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必须找到艾莉。”
布莱恩盘腿坐在刻有西玛镇三字的石头上,深深吐出一口白烟。
巡逻队准备就绪,其他镇民自发守在镇外对四城区外围进行排查。
“真叫艾莉跑出去了?”
“可不,都怪林奇,听说他被打的下不来床了。”
“活该!”
相同对话不断出现,西玛湖旁,屠夫惊掉了砍刀,乞丐打碎了铁碗,纳鞋垫的盲妇扎破指尖,血珠浸染了绣着金凤的鞋垫。
炎炎夏日,烈日高悬空中,湖面上水雾四起,一望无际的西玛湖好似被薄纱笼罩,看不甚清晰。
乞丐大笑,他靠在木棍上,却见衣袖空空,裤腿被风吹的飘起。踩地那脚一使力,破碗腾空而起飞向湖面,顷刻后一只蓝斑毒鱼狰狞着尖牙冲向三人。
“她走了?”盲妇将粗针别回发髻,鞋垫上凤眼沾了血栩栩如生,展翅将飞。
“还不足十年。”砍刀三年断一次,今日是第三次断。
毒鱼逼近,细看竟已被破碗穿透身子,一路过来,被血沾染的草地枯萎发黑。
“好啊,好,出去才好。”乞丐招呼大家吃肉。
“出去才能像人,像人才能吃人,吃人才能活下去。”
屠夫接过破碗,撕下鱼皮扔在地上,徒手刨出鱼肉。
晶莹剔透形似果冻的肉质在光下一晒冒出细烟,散发肉香,惹人食指大动。
艾莉第一次潜入湖底反杀蓝斑鱼,被腐蚀的不成人样,坟坑都挖好了,人硬是活下来,第二次就直接把鱼皮扒了往嘴里塞,睡了三天三夜一醒百毒不侵。
怪物肉对人类大补,但不会有人试着吃毒物,偏她长了个死脑筋,饿了吃,困了睡,手边有什么吃什么,站着睡坐着睡躺在湖底照样睡。
骗走了大家多少泪,给她挖了多少坟包。没想到熬死了两个老家伙,她还活得好好的,甚至真打赢所有人,逃了出去。
比起漫不经心食肉的几人,另一边巡逻队里的年轻人积极多了,一个个严阵以待,突破极限朝四城区废墟狂奔。
队尾游刃有余跟着两个浑身低气压的老头,一人冷着脸一人笑嘻嘻,强大威压逼的他们全速前进,到达废墟后,不少人都脱了力。
“艾莉真把镇上的人打了个遍?”有人小声问,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嘶了声,心疼起以前被按住往死里打的自己。
连老师们都能打过,他们这些小菜鸡算什么呢,顺带的吗。
四城区荒废十年,昔日高楼尽数倒塌,藤蔓攀缘,草木丛生,与最初的森林混杂在一起难以分辨。
“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随着老头一声怒吼,林中鸟惊起,巡逻队散开,朝各处奔去。
废墟中某处,高耸树木下,流水声潺潺,风吹树叶摩挲声阵阵,几只游鱼不时跃出水面,发出咚地一声。
忽然喘息声由远而近,一个倒霉的巡逻队员满头大汗推开灌丛走了出来,他人老实,别人都避开老师监视,躲在高楼里偷懒,只有他真下功夫往林子里找。
艾莉早就逃走了,颤抖着腿怀有一丝侥幸,倒霉蛋慢慢靠近河流。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句话多好啊,只是有时候大家都不打算准备,机会就找到他了。
只见河流旁湿润泥土上,赫然有一处新翻动过的痕迹,上面很不走心压了块土,黑色布料压在下面被风吹得轻晃。
倒霉蛋动作一顿,冷汗刷得冒了出来,定了半响,才环顾四周见没人过来拾了枝子小心翼翼戳开土块,挑起碎布。
不过是些碎料子,他放松下来,心想:能在水里睡觉就算了,总不可能在土里也能睡,吓死人了。
他走近了拾起碎布,还乐呵呵比了比,是两只袖子,看样子是林奇的,拿了布料去交差,一切就结束了。
岁月静好的笑容还没展开,一双黑色双眸已出现在眼前,后知后觉才听到破水声。
倒霉蛋倒吸一口凉气,嘴角还没放平,脸就贴到了地上。
“还有别人吗。”艾莉将他反手压住,轻声问道。
几缕发丝垂下遮了视线,她随手将头发往后一捋,站起身来,单脚踩在倒霉蛋身上。
肥大男装没了袖子贴在身上,不断往下滴水,在水里泡了许久,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血色全无,浑身散发冷气驱散周身灼热的空气。
“哈...啊...巡逻队。”艾莉脚下瘫成一团的男人,艰难呼吸,好不容易说清了关键词。
再一用力,对方又交代了:“还有,还有卡布和莱奇老师。”
“那你回去告诉他们,我在这儿等着。”明明是警告,经她嘴一说出来反倒像是什么,离开前的告别仪式。
瞧着那人连滚带爬离开,艾莉皱起眉头,瞪了眼沾满泥巴的袖子。
接是接不回去了,手臂露在外面很别扭,瞧见裤腿干脆撕了一圈下来裹在手上。
做好准备,艾莉收敛气息,躲到树下,光明正大是不可能的,万一对面车轮战怎么办,先来波偷袭,能带走多少是多少。
打赢所有人,换取出镇机会,她用了整整十年,从走路咳血的小丫头走到今天,可以说每次战斗都是在以命搏命。
可惜换来的是一次次出尔反尔。
艾莉很郁闷,纵使气息隐匿在林子中,脚下的蚂蚁还是受低气压影响莫名绕开了这片区域朝树干攀爬。
两道残影飞速朝此处来,风声越来越响直刮的枝杈乱晃。艾莉再度放缓呼吸,除了沸腾的血液,全身死物般僵直原地。
脚融在土里,身子和树干趋为一体,就连发丝都随风的轨迹飘动。她还站在那儿,却如何都寻不到踪迹。
那两人一接近先提防着避开河流,其中一人个子不矮,手脚却皆如孩童般细小,长相富态,面上带笑完全不像来抓人的。
“艾莉!滚出来。”剩下那个喊了,瞪着一双三白眼,狰狞刀疤贯穿整张左脸,看着好不吓人。
“别捉她啦,都说了去找西撒,到时候领回家来不就好了。”
艾莉没被吓到,也不把卡布说的话当真。平日里说着支持孩子闯荡世界,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数他动作快。
和别人打是顶多重伤卧床几天,只有卡布真心实意的想要她命,数次挑战失败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养伤。
她降下呼吸频率,整个人隐在树影中,闷沉厚重的云彩盖住太阳为地面投来阴影,她跃到空中,轻巧的像只穿透云层的小燕。
刀刃闪过寒光,眼瞅着要扎进莱奇心口,一只畸形的手掌劈向艾莉后脖。
她将匕首用力一推,侧身躲避。
匕首带着巨大冲击袭来,莱奇像是毫无察觉,在艾莉同卡布交手的短短几秒,他背上豁开一道洞。
没有血液迸溅,也没有惨叫,莱奇嘴角颤动,手中赫然攥着匕首刀把,而刀刃已无影无踪。
他直接将空间开在身上,把匕首化为己用。
消失的刀刃藏在卡布密集攻击中带着势不可挡的冲力袭来,裹着一层布的手,顷刻映出点点猩红。
艾莉不退反进,脸一歪,寒芒带走一道血痕,再次消失。
将将挡下卡布的拳头,却见他双目瞪圆迅速缩头,刀光擦着头发直冲艾莉面门而来。
艾莉弯腰躲避,扯过卡布,迎上刀锋,借力使力,将他送了出去。
一人一刀在森林中引发巨响,白木倒了数棵,轰隆隆砸在地上漫起灰尘。
卡布没了动静,艾莉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和莱奇对峙。
“你出去做什么。”蓝色眼珠冰冷无情,像是传说中雪原上的孤狼,在漫无边际的寒季无情撕碎其它野兽的喉管。
过去这双眼睛总是带有温情,让艾莉想象不到冰雪的寒冷,直至此刻,她才感受到夹杂着霜雪的寒风与冰川下漆黑的海底。
“我要去追妻,西撒在一城区等我呢。”
莱奇话没说出口,被气的笑出了声。
“放屁!”
他暗恨卡布收养了两个什么东西,一个勾的艾莉天天往外跑,一个整日抱着书教给她乱七八糟。
“你出去是杀人还是找人,我管不到,但你站着出去还能站着回来吗!”
“我能回来,我不怕死。”艾莉迎上他的目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云层堆叠,空气粘稠,贯穿左脸的伤疤不断提醒莱奇,她不是个孩子了,可他还是无法坦然接受艾莉的离开。
“你没有异能,出去不亚于羊入虎口。”他放软态度,再次劝解。
“我很强。我能打败你们,也能打败他们。”
“强有什么用,你很强没有用,你会因为自大陷在外面,失去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
艾莉不为所动盯着他冰蓝色的瞳孔,一字一顿说道:“那是你不够强。”
莱奇暴怒,远处卡布起身的动作停滞,一片落下的枯叶滞留空中,艾莉清晰看到空间定格,被划分为大小不一的等块。
“非要离开,那你去死吧。”她看见莱奇冷若冰霜的脸凹陷变形,单手向下敲击,就像用锤子敲击冰面,承受重击时内部不再清澈,慢慢模糊起来。
艾莉头颅此刻就是那块冰,正在空间的挤压用力下承受千百倍的痛苦。
和大家对抗过无数次,却只有莱齐叔的能力会在发动时,带给她死亡危机。
以使用者半径1m为界限,所有空间归他所有。无论抽离还是碾碎,眼睁睁看着身体被一个个方块儿般的空间分割足以将人逼疯。
艾莉正是在这种绝望中突破自我,找到了变强的正道,即使会损失那么一点儿人性。
剥离痛苦,剥离不甘和一切情绪,当灵魂矗立在□□之上,艾莉就能突破生死掌控世间不该存在的力量。
莱奇的能力叫气泡,来源于浴缸内金鱼呼出气体时产生的狭小空间。
在满是液体缸内诡异而轻盈的气泡。
艾莉半阖双眼,七窍流血,苍白皮肤像是被烧毁了的瓷器,蔓延出细纹。
不等下一次敲击来袭,她已五指化爪,由内而外打破气泡形成的绝对空间,对准了莱奇露在外面的喉咙。
受能力反噬,他会丧失行动能力,在这时,只要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松秒杀他。
一切发生的很快,那片枯叶刚刚接触到地面,巨响传来,金色人像柔若无骨,巧妙挡住艾莉,化去力气,保下了莱奇。
卡布收回异能,没了笑脸,眉间川字重重,两人在越发静谧的林间无声对视。
“我能赢一次,就能一直赢下去。”艾莉哑声说道,身体破败,疾苦不能,再死一千万遍,她也要找到西撒。
一切防备都从她第一次领悟正道开始,从她险些劈开莱奇脑袋后开始。
自此毫无保留,多少人想打着陪练的名义把她掐死摇篮中。
血迹糊在脸上,日光西下消失在云层后,艾莉在又一次即将杀死养父后,平淡问道:“为什么别人可以离开,唯独我不可以。”
卡布拖起莱奇,深深看了艾莉一眼,没回答她的问题。
“还想做人,就别杀人。”
十年来的教养最终化作一句话留在艾莉耳边,矮个子老头将莱齐抗在肩上,慢慢朝来处走去。
人影越来越小,枯草和枝杈重重叠叠,遮挡了艾莉视野,她犹豫一瞬,最终还是放下手,任由树枝弹起。
咳出一口血,她从土坑中挖出书,放任自己潜入水底。
空气越发闷热,天色昏暗隐隐有闷雷传出。
森林重归宁静,鱼儿不再跃出,水面上最后一丝波纹消失殆尽。
一双赤足踏在泥土上,发出沙沙泥壤声,目的地正是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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