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从魔道秘境归来，萧景焱便像踏入了一场漫长而无解的梦魇。
他未曾真正走出那片幽暗之地——那心魔所化之境，像影子一样尾随于他脚步之后，日夜不休、紧咬不放。
每一个修炼的清晨，都是一次心神的搏命之战。
晨跑如同行刑，练琴时指尖频频颤抖，连灵池——曾经最令他身心宁静的所在，此刻也成了活火炼狱。
是夜，灵池边月光如水，照见水中一具寂然端坐的身影。
萧景焱浸入灵池，池水温度如常，灵气充盈，却仿佛每一滴都带着灼烧与刺痛。他闭目，面色苍白，汗水在太阳穴滑落，与池水交融，分不清是□□之汗，还是魂魄之泪。
水本应柔和，此刻却像无数细针，从每一个毛孔钻入他体内，甚至能听见骨髓被炽热灵力腐蚀时那种细微的“咔哒”声。
他却一言不发。
外人眼中风光无限的萧景焱，正静静承受着一种名为**“痛而不能言，爱而不可得”**的酷刑。
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妖兽，不是心魔的真身，而是——养父母冷冽的眼神。
“你活着就是个错误，没我们你早就死了，别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
声音刻薄、冷硬，像锥子穿心。他明明早已不再需要那两人，却偏偏在心魔之中无法割舍。
随后是同门的讥笑：
“一个被捡来的小杂种，也敢妄想飞升？笑死人了。”
讽刺声犹如鬼魅，在他耳畔回旋不休，紧接着，那道最不能承受的幻影缓缓浮现：
顾清尘。
还是那身白衣，还是那般淡漠眼神。
“你的努力，不过是笑话。”
“你以为你那些感情……能动摇我？”
这一次，哪怕只是幻象，也几乎将萧景焱逼入崩溃的边缘。他的身体颤抖，青筋浮现，灵池中水光破碎，仿佛下一瞬便会炸裂。
他的痛苦不是因魔道之毒，也非修炼之难，而是——
爱欲难消，信念将崩。
就在这一刻，池边灵剑微微震动，剑柄上的宝石忽地亮起一道柔光，一缕温润如春的灵息悄然注入池水，缓缓流入他的经脉。
那灵力极轻极柔，仿佛是一双温和而坚定的手，轻轻抚平他遍布裂痕的神魂。
疼痛骤缓，如春雪消融。他像是从烈火之中被人捞起，终于在虚弱与疲惫中昏睡过去。
他不知道是谁留下了这道灵力，只知道，它来得极是时候。
**
第二天清晨，阳光斜照入榻，洒在他苍白如纸的面上。
萧景焱从梦中惊醒，额头冷汗未干，心却隐隐作痛。他刚起身，忽觉后背有些异样——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冰凉坚硬的触感，像是有人在他背后缝了层甲胄。
他怔了怔，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伸手一摸，果不其然。
“鳞片……”
他的指尖触及那金属般锋锐的纹理，冰冷、坚硬，如甲非甲。那不是幻觉。他再摸一片，边缘已微微翘起，新的鳞片正悄然生长。
他安静了一会儿，仿佛大脑死机般，甚至没能立刻作出反应。
几息后，他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像个被现实砸懵的修士。
“我现在该怎么办？写信告知宗主我快‘妖化’了吗？”
他冷静地想了一瞬，才意识到这个想法太愚蠢。天玄宗素来讲究“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妖”。
若这消息泄露出去，别说宗主，怕是扫地弟子都要奔走相告，一路追杀他到凡尘断崖。
他迅速披上外袍，用法器掩去气息，确认背部异变未显于外，这才踱步离开房间。
但那种**“自己的身体正背叛自己”的感觉**，像利刃架在颈上，让他在每个清晨都如履薄冰。
**
日子一天天过去。
表面上，他如往常般修炼、听道、与师尊言笑晏晏，甚至偶尔还会低头整理灵田、折枝研墨，仿佛从未有任何异变。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夜深人静时，他会独自坐在床榻上，默默看着月光在窗棂洒落，指尖轻轻触碰那片冰冷的鳞。
冷得像宿命。
**
有几次，他险些在练功时走火入魔，只能强忍，装作走神或灵力逆转，糊弄过关。
可心魔始终潜伏在他血脉中，不再是外界之敌，而是他自己——
他的过往、仇恨、渴望，以及那份藏得极深、却愈发浓烈的——爱。
**
夜晚，月色澄明。
萧景焱独卧榻上，背脊隐隐刺痛，脑中却仍是顾清尘的影子。那人站在高处，如云端之仙，遥不可及。
他抚着背上的鳞，低声自语：
“我到底是什么……是人？是妖？还是……连影子都不配有的存在？”
眼底一点微光缓缓散去。他疲倦地闭上眼，眼角不觉间滑落的一滴泪，在月色下晶莹剔透。
**
可他仍然活着。
哪怕万刃穿心，哪怕爱成心魔，他也还活着，还能背着这身鳞片继续走下去。
就算这条路只剩他一个人走，他也会走到尽头。
哪怕终点，是毁灭。
哪怕终点，是——他最爱的那个人亲手。
亲们，非常抱歉，作者有事需要外出，断更一周哈，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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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反派就是这样作死的（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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