人,家里还剩一个大客房和两个小客房,或许位置会不太够。”
“这样啊……”老人松弛的下唇轻轻搐动着,浑浊的眼球在客人们身上来回打量。“还有姑娘啊,那把大客房留给姑娘们住吧……让我看看。”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
老人诧异地走近白发青年身旁,紧眯着眼仔细盯了好一晌,才又慢吞吞地收回视线:“是个小伙子啊……小伙子还是不要留那么长的头发了,姑娘气。”
阮七:“……”
在阮七看不到的弹幕上,奇奇怪怪的文今又莫名其妙地刷了起来。
“之前安格斯一直一个人走我都没发现,他在人群里显得真的好矮啊?!”
“那个叫什么文莫的新人是不是跟安格斯现实里认识啊?”
“看样子应该是的。”
“真心!尸女小姐感觉都比安格斯高一点。/微笑jpg.”
“夏洛特要开始搞事了!”
“夏洛特终于要开始搞事了!?”
“可算等到了!他安稳的我都快以为他要改邪归正了!!”
“改邪归正这种事大概等到下辈子都不会等不到吧。”
“搞事搞事!!”
“期待!”
“……”
“那七个姑娘就在大客房里挤挤吧,剩下的你们自己随意安排。”老人转过身,往火炉旁边的房间走去。“斑比,给客人们指下路。”
门被缓缓打开,老人进门后又慢慢回头合上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刺耳声音。
门被关上后,斑比垂着头解下斗篷,挂到一旁的架子上,温和地抬起眼:“那么,客人们,请跟我过来吧。”
在斑比的引导下,大家被分成几批分别进入了一间客房,说巧不巧,阮七恰好好夏洛特、赵雨以及那个剃着寸头的新人分到一个客房,可怜文莫才做好扒拉在自家队长身上一辈子的准备,就被残忍的现实打碎了幻想。
没事哒没事哒,跟队长出任务的时候分开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加油,你可以哒!
在另外三个新人的死亡凝视下,文莫突然又觉得自己不可以了。
队长,你乖巧听话的队员想你了……
*
不甚宽敞的房间里,两张略大一点的简易木板床几乎占据了一半的空间,床上铺着棉垫,两张床中间挤着一个矮小的床头柜,除去这些,房间里什么也没有,连一扇窗都没有开,有点闷闷的。
白发青年静默地伫立在原地,垂下头注视着自己的左手手指,思考着什么。
这个副本上的任务提示明显带有时间限制,【在天亮前及时赴宴】,夏洛特的怀表已经告诉了他现在大致的时间,既然已经过了十二点,那么按照常理,应该只剩下五六个小时的时间,当然,不排除这里时间流速有问题的可能性。
然而这个副本里的NPC却给贵宾们都安排了客房,这与任务所给的时间限制很是予盾。
既然是要在天亮之前找到方法及时赴宴,晚上自然是不用休息的,而且也只会有今天一个晚上,也是不需要像这个客房一样的休息处的。
还有那个多出来的主线任务,到目前,这里还没有什么与【故事】有关的东西,简直毫无头绪。
天亮之前,天亮……
阮七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食指指腹上的灰尘,酒红的眸子突然微微亮起。
他有一个太胆的猜测。
“嘿~”在旁边站了有一会儿的夏洛特忽然笑眯眯地把手伸到阮七前面招了招。“安格斯先生?”
赵雨和那个寸头新人缩在门口,畏惧但又好奇的目光往这边瞟过来 。
“有什么事吗?”白发青年撩起眼皮,银白的眼睫也随着抬起,给人一种居低临上的感觉。
夏洛特懒懒地向后仰了一下,倚在墙边,手撑在床头柜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木板,语气中满是好奇和玩味:“你之前在现实中,跟我们家小薰衣草儿认识?”
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你们家?”阮七偏了下头,眉心微皱。
那个护妹狂魔听到了可能会气死的吧。
“怎么,不可以这样称呼吗?”夏洛特从善如流,笑着纠正道。“那……我们组织小薰衣草儿吧。说真的,我可从来都没有见到她对谁这么上心过。"
青年貌似是不打算跟他多说话,回答得简单又含糊:“我们老师的妹妹。”
看阮七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夏洛特冲门口畏手畏脚的两个新人笑笑:“大致看两眼走了,这客房暂时没什么大用。”
门突然被叩响,短促地响了两声。
“噔噔,噔噔。”
赵雨先是吓了一激灵,见夏洛特向他们这边走来,忙拉着另一个寸头男生退到一边。
夏洛特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几步上前,木门被缓缓拉开,正对上斑比孔雀绿的大眼晴。
“客人们,”小姑娘声音很和气。“阿爷让我来喊你们去吃晚饭。”
“好的,我们很快就过去。”
得到夏洛特的回答,斑比马上离开,往文莫他们那边走去。
夏洛特回过头,挑了下眉,问道:“要现在过去吗?”
白发青年偏了偏脑袋,疑惑地眨眨眼,就差把“你在问我”外加几个大大的问号写脸上了。
“那走吧,”夏洛特自讨没趣地弯起眼,向门外扬下头。“吃晚饭。”
赵雨瞄了阮七一眼,跟那个寸头耳语几句两人跟着夏洛特离开,阮七抓了一把头发,银白的发丝不是很梳得通,有点勒手,还拽得头皮生疼。
青年仰起脸,目光淡淡地扫过木门上方悬挂着的素白宫灯,又垂下头,跟着大家离开。
素白宫灯中心的焰火小幅度地跳跃了几下,在墙上映下一朵奇诡的残影。
*
客厅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了一条长长的木桌,让本就不大的房间更加拥挤。
桌上摆着几道简单朴素的小菜,让人看着极有胃口,主食也是简单的米粥,冒着腾腾热气。
一行人都走了那么长时间,都累得够呛,看到这一桌小菜,肚子不免叫嚣了起来,但又有些惧怕,于是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位大佬的动作。
当然,要除了文莫在偷看自家队长。
看到自家队长有些幽怨的眼神,文莫自知理亏地挠挠头。
没办法,谁让自己害队长没吃成早饭呢。
这罪名给他一安,文莫连方才被其他三人拉着质问他跟阮七什么关系的苦都忘了诉了。
文莫永远都记得自己当时支支吾吾地说“其实他是我哥”时那三人震惊又忌惮的热情,然后就是自己努力地跟他们解释自家队长其实人挺好的,最后放弃抵抗。
唉!悲催啊……
阮七只是平静地剜了文莫一眼,无视掉胃部传来的饥饿感,看见夏洛特拉开了卫薰衣左手边的位置坐下,还撑着脸冲他愉快的笑笑。
白发青年眨眨眼,也很从容地在卫薰衣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
卫薰衣:“……”
见这几位都自然而然地落座了,其他新人们也开始分座位,看着面前有些混乱的场面,白发青年忽然出声提醒道:“贵宾要挨着女伴坐,男女相隔。”
青年声线冷淡,说的话也莫名其妙,却让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只犹豫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地去照做。
“我,我……”一个新人忽然颤抖着开口,是文莫那个客房的,声音染上了恐惧的哭腔。“我站不起来了……”
那是一个皮肤有点黝黑的男生,他坐在一把椅子上,奋力地想要起身,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在距离他两个座位的地方,也就是阮七旁边,那个属于他的女伴、褐发蓝瞳的尸女。
女人倚在桌上,一只手撑着脸,冲他的男伴嫣然一笑,展露出一副妖艳的笑魇。
“Good bye,my dear~”
空灵的声音尚未落下,那个新人瞳孔猛然缩小,开始疯狂的抽搐,喉间溢出肉食性动物幼崽般的呜咽。
大家看到他痛苦的情景,纷纷寂静下来,已经落座且挨着自己女伴的在暗自庆幸,没有落座的也不敢再上前。
阮七眉心皱紧,眼睛微微眯起,从文莫的视角刚好可以看到,青年骨节分明的右手轻轻搭在自己瞧着二郎腿的膝盖上,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另一只手撑着椅子,腰身弓起,警戒的姿态与懒散的神色不是很相符。
活动右手腕,那是阮七掏枪前的习惯性动作,可惜现在并没有枪。
那个新人猛地将头埋在臂膀间,抱着小腹,浑身上下都在疯狂的抽搐抖动着,痛苦得已经失声,衬衫也被撕裂开来,露出青筋狰狞绷起的肌肤。
老人始终坐在中间的那把椅子上,手里捏着刀叉,对于目前奇诡的场面无动于衷。
直到那个新人的呼吸开始渐渐微弱起来,瘫软在椅子上,将要倒翻在地上了似的,老人才动了下手里的刀叉,刀叉碰到盘子,传来清脆的碰撞声。
老人仍未抬头,只是低声向小姑娘吩咐道:“客人病了,扶他到客房休息吧。”
斑比柔柔的应了一声,轻快的走过去,拉了拉已经昏死过去的那个新人:“叔叔,我扶您去休息。”
阮七挪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一片狼藉,袖口突然被人拽了一下,顺势低下头,却看到卫薰衣正在恶狠狠的瞪着他。
小女孩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袖,袖口被抓得皱巴巴的,好像他才是什么洪水猛兽,比眼前的情景还要恐怖似的。
阮七:“……”
见夏洛特饶有兴致的眼神再投来,阮七默默别过脸,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娇弱小姑娘拖着一个一米八青年壮汉回客房的壮观情象。
斑比一个小姑娘,看着乖乖巧巧的弱不禁风,却是一下子将那昏死过去的新人从椅子上拽了下来,把人扛到肩上,拖回客房。
阮七旁边的尸女小姐轻轻弯着眼,向那个新人离开的方向,轻快地抛了个飞吻。
待人们看过去时,女人的身形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下一些漂亮的亮粉飘飘落下来,落在椅子上,艳丽的笑颜在空气中若隐若现。
七:饿……
文莫:/心虚jp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宴会邀请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