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泣血落霞罩于斜落于湖面廊中,湖面菡萏微放竟被这残阳照出了萧瑟之意。
斜风飒飒顿生出一股子寒来,让远处持玉骨牡丹团扇缓缓游廊的女子顿了手,驻了足,望着这血红残阳出了神。
女子身着藕色衣裙,姿容端艳无匹,身后侍女接过手上团扇时,举手投足间颇有林下风气之意。
“若说这景,未免在夏日也太凄楚了些。”
女子声音婉转动听,可这话在身后一干侍女诚惶诚恐,垂首不语。
“怎么不说话?”没听到回声女子转头道,“这时到成了哑家雀儿了。”
身后侍女顿时仓皇跪拜,齐声道,“夫人息怒。”
看着地上的侍女,囡夫人转头再赏景,任由侍女跪了一地。
这时不知谁忽然,“哎呀!”了一声,
囡夫人未回头只是看景,待到步履声近来人便又是一声,“哎呀呀。”
“你这是什么声音?”囡夫人回首看去,来人一身玄青道袍外罩琉璃蓝纱,玄丝半束的低头看着地上侍女。
这时来人才抬头,露出一张男女莫辨的倾世之玉颜来,只见这人眉黛若墨眼若桃花,乌珠沁水鼻若巧工,唇角含笑色如含朱,若不是一个喉结和男声怕是真当了那女子也不为过。
此人上前先一拜,起身后道,“夫人威仪广大,谁见了不得赞叹?”
“就你牙尖嘴利,”囡夫人听后笑骂,随后对那一地侍女道,“你们且都下去,有御吟在此便可。”
那一地侍女磕头拜谢,起身退去。
待已经四下无人了,御吟反倒不拘束,凑近了些问道,“夫人最近可是身体不适?”
“未有不适。”夫人答后又向残阳望去,眼中似缅怀之色。
御吟看眼珠一转后便道,“未有不适,为何拿那奴婢小厮撒气?夫人这般有人可是向我那告了状来的。”
“越来越没规矩了,”广袖翻拂囡夫人委身坐于廊边,“若是他一人怕是请不动你。”
“呵呵呵,夫人玩笑,您乃一庄之主如您不爽,自然夏如秋残,如您欢喜,即便是冬霜也如春阳。”说完御吟坐于夫人面前,也观起这残阳湖色。
沉默半晌囡夫人终于开口道,“也罢,起先答应的我自然兑现,你且自去,我已有主意。”
“那御吟静候佳音。”说着起身一拜便转身而去。
“柳家小子,这里有新进的米,掌柜的已经点完了,你把这些运进库里去。”壮实的汉子穿着打短,把脖子上的汗巾抽下来在脸上抹了一把。
“哎张叔,这就来!”柳琏从仓里连忙跑出来,从门边拿起扁担跑过来,弯腰运粮。
“哎呀,”张叔抽出腰间别的旱烟杆子,坐在一旁的井旁边,“终于完了,嘿嘿来一口!”
柳琏挑起装好的扁担回头一看,道:“张叔,掌柜的不允许在粮仓抽烟。”
“哎呦,忘了,光顾着今天的活终于完了。”张叔一愣,连忙把还没点的烟别进了腰带。
柳琏憨憨一笑挑着胆子向粮仓跑去,十四岁的孩子还没长大,半大的小子个子不大也精瘦精瘦的,终究是年轻人干惯了活计有把子力气,脚步也灵便。张叔不能抽烟,就看着柳琏干活,心里感叹:年轻就是好。
一车粮食,柳琏和其他小子前后跑了五趟才全部搬进了粮库里,再是年轻的小子也出了一身汗,脸红扑扑的透着一股农家孩子的憨劲。把张叔看的贼乐,柳琏出来擦擦汗看见张叔坐在井边乐,不明所以得自己也乐,一大一小两汉子就面对面的乐。
“柳小子别乐了,走,回家去。”
张叔看着这傻小子乐够了,起身一甩手给这小子头上来了一巴掌,不疼,柳琏就是有点委屈,干啥打人呢?撅着嘴,可以挂个油瓶,张叔看了又乐了。
一看张叔笑开了,柳琏再傻也知道是笑自己,就更不乐意了,却没有办法,只能拍拍自己身上的灰,自己利落的打了水,洗了洗自己的脸和手。
“唉,你婶做了油饼,今晚先跟我回家,给你带几个。” 张叔站在粮仓外抽出旱烟叼着。
柳琏一直撅着嘴道:“不去。”小模样倔的很。
张叔一看上去就是一巴掌:“嘿嘿,还跟你叔我使性子,屁大的一点小子,咋地,要造反啊。”二话不说就拉起手边的小崽子往家里提溜。
再不愿意也拗不过眼前这个壮实的汉子,再加上油饼对于自己这个好几天都沾不上油水的小子来说,的确是巨大的诱惑。想着油饼的美味,柳琏就算被张叔别扭的拽着,还是咧开了嘴角。
张婶算计着自己家男人回来的时间,把早就烙好的油饼端上了桌,打开了院门,抬头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汉子站在门口。
“饭都好了,还不快来。”看着两个汉子加快了脚步,张婶一笑进了门。
进了门柳琏就觉得不好意思了,自己手里什么都没有而且奶奶还在家,突然的窘迫让柳琏涨红了脸。
“哟,这孩子杵那干啥,快过来吃饭,你婶我的油饼可好吃了。”
柳琏听了觉得更难过了,张叔这时候问道:“咋了,还跟你叔我置气呢?”
“不是,我奶奶还在家等我呢,我……我给忘了。”柳琏红着脸道。
张家夫妇一听这倒是,柳家奶奶年纪大了,这都没提前打招呼,柳琏回的晚了肯定要着急,再急出个好歹来。
柳琏低着头,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张家夫妇,张家夫妇看了一眼桌上的油饼和菜,张婶笑道:“没事,张婶给你包几个油饼你回家和你奶奶一起吃啊。”说着就忙碌了起来。
“不……不用了张婶,我回家吃。”虽然这么说着,眼睛还是不舍得看了一眼桌上的油饼。
一磕烟杆张叔道:“说啥呢,你奶奶恐怕也没吃,包几个带上。”早就看见柳琏跟小耗子一样的眼神,娃娃就是娃娃,心里想啥都写在了脸上。
张婶这边已经拿了一个小筐出来,往柳琏怀里一推:“赶紧的,别让奶奶等急了。”
“嗯!”柳琏看着筐里的油饼,香味扑鼻而来,咽了咽口水,还是开心的点点头。对着张家夫妇露出一口白牙,转头就跑了。
张婶被这一笑逗乐,看着这半大的傻小子消失在眼前,心里还是感叹这个孩子的命苦,只有一个奶奶相依为命。
柳琏的家在村子的边缘,因为他们柳家是外来户,所以就随便选了一块荒地建起了房子,那些年打仗,自己那早死的爹什么都没有留下,留下的只有一笔抚恤银子,自己的娘拖着病怏怏的身子,也要给柳琏留下一砖半瓦。柳大娘含着眼泪看着自己儿媳妇死也要给自己这个尚不知事的孙子留下点东西,那时候柳大娘只能抱着自己的孙子默默的抹泪,刚给儿子送了丧,这丧期未过就要送走自己那薄命的儿媳。
“琏儿啊,来奶奶给你看样东西。”
刚进门柳琏还没来得及打打身上的灰,房里奶奶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哎,奶奶我打打身上的灰就来。”连忙把自己身上的灰打了,拿着油饼就进了屋。
柳大娘坐在炕上,浑浊的眼镜一直看着柳琏,苍老的面容好像一尊快融化的泥像。就算柳琏仗着自己年轻,把好的都给了柳大娘也没办法帮她摆脱那行将朽木的身体。
拿了炕桌摆在自己奶奶面前,把还温着的油饼摆在桌上,“奶奶,今天有好吃的,张婶给了我油饼,可香了。”说着往自己奶奶面前推了推。
行将朽木的人总有一点点留给自己的念想,柳大娘早年丧夫,带着儿子四处飘零,本以为儿子娶了媳妇天下太平自己也可以享点清福,可是事与愿违,留下这个可怜的孩子......什么都不怕,就怕自己走了之后这孩子无依无靠。
柳琏看不懂柳大娘看自己的眼神,就像他不懂为什么人要读书一样,柳琏觉得只要有力气,有吃的怎么活都是活。隔壁的大婶们总是说自己家徒四壁。柳琏那时不懂什么叫家徒四壁,他偷偷的问过张大叔的儿子,大家嘴里的文化人,而且还很聪明。
那时是一月一次张叔的儿子回来的时候,张婶杀了鸡让张叔带自己去吃肉,柳琏逮着帮忙打理自己家院子的张玉岸,那个和自己不一样的男孩,他总是干净的文静的还识字。
“玉岸我问你个事。”
柳琏赤着膀子蹲在张玉岸身边,两人手脚麻利的摘着丝瓜。
张玉岸手里不停,拿多了笔的手对于农活也一点都不耽误,“你要问啥?”
“也不是啥重要的事,就是不懂......”憨实的小子脸皱成一团。
张玉岸看了柳琏的傻样停了手里的活,笑道:“你说,我知道一定告诉你。”
“就是上次我听隔壁大娘说我家徒四壁,啥是家徒四壁?”傻小子睁着大眼睛,闪烁着的好奇心就和他的精力一样旺盛。
那时张玉岸的表情就和奶奶还有很多其他人的表情一样让人看不懂,直觉告诉柳琏那不是开心,也不是悲伤。
“家徒四壁就是说,一个人的家里什么都没有这样......”张玉岸看着柳琏道。
“这样啊,他们说的不对,我有奶奶还有桌子椅子还有床呢,不算家徒四壁。”
柳琏这么说着,手脚很快的把熟了的丝瓜都摘了下来,满脸的不服气,张玉岸只是笑着摇头。
柳大娘手里抱着个盒子,不大也就是一个手掌大小,在手里摩挲久了就变得光亮光亮的。
“琏儿啊,来奶奶给你看个东西,你长大了,这东西就给你了。”柳大娘难得露出笑容,把手里的盒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带着一丝洒脱。
“奶奶,这里面是啥?”看着桌上的盒子,柳琏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块长方形碧玉,颜色深到发黑,上面什么雕纹也没有。
“你娘留给你的,傻小子,这个给你未来的媳妇,别摔了!!”柳大娘眼睛一瞪,“一个男娃娃以后少听外面那些个婆娘的话,我可听张家小娃说了。”
“嘿嘿,奶奶我就是问问,没啥。”
“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家二婆娘家地里的水是谁放的。”
“那又耽搁不了啥。”
小心的把碧玉放进盒子里,冲着自己奶奶嘿嘿一笑,就带着盒子跑了出去。
柳大娘这才放心的拿起筐里的油饼吃起来,虽说自己老了,看着自己孙子着傻劲,柳大娘总觉得自己要再多活那么几年,不然咋下去见儿子哟。
男孩总有自己的宝库,柳琏也一样,那是一个破旧的棉布包袱。,从自己的炕洞里拿出来,伴随着叮咣的闷响。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些旧东西,摔坏的玩具坏掉的木头簪子还有好看的石头,一点点的都被收集起来便是柳琏喜爱的东西,现在柳琏把这个盒子放进了布包里,细心地把布包绑好塞进炕洞里。喜悦在柳琏的脸上展现,带着满足的幸福,感觉比过年吃上大肘子都开心。
“来吃饭了,要你收起来你藏哪去了!”
柳大娘的呼声从房里传来,柳琏这才从自己的喜悦里回神,应了一声就往房间里跑去。
重新发文,这篇是我写的第一篇文,很喜欢,也写了很久,希望大家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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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夫人 少年们 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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