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六个陌生人围坐在长餐桌旁，窗外的血色天光透过脏污的玻璃，斑驳地洒落进来，将每个人的脸切割成明暗不清的碎片。
萧景焱的指尖轻敲桌面，节奏冷淡而精准，像是无声倒数着时间。他低头看着胸前的铭牌，「苏明」，这两个字像钉子一样扎在他皮肤上，每一次视线掠过，胸口那点莫名的烦躁就被拧得更紧了一些。
他向来讨厌不确定感。
更讨厌被强行戴上某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份标签。
顾清尘坐在他左手边，修长的指节漫不经心地托着下巴，手肘撑在桌面上，脸微微侧着，像是懒洋洋地在听那些无意义的自我介绍。
他胸前挂着的铭牌写着**“林川”**。
——这个名字与他本身毫无关系，却被他戴出了某种懒散又带点嘲弄的意味。
萧景焱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的铭牌上，指尖的敲击声顿了顿，低声道：“你也不觉得别扭？”
顾清尘懒懒地转头，眼尾微微上挑，唇角的笑意带着点吊儿郎当的意味：“怎么，吃醋了？”
萧景焱：“……”
他压下胸口那点莫名的浮躁，语气微冷：“别给自己加戏。”
顾清尘眨了眨眼，没接话，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铭牌，似笑非笑地抬手，将铭牌摘下来，漫不经心地抛到桌上。
金属铭牌撞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反正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没意义。”顾清尘歪头看着萧景焱，眼底漆黑微亮，“你想叫我什么？”
萧景焱指尖微微收紧。
他不该被这种无意义的**带跑，尤其在这样的场合下。可顾清尘的眼神，总带着种不动声色的侵占感，像是一根无声潜入皮肤下的刺，每一下都精准地扎在他神经最敏感的地方。
更何况……那枚黄金镶红宝石的耳钉，就那样**裸地挂在顾清尘的耳垂上，像一把亮得过分的标记。
——像是他曾经亲手留下的烙印。
萧景焱移开目光，靠回椅背，语气平淡：“随便。”
顾清尘勾了勾唇，笑得意味深长：“随便可不是个好名字。”
桌对面的中年男人低声咳了一下，打断了两人看似随意、实则暗潮涌动的交锋。
“大家都介绍一下自己目前的身份吧。”男人的声音干涩，像是喉咙里裹着细沙，“有可能拼凑到真相线索。”
几个参与者陆续报出了铭牌上的名字与职业，声音生硬而缺乏情绪，像是贴在皮肤上的破损标签，随时可能被揭下来换成新的。
萧景焱只是淡淡报了句：“苏明，律师。”
他在桌面上看见了一份「苏明」的身份资料，手指翻开，资料上清清楚楚写着他的履历、工作经历、甚至还有一张略显陌生的证件照。
——这种精确到细节的身份捏造，才是这个副本真正危险的地方。
但比危险更让萧景焱在意的，是顾清尘。
顾清尘懒散地靠着椅背，没有任何自我介绍的意思，甚至连桌面上属于“林川”的资料都懒得翻。
萧景焱的目光扫过那些被随意堆在他面前的纸张，问：“你就这么随便？”
顾清尘懒洋洋地抬眸：“反正我的‘真实身份’，只有你知道。”
萧景焱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顿。
这人，说话总是这样。
像是一把随时插进皮肉的钉子，不留痕迹地提醒他，提醒他们之间那些他早已遗忘，却藏在身体某处的东西。
偏偏，他还无法反驳。
因为那种熟悉感太强烈了，强烈到……他哪怕再警觉，也无力对抗身体最直接的反应。
***
“你们是一对？”桌对面的女人突然开口，目光在他们之间游移，“怎么看都不像初次见面的人。”
顾清尘轻轻笑了一下：“是啊，他追了我九次。”
萧景焱：“……”
女人愣了愣：“九次？”
顾清尘微微侧头，漫不经心地看着萧景焱，声音懒散：“只不过，他每次都忘了我。”
“不过没关系。”
“他每次都还会重新喜欢上我。”
萧景焱的手指敲在桌面上的动作终于停下，抬眼看他，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顾清尘。”
顾清尘：“嗯？”
“闭嘴。”
顾清尘笑意更深：“哦。”
***
窗外的血光渐渐收敛，窗玻璃上映出几张模糊的脸，不是他们七个，而是某种透明的人影，贴在玻璃上，一点点向内渗透。
这场“身份置换”的规则已经启动。
而顾清尘低头，摸了摸耳钉，像是随手扣开了某道无声的开关。
萧景焱正准备起身，手腕忽然被顾清尘轻轻一扣。
萧景焱偏头，迎上顾清尘的目光。
“还记得吗？”顾清尘靠近他，声音极低，只够两个人听见，“第一场游戏的时候，你也坐在我旁边。”
萧景焱的呼吸微微一滞。
“那时候你还以为我是个普通人。”顾清尘微笑，“结果你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我。”
“现在呢？”
萧景焱盯着他，半晌，低声：“现在我还是怀疑你。”
顾清尘笑得更深，握着他的手腕微微收紧，带着某种刻意的亲密。
“怀疑吧。”他语气低缓，“反正你到最后都会选我。”
萧景焱的喉结微微滚动，却没甩开他的手。
**
他们的指尖轻触，交错在一起的那一刻，四周的空气骤然变冷。
房间里的温度不断下降，地板上的黑水向内蔓延，所有窗户上的人影缓缓渗透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身份置换的倒计时，正式开始。
而顾清尘仍旧拉着萧景焱的手，一点点滑过他的掌心，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勾了一下，像是某种无声的占有宣示。
萧景焱低头看着两人相扣的手，目光微冷，却没有甩开。
他们已经并肩走过九次。
这一次，无论游戏怎么玩，他都不会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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