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的第一个夜晚,明川不在宿舍,他们的话题却时不时仍会拐到他身上。周照华很惆怅接下来的四年宿舍生活。
“可我觉着岚哥中午那个态度……感觉这个明川学长可能其实很好相处?”张皑说。
周照华幽幽的声音传来:“那你倒是别求着廖仔跟你换床啊。”
“……当我没说。”
“哎对了——廖星沉,你睡了没?”
廖星沉睁开眼:“还没,怎么?”
“就是,舍长的事儿。”
放眼整个兽医学院,大概只有他们宿舍情况这么特殊。且不说大一和大二混住,大二那个还不是他们学院的,舍长平时要管的杂事还挺多的,除了宿舍本身的事情,有时候系里布置一些任务也是以宿舍为单位。
那这舍长到底是学长来当还是他们来当?难不成两个舍长?明川管他自己,他们三个的舍长管他们三个。
在宿舍里比较大的事儿就是卫生问题了。
宿管每周会检查一次宿舍卫生,日期随机,没有规律。按照标准,床铺上不允许挂床帘,但架不住学生们想要有自己的独立小空间,挂床帘的人多了,现在不成文的规定就变成了起床后要将床帘收拾好,哪怕是没课在宿舍里休息的时候。
宿舍卫生和综测分挂钩,每个系的要求不同,兽医学院的合格线是95分。
但是现在一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那就是他们宿舍有一个非本系的学生,据周照华打探的消息,明川是师范学院的,学的是学前教育。学前教育系的宿舍卫生合格线是85。
周照华忧心忡忡:“他们标准那么低,我们搞卫生的时候对他要求要是太苛刻,不就又闹矛盾了嘛?”
廖星沉:“又?”
“呃……”周照华面色尴尬一瞬,飞快地扯开话题,“当然了,现在好像还行。”
黑暗中,廖星沉抬起头往明川床位的方向看了一眼。
明川离开时将自己的床铺整理得非常干净,床帘收好、被子叠放整齐、桌面物件摆放井然。挑不出任何毛病。
“如果决定不下来,干脆等他回来再讨论。”廖星沉说。
虽然他不太想和那个看上去没个正经的学长多说话,但既然大家也许就要低头不见抬头见地相处四年,这算是宿舍的第一件大事,总不能把他摘出去。
然而决定舍长这件事,比他们想象中难得多。
因为接下来的好几天明川都没有回过宿舍。
几人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自然也联系不上他——其实真去问,也是闻得到的。只是没人提及这件事。
廖星沉是无所谓,另外两人不知是怎么了,排斥的态度不像是单纯的对这位非本系的学长不熟悉的不自在,而是夹带了些许心虚。
他想起来这种心虚和明川离开宿舍那天在楼梯间撞见他们开小会时,他们表现出来的状态非常像。也许是他不在宿舍的那段时间发生过什么。
而这几天他们在宿舍里也甚少提起明川,一是没有相关话题也没必要事事拉他出来遛弯,二就是军训实在太累,他们每天晚上回到宿舍后连打游戏都没多少精力,各自洗漱完上床,有话就聊没话就头一倒赶紧睡觉。
风吹日晒的,人也黑了一大圈。
这天也是一样,新生们吃完饭还被叫去操场上拉歌,从早到晚都没机会好好休息,活动结束后个个都累得像条狗。
周照华走在前头负责开门,他刚把钥匙插进去就“咦”了一声,再一扭:“门怎么没锁?”
“是不是你走的时候忘了。”张皑说。
“怎么可能……”
周照华边说边推开门,就见宿舍里亮着灯,浴室里传来水声。而这几日未曾有过变动的地方也不一样了——多出来的黑色吉他包静静地靠在桌边,而明川桌下的鞋架上,那双拖鞋现在变成了一双白色运动鞋。
廖星沉记得这是明川走时穿的那双。
倒不是他特意去记,而是明川迎面下楼梯的时候他正好看见了。
廖星沉没什么天赋特长,唯独记忆力不错。
周照华和张皑像两个突然被拔了发条的玩偶,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走在后面的廖星沉说:“怎么不进去?”
他一出声,他俩才忙不迭进屋。
回身关门的功夫,两人已经凑一块儿说起悄悄话来了。
“怎么回来了?”
“实不相瞒,他这几天不在宿舍,我都差点儿忘了咱们宿舍还有个人……”
“我也是。”
两秒沉默。
“我已经开始尴尬了。”
“别尴尬啊,你一尴尬我也尴尬。”
“那你先别尴尬啊,你看你尴尬我才尴尬的。”
“……”
浴室的水声在这时戛然而止,两人齐刷刷看向浴室,有如惊弓之鸟。
廖星沉也不知是无语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我之前就想说了,你们反应怎么这么大?”
张皑痛苦面具:“我们也不想的……”
周照华摸了摸鼻子,也是一脸尴尬和心虚。
还没等廖星沉继续往下问,浴室门开了,明川一手捞着换下来的脏衣服,一手拿着条毛巾擦头发。
见了二鸟一人他只是略一抬眉:“回来了?”
两只鹌鹑不说话,廖星沉只好出于礼貌应声:“嗯。”
好在明川也没有再说别的话,把毛巾往脖颈上一搭,拿上盆重新回到阳台,打算洗衣服。
两只鹌鹑头对头不知道又嘀咕了些什么,边说边推推搡搡,像是在互相推脱什么。
推脱到最后,两人将眼神再次放在廖星沉身上。
廖星沉此时正在柜子前找东西,奈何旁边两双视线太过火热,像极了夕阳西下的那天他们商议换床位未果,最终来请求他的样子。
廖星沉:“……”
他收回手叹息一声,转头看去:“又怎么了?”
将近一周的相处,两人对廖星沉的好脾气有了一定认知,廖星沉不在的时候他们还时常感慨遇到这样性子温和的舍友,是他们对分配宿舍的人唯一的感谢。
“廖哥,”周照华讪笑两声,绕到他身后,宛如特务接头般压低声音,“舍长和宿舍卫生一事,就拜托你了。”
说罢一脸誓死如归地望着阳台的方向——此时正有个身影在洗手池前勤快地洗衣服。
廖星沉心里轻啧一声。
要说一点不觉得烦是不可能的,但他很快就将那点烦躁和手上的东西一起关进了柜子。
脚步声在身后停下,明川拧着衣服回头。
阳台灯光相比室内较暗,廖星沉平静的神色中似乎藏着一抹极力掩盖的厌色,这和他身上的温和的气质产生一种微妙的矛盾,使少年给人的感觉并不如看上去那么好说话。
而他的打量毫无疑问让少年眉宇间的不虞更明显了一些。
见状,明川笑了声,和廖星沉的自律掩盖不同,他这声笑充满了肆无忌惮的招惹意味,生怕对方听不见似的:“小廖学弟,有事儿?”
这个称呼成功惹到了对方。
廖星沉微微蹙眉,不过一秒的时间。
“学长——”
“不用这么一板一眼的,”明川说,“我不介意被学弟直呼名字。”
“……”廖星沉安静一秒,面不改色地再次开口,“明川学长,方便商量一些事儿么?关于宿舍的。”
明川将衣服挂上衣架,偏头看了眼室内贼头贼脑往外溜的两人,道:“当然方便。”
于是廖星沉简明扼要地将两件事说给他听。和他们迟迟未能下决定纠结不同,明川听完后非常随性地表示:“卫生我配合你们的标准就行,我们系确实要求85分以上,所以按你们的卫生标准,我还赚了。”
“至于舍长……”他拖着长音,意味深长的目光又一次在廖星沉脸上逡巡,“我以为你们已经定下了。”
“并没有。”廖星沉面无表情地说。
“是吗?可我看你就挺像模像样的。”
廖星沉不说话了。
说话间明川已经晾好衣服,两人的交谈阵地从阳台转到室内。
明川拿上自己的吹风机,又说:“真的不考虑一下么,小廖学弟?”
廖星沉非常听不惯他带着轻佻的语气称呼自己,忍不住皱眉道:“明川学长,可以请你不要这样叫我么?”
“可以,”明川答应得异常爽快,“那你也把‘学长’两个字给去掉。”
“……”
“不愿意么?”
叫嚣着烦躁的细胞越分裂越多,少年的下颌线紧紧绷着,片刻后开口:“明——”
“不愿意就算了。”明川遗憾地叹了声气,说。
称呼卡在半截,廖星沉的脸色沉了下去,哪儿还有半点温润,面无表情中隐含某种咬牙切齿的杀气。
明川恍若未觉,拿着吹风机从他身边走过,在门口脚步一顿:“啊,对了,还有件事儿劳烦小廖学弟帮我给那两位转达一下。”
“小廖学弟”四个字有意无意地放缓了语速,听得廖星沉又是一股无名火。
“什么事?”他臭着脸问。
“你就告诉他们,我那天说的话是逗他们玩儿的,别当真。”
说罢,他微微停顿,冲廖星沉松散一笑:“先谢谢小廖学弟了。”
廖星沉忍了又忍,看着那人合上房门,才好歹把险些脱口而出的“滚”咽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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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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