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至极处，无归城的天穹却亮如白昼。
整个魔域仿佛提前燃尽了一年份的焰火，只为这场定亲宴会——顾清尘，魔族最不成魔样的“太初子嗣”，终于带了个活人回家。
不是兵，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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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殿之内，万灯灿烂。
三重玉台高起，四周浮光跃动，魔族各域宾客尽数到齐。左首是冥羽一族的玄烬大人，穿着整整齐齐的人族礼服，外头披着一件不知道哪位书生的破斗篷，说是“入世打扮”；右首则是嘲火岭的赤焚尊者，打着折扇遮面，眼底笑意藏不住，脚下却踩着一团燃烧的火莲。
这帮老魔乔装打扮，面上人模人样，实则一个比一个气场惊人。
可他们入席不过三刻，已经笑成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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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鸿轩拽着红绣爆竹旗走上玉台，身边小姨娘妆容艳丽，手里还提着一壶不知道已经灌了几次的魔酒。
他站定后高声宣布：“今夜之宴，为定亲而设。小儿顾清尘，将以魔域三生契，订下亲事，娶——”
“我不娶，我嫁。”
话音未落，从堂下传来一声懒洋洋的打断。
众人哗然，旋即目光齐刷刷落在殿心。
顾清尘已起身，黑袍轻卷，身形挺拔，一双桃花眼挑着光，偏生神情那般张扬，连站姿都带着点桀骜。
“我说了，我嫁。”
台下一阵哄笑轰然炸开。
“哎哟！”赤焚险些把酒洒了，“这才是咱魔族的脸！谁娶谁嫁都要自己定。”
“那小景焱你打算——？”
萧景焱站起身来，语气平稳，神情沉静如山：“他说了算。”
一锤定音。
玄烬挑眉轻笑，举杯遥敬：“稳。”
顾清尘站在堂心，垂眸看向他，眼神亮得像月下寒星，语气忽然放轻：
“景焱。”
“嗯？”
“你还是第一次这么乖。”
萧景焱睫毛动了动，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情绪。他没多言，只回道：
“以后也听你。”
顾清尘微怔，而后慢慢地笑了。
那笑意不再是平日的吊儿郎当，而是带着点心动时悄悄藏起的认真。
“那你可别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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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客群起调侃。
“你居然是嫁！”赤焚敲着桌沿，“清尘，当年咱还赌你肯定攻得像疯狗来着。”
顾清尘举杯：“结果你输得彻底。”
玄烬悠悠一笑，看向萧景焱：“小景焱啊，了不得。一手把这尊魔刃摁成了嫁字。”
“承让。”萧景焱淡淡回应。
顾清尘偏头看他，眸中带笑。
“别惯他们。”他慢悠悠道，“你一冷着脸，他们就越想调戏你。”
“那我现在笑一个？”
“来，让他们笑不出来。”
“……”
一轮互动下来，席间哄笑如潮。
“清尘你居然怕你道侣发疯。”一位女魔修拄着拐杖，半边脸隐在黑雾中，语气满是调侃，“我们还以为你娶的是个温顺漂亮会叫‘尊上’的美人儿，结果是冰山会冷嘲的。”
“有性格。”旁人起哄，“配得上疯批清尘。”
顾清尘喝完一杯，轻轻放下酒盏，唇角微弯：
“他那叫克制。”
话音落，全场一静。
旋即又是一阵低笑与感叹，有人拍桌道：“你这是真心喂出去了？”
顾清尘不避不讳，举杯遥敬：“真心难得，当然喂得起。”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微动。
有几位老魔默默起身举盏，算是正儿八经地认了这门亲事，也认了萧景焱这个看似“外姓”的道侣。
尽管他们平辈而称，但所有目光早已默然地围着顾清尘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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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外头焰火再起，赤红染天，火莲冲霄，夜幕翻卷如墨。
整座无归城像是点亮了一片天穹。
宴席间，敬酒声未歇，魔族众人三三两两来往。有人拉着萧景焱赌剑法，有人送上“长命契骨符”，还有人问顾清尘“什么时候生娃”——那是个纯开玩笑的老魔，被顾清尘拿酒灌了三壶。
顾清尘也懒得挡，倒是坐在萧景焱身侧，任由那些无聊问题一个个砸来，自己却喝酒笑着挡过去。
直到有人问起那道老生常谈：“你俩谁先动心？”
众人顿时安静了片刻，纷纷竖耳。
顾清尘慢悠悠笑了一下：“没必要问，我一直在他心里。”
“那你呢？”有人起哄，“你动没动？”
顾清尘低头看了萧景焱一眼。
那人素衣如雪，冷静沉默，眉目淡然。
他看着他，看了片刻，缓缓勾唇，轻声道：
“……早就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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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终于沉了下去，但焰火仍未息。
顾清尘与萧景焱并肩立于高台之上，遥望无归城四野灯火。
“景焱。”
“嗯？”
“这一场亲，订得你满意吗？”
“满意。”
“那接下来换你娶我，好不好？”
萧景焱侧头看他，低声应了一句：“好。”
顾清尘轻笑：“你别答得太快，后面还有更麻烦的环节。”
“我不怕麻烦。”
“我怕。”
“……”
“所以你不能走了。”
“不会。”
“——那就好。”
焰火又炸了一朵，照得两人衣袂如霞，影落城墙。
这一夜，魔域不眠。山河不语，万火照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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