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包被挂到房间的椅子背上，沈樾有些饿了，打算到厨房里找点吃的。
掀开冰箱门，冷藏室的灯映在少年脸上，三颗蔫掉的西兰花在保鲜盒里发黑，香蕉的外皮被氧化的只剩下一丁点黄色。
他踢开滚到脚边的空啤酒罐，伸手把旁边的一袋全麦面包拿了出来，袋子一转沈樾透过通明处发现面包有些发霉。
袋子侧边的生产日期被翻了出来，前天过期的。包装袋侧边上留着被烟头烫穿的焦痕，这是张腾买回来的临期产品。
沈樾扯了扯唇角，抬手将袋子丢进了垃圾桶。
看着冷藏室里没什么现成的食物，沈樾关了柜门打开冷冻室，冷冻室一层躺着半袋结霜的速冻水饺，冰碴把“玉米猪肉”的印刷字粘掉半边。
锅里的水沸腾后，速冻水饺被一股脑丢了下去。
等水饺的时间，沈樾拿着水壶烧了一壶热水。
看着水饺全部飘了起来，大火换成小火又煮了一会。
空旷的屋子里传来饺子翻滚的咕咚声，沈樾拿汤勺把锅里的饺子捞了个干净。
打开客厅的灯，沈樾端着碗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
——
每次值完夜班，许岁都醒的很晚，徐枝也不叫她起床,让她多睡一会。
这次因为下午要及时返回学校，徐枝提前叫醒了床上正睡得很香的人儿。
“几点了?”许岁睁着朦胧睡眼，脑袋有些沉沉的望着四周,
“车票给你买好了，把饭先吃了啊，还有两个小时发车。”徐枝一边说着一边张罗着锅里的菜。
“对了，你下次回来不用去值班了，你还要上课，哪有学生熬一整个夜再去上课的道理？”
“听话，这次不准跟我犟了。”徐枝把桌子上的菜端过来，米饭也盛好了放在许岁面前。
许岁没有跟徐枝讨价还价，默默吃着饭没有说话。
“马上走的时候把桌子上的红袋子也拿走啊。”听着妈妈的交代，许岁眼睛望向右手边显眼的那一抹红。
碗筷收拾完，许岁背上书包，去拿放在那的袋子，”有点沉，妈，你里面放的什么东西啊?”
徐枝正好从厨房走出来，“我做了一点桂花糖和八珍糕，去了分给你室友一点，平时在宿舍要多和室友说说话,不要和以前一样安静的不说话，知道吗?”
“知道了，我在学校和她们相处的挺好的，别担心。”许岁提着袋子就出门了。
大巴晃晃悠悠的到了学校大门口。
许岁刚推门，宿舍里的人就被香气吸引了过来。“带什么好吃了?”站靠门位置正在羞刘海的长发女生问着。
许岁把书包放下，打开红布袋，露出了香气的真容。向楠楠和一旁说话的女生眼睛都放直了。
“我妈做的，都有份。”许岁把包好的东西一份一份的放在其他人的书桌上。
“对了，那个用竹箬叶包起来的要快点吃，不能久放，另一个罐子里的可以放很久。”
拿到许岁妈妈亲手做的糕点，没等交代，已经响起了吞咽声。
“好好吃，许岁，妈妈下次还做吗?”
“妈妈还缺女儿吗?”
听着室友夸赞的声音，许岁笑着回复:“好好好，我会给徐妈妈传话的。”
美食的到来，宿舍里氛围更加融洽了几分。
吃完糕点的向楠楠，喝了口水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许岁，再过一会你得赶快去班主任办公室一趟，上周离校的时候，舒老师特别交代的。”
许岁点点头，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好，背起书包就直接下楼了。
“咚咚咚”叩门声响起。
“进来。”办公室里传来肯定的回复。
许岁进门后朝着班主任的位置走去，“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舒与手里的钢笔停了下来，伸手把桌子下的凳子拽了出来:“坐吧，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住宿问题。学校建议，住在城区的孩子每周可以回家一趟，其他的出于安全问题建议留宿。”
“当然，这是学校综合考虑给出的建议，实际住不住校都可以，你自己决定。”
望着班主任，许岁不自觉的有些紧张，“嗯，好的老师，我打电话问问我妈，商量好了再来找您。”
舒与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旁边的一摞纸，“这沓试卷你帮我拿去交给九班的数学课代表吧。”
“好的老师。”
抱着厚厚一沓卷子，许岁迈着步子走到九班教室门口,往里望了望，只有零星几个落在教室里，许岁站着半天也没敢问，内心还是有点胆怯。
“同学，你要找人吗？”一道男声传来。
许岁扭头看见一个黑框眼镜，个子高高的男生正站在旁边。
“嗯，我找…我找你们班数学课代表，他在吗?”许岁使劲点了点头，回答的声音也有些磕巴。
“他没在。”男孩回答完低眉扫了扫她手里抱的卷子，“你是来给数学试卷的吧，他位置就在最里一排倒数第四位。”
说完，男孩抬手指了指教室后排的一个位置。
许岁心里很感谢这人，连着说了几声谢谢才抬脚进教室。
走到位置旁边，把试卷放好后拿起桌子上的笔袋压在上面，任务完成后，许岁准备回自己的班级，不料刚一转身就撞到人，紧接着耳边响起了金属坠地的声音。
几乎是下意识的，许岁的道歉脱口而出。
被撞到的人也很快回应了她：“没关系。”
这声音听着好像有些耳熟，许岁抬起头就看见了沈樾那张脸，比起前些天军训时看的要憔悴了几分，白皙的皮肤上浮现着熬夜后的淡青，嘴角还有一抹淡淡的粉痕。
“你在我的位置上干什么，是有什么事情吗?”许岁扭头看了看自己放卷子的位置，脚步也向随着后移了一下，许岁感觉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奥，我来帮舒老师送试卷的，卷子放你桌子上了。”说着伸出手指了指身后的卷子。
沈樾刚准备回话，捏了捏掌心却发现手里的东西不见了。
他蹲下身开始看向桌子的缝隙，绕着桌子转了一圈。被围在中间的许岁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正准备站起身时，沈樾发现许岁右脚掌旁有半截银色链条。
“麻烦抬一下脚。”沈樾没有抬头，只是对着许岁的脚说着。
许岁一时只听见了脚这个字，下意识又往后退了一步,脚底也传来了刺啦一声。
看着自己的吊坠被踩在地上摩擦了过去，刚还蹲着没动沈樾立马挺直腰板站了起来。
许岁望着站起身来还带着愠怒的沈樾，一时之间感到有点疑惑不解。
“怎么了吗?”许岁有些紧张，心里不断回想着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我刚说让你抬一下右脚，你没听见吗?”突然凶起来的沈樾让许岁有些害怕。
“我刚没听清，现在抬。”说着，许岁迅速把双脚都换了位置，右脚挪开后许岁看见了硌着脚的东西，一个银色链条的吊坠，只是现在链条中间断了，吊坠好像也被磨花了，不出意外，应该是刚刚自己的脚踩过去弄花的。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再赔给你一条吧。”许岁伸手准备把吊坠捡起，沈樾快她一步，弯腰把吊坠收起来放进了口袋。
“不用，离我远点。”沈樾说这话的时候，原本的怒气已经消失了，转而只剩下冷漠。
场面有些尴尬，许岁只能从“离我远点”四个字听从对方没有想要原谅自己的意思。
沈樾坐下后就没有在抬头看许岁，仿佛身旁没有人一般，自顾自的将试卷整理好，开始分发。
许岁望了望发卷子的人，悻悻地从九班后门离开了。
刚到教室，许岁就一屁股坐在位置上，向楠楠喊了好几声她的名字，许岁都没反应。
侧边的王川见许岁像是丢了魂儿一样，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看着许岁眼睛里又有了神，王川好奇的撑着脑袋问:“怎么了，从外面回来一趟跟闯了大祸一样。”
“我好像真的闯祸了。”许岁转头看向歪着脑袋的王川。
嗅到一丝八卦气息的向楠楠迅速盘问起许岁:“发生什么事情了?你遇见谁了?是撞碎了别人东西还是偷看到什么秘密?”
许岁一五一十的把在九班踩坏沈樾吊坠的事情给面前两个人说了一遍。
“不就是一吊坠吗，再赔他一个不就行了，凶什么啊?”王川有点不耐烦。
“看来他不仅高冷还有点阴晴不定，以我来看，这个吊坠应该是沈樾宝贝的东西，你有点惨惨的。”向楠楠有些可怜的望着眼前的女孩。
“对了，你还记得长什么样子吗，记得的话可以去找找看，没准能弄到另一条一样的。”
面对向楠楠提出的建议，许岁摇了摇脑袋，当时沈樾的动作很快，许岁没看的太清楚，只记得吊坠上好像是有一只小猫。
“那只能祝你好运咯，我的朋友。”向楠楠和王川又异口同声的对着许岁说道。
“说了别学我说话！”刚还站一条线的两个人瞬间开始嫌弃对方。
许岁这会没心情陪两人嬉戏，双手撑着脸思考该怎么弥补刚刚犯的错。
几节课下来，除了老师在讲关键知识点的时候，向楠楠见身旁的人都是神游天外。
下课铃打响，向楠楠把许岁身体转了过来：
“大妹子，你的心情我来守护。”听到这话，许岁有些摸不着脑袋。
“吊坠的事情，我和王川决定一起帮你想办法！是不是王川？”向楠楠说着就抬手给了后桌正在睡觉的脑袋一巴掌。
“哎呦，谁，谁刚才打我？”被拍醒的王川眼睛里全是迷茫。
向楠楠伸手摇了摇他：“我说，吊坠的事情，我和你一起想办法帮许岁解决。”说完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掐了一把他的腿。
王川彻底醒了过来：“啊，对对对，向楠楠说的对，我们一早就开始帮你想办法了，朋友有难，我必两肋插刀啊。”
看着王川充斥着怒意瞪着向楠楠，许岁开口：“谢谢你们两个了，我准备先去他们班垃圾桶碰碰运气，万一他扔掉，我刚好可以捡回来看能不能修复，不能的话，照着图样再买一条。”
见许岁早有了打算，向楠楠还是一把搂过王川的脖子：“没事，你先去碰运气，我和王川也要行动起来，你说是不是啊？”说完就撒了手，扭头对他露出一副慈祥的笑容。
王川整了整衣领，轻咳了几下：“那还用你说，必须的。”
一个小课间，三人成立了吊坠修复小组，王川和向楠楠负责去和沈樾套近乎，许岁作为当事人只能去碰运气。
——
沈樾向班主任李应诚请了假说要外出看病。
李应诚见自班优秀学生突然生病，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快马加鞭的批了假条，不到两分钟人就出了校门。
沈樾弯弯绕绕的拐到一个不起眼的修理铺，看清楚铺子上挂的牌子就抬脚进去了。
“老板，您看看这个能修吗？”柜台面上递来两截链子，其中一截上挂着一个圆片。
修理铺老板拿放大镜看了看链条断裂的地方，然后拿珠宝镊子轻轻拨了拨断口。
“这链子救不回来了，你看看……”东西被推回到沈樾面前。
“这链子纹路都被磨成鱼鳞片儿了。”
说完又捏起链子晃了晃，“里头的小环也松了七八个。”
沈樾皱了皱眉头一副半懂不懂的样子，修理师傅见人没说话开始解释：
“我说的那纹路像鳞片就跟人老了骨头酥了似的，脆的很，在焊十遍也得裂，时间问题。”
“那个小环就好比自行车掉了链子，修好这头，那头也得散架。”
沈樾点了点头，“那谢谢老板了。”
链子被重新装回口袋，沈樾转身准备离开。
“同学，银断缘未尽，强续反伤主啊。”老板的说话声在身后响起。
离开的步子没有停顿，沈樾转到一家药店门口买了盒阿莫西林和感冒999颗粒，结完帐，店员把药盒装进白色塑料袋里递给他。
门卫核查完假条，打开铁门放沈樾进校了。
操场上学生刚跑完课间操，人群四散，大部分都在去往教学楼的大道上。
沈樾穿过人群到教学楼下，楼梯口被围的水泄不通。
见一时半会上不去楼，沈樾靠在操场一旁的石墙。
一束马尾走进他的视线，沈樾认出女孩来，是踩坏自己东西的人。
发尾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在阳光里镀成半透明的琥珀色，许岁歪着头和一旁的向楠楠有说有笑。
像是感应到什么，许岁在离他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突然抬头，隔着攒动的人头，两道视线猝不及防的撞进彼此的瞳孔。
许岁的手指倏地收紧，平整的外套衣摆瞬间皱了起来，她猛然转身，发梢在空中滑出慌乱的弧度，连带着身旁的向楠楠也一同被拉走了。
沈樾的瞳孔微微收缩，兜里的链条被捏紧，等回过神来，那个仓皇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另一个楼梯口。
“你跑什么啊。”向楠楠一路被拉着冲上楼，刚坐到位置上就转身问许岁。
“没什么，就是那边楼梯口人太多了，这边认少一些就走这边了。”许岁心虚的换掉着桌子上的教科书，不敢正面看着向楠楠。
“哦，看你突然拉着我就跑，还以为你看见什么人了呢。”向楠楠嘟了嘟嘴，拿起俩人的杯子去打水。
话音刚落入耳中，许岁身体一僵，拿书的手也顿住，“才不是，你快去打水吧。”
见向楠楠拎着水杯走开，许岁松了口气。
因为弄坏东西所以见人就躲开，这样会不会显得更心虚了，许岁心里想着，上课铃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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