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佳节，城内到处张灯结彩。
节日已至最后一日，出行的游人却只多不少，同家人好友相约结伴，分外热闹。
云水瑶走在人潮挤挤的长街上，眼睛扫过一盏盏挂在高处的精巧花灯，边留意街边小贩摆售的货物吃食。
逛了一会儿，云水瑶手里多了一盏月亮小兔花灯，忽而叹声道：“我之前以为人界和魔域会很不一样，现在看来好像也没多大区别。”
沈欺尘不太喜欢这样人多吵闹的场合，但看云水瑶兴致勃勃，跟在她身边，倒也让他感受到了几分节日的乐趣。他始终让云水瑶走在里侧，不被来往的人流冲撞，偏头问道：“魔域是什么样？”
书里写过这个世界共分为三界四族，可具体如何，他也未曾亲眼见过。
“其实和这里也差不多，街上到处都挂了灯笼。”云水瑶提着小兔花灯往前走，系在发间的丝绦跟着一晃一晃。
魔域是永夜之地，见不到日升月落，没有四季更迭，照明靠的是千年不灭的鲛人油灯。后来与神族结了亲，云月觉得用鲛人制油灯太过残忍，便改成了由灵力维持的鱼龙灯。
云水瑶从小在魔域见惯了各式各样的灯笼，不觉得有多新鲜稀奇，还是市集上的吃食更让她感兴趣。
月亮小兔的花灯很快就看腻了，她嫌拿在手里太累又麻烦，见路边有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盯着这盏花灯看，想了想，干脆将灯笼送了出去。
“谢谢姐姐！”小女孩抱着花灯高兴得乐不可支，想起爹娘教过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便把口袋里所有的花生糖都掏了出来，“这个给你，我们交换。”
云水瑶只收了她一半的糖，自己吃了一颗，转身回来，不忘分给沈欺尘一半。
小女孩抱着她的花灯走远了，沈欺尘收回视线，问她：“姐姐，你的东西就这样送给别人了吗？”
他似乎不太能理解云水瑶的做法，分明她上一秒还对这盏花灯颇有兴致，转手却又将其送人。
“送就送了，她高兴，我也高兴，这样不好吗？”云水瑶毫不在意地道，“而且不喜欢的东西干嘛还在留在身边。”
沈欺尘看她一眼，又问：“那我昨日送你的兔子还在么？”
“在啊，当然在。还有之前送我的纸蝴蝶也在。”
甜食吃多了容易发腻，云水瑶把剩下的花生糖都装进芥子袋里，回身看着他说：“今天不是你要出来玩吗，为什么总在说我的事情？”
沈欺尘从不爱吃甜的，把分到的一半花生糖也装进她的芥子袋里，然后牵起她的手，轻笑出声：“嗯，走吧，去玩。”
云水瑶：“……”
总感觉他的心情好像莫名其妙就变好了，可她刚才也没说什么哄他的话吧？
或许两人之间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云水瑶如今竟也不觉得同他牵手有何不对，看他今日难得高兴，便随他去了。
北地天黑得早，白昼只有短短几个时辰，这会儿天色已隐隐暗了下来。
花灯接连亮起，暖光融融似连成一片星海。街道上人流如织，酒肆茶楼笙歌鼎沸，天际烟花相继燃放，激起孩子们拍掌欢呼跳跃。
逐月节最后一日的活动，以放河灯祈愿为主。
他们来得较早，此时河边人还不算太多，穿城而过的小河上只飘着零星几盏花灯，随水流静静流向远方。
在集市上逛了一圈，节日已近尾声，除了放灯，似乎也没其他可玩的了。
云水瑶在河边站了一会，看到对岸一对爱侣有说有笑，随即同放了一盏河灯。她觉得有些无趣，正要问沈欺尘什么时候回去：“我们……”
“两位，可也是挑在今日来问姻缘的？”
云水瑶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回头一瞧，见一头发花白的卖灯老翁挑着担子信步走来，笑着招呼两人道：“若是来问姻缘，不如买一盏我的灯吧，贵是贵了些，但保准最灵验。”
云水瑶低头看一眼自己还和沈欺尘牵着手，也难怪这老翁误会。她立刻把手抽了出来，忙要解释：“我们不是……”
沈欺尘却已先一步点了头：“有劳，请问放灯前要先做什么？”
老翁卸下担子，搁在脚边，笑道：“不用做什么，心诚则灵。”
眼见沈欺尘似要付钱，云水瑶拉住他的袖子晃了晃，附在他耳边小声道：“还是不要浪费钱了吧？别人都是两个人同放一盏灯，你就算买了，一个人要怎么放？”
沈欺尘看着她，不假思索：“不是还有你吗，姐姐。”
“我们不合适吧……”云水瑶迟疑道，“别人一起放灯，因为是真心相爱想问姻缘，但我们只是师姐弟。”
沈欺尘静默片刻，暖融融的灯火映照他的眉眼，蝶翅般的睫羽在花灯下投出一点阴影。沈欺尘垂眼看着她，淡淡地道：“为什么不合适？不过是入乡随俗而已，有什么好介意的？还是说，你有想真心一同放灯的人，所以不愿意和我一起？”
云水瑶怔了一下，她当然没有想真心放灯的人。除了沈欺尘，无论换成谁，她都觉得不大愿意。
想了想，既然答应陪他一起体验节日，放灯也是节日重要一环，便同意了：“好吧，可以放，但是灯要我来挑。”
沈欺尘依言点头，向老翁付了银钱。云水瑶走上前去，在一堆灯里挑挑拣拣，最后选出来一盏荷花灯。
这荷花灯花苞尚未展开，花瓣都合拢着，更找不着灯芯在哪。老翁说明道：“两位只需将灯一同放入水中，若姻缘得成，灯自会亮起。”
灯本身没有一丝的灵力，云水瑶将信将疑，同沈欺尘各托着灯的一角，蹲在河边。
“我们真的要放吗？”云水瑶又问他一遍。
“当然了，姐姐。”沈欺尘微笑说，“来都来了。”
“……”他搬出这个理由，云水瑶顿时哑口无言，不再多说，同他一起把灯放入水中。
纵然知道这不过是所谓的“入乡随俗”，但她仍是没由来的耳根发烫，心生了一点紧张和忐忑。
看着灯随水流越飘越远，却不见有任何的反应，她不知怎么有些失落。直到水面上随风掀起一道小浪，花灯晃了一晃，旋即竟如真花一般“噗”地绽开了，灯芯无火自燃。
“沈欺尘，你快看，灯居然真的亮了！”云水瑶长睫眨动，盯着那盏灯惊讶极了。
她转眼看沈欺尘，瞧见他唇边的笑，不由一顿：“你为什么一副好像特别高兴的样子？”
沈欺尘应答如流：“灯亮说明姐姐与我有缘，我当然高兴。”
“……”云水瑶不太相信这个说法，却也没在这个时候泼他冷水。
于她而言，不过人间一盏灯而已，代表不了什么。
可周围没有灵力波动，众目睽睽，更不可能有人中途动了手脚，难道她与沈欺尘之间当真有缘分？
那老翁见灯亮了，暗中打量起两人面相，掐指一算，面色大为震惊。这两人命数一个玄机莫测，不可捉摸；另一个迷障丛生，如隔雾看花，总归都不是他能探清的。
若在一起，或有坎坷，但只要两心不改贯以诚，将来终得圆满。
沈欺尘不信神佛，无论今日灯亮与否，都不会改变他的心意。
云水瑶非人非妖，不属人界，他没想过灯当真会亮，心中到底有几分惊异，转头见老翁已然挑起担子走远，隐匿于身后茫茫人海中。
***
放完河灯，天色已彻底暗透了。
河边等待放灯的人排成长龙，云水瑶不好再继续占着位置，牵住沈欺尘的手，拉着他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回去吗？”云水瑶对节日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早想回去了，但还是要问问他的意见，“或者你想再到处看看？”
想做的事已经做过了，沈欺尘握紧她的手，摇头说：“回去吧。”
如此佳节，周围人头攒动，云水瑶来时觉得热闹有趣，这会儿却变了想法，觉得又累又挤。走路也慢吞吞的，提不起精神。
沈欺尘察觉到她的情绪，便走到她面前蹲下：“还有一段路要走，累了就上来吧，我背你。”
云水瑶心中一动，语气却很犹豫不定：“……你可以吗？”
沈欺尘似乎是笑了一下，反问她：“谁告诉你我不可以？”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他看上去就不太可以。
男人都很要面子，尤其是像沈欺尘这个年纪，正是爱逞强的时候。云水瑶不想打击他的自信，搂住他的脖子，贴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说：“我其实也没有很累，就是想歇一会，走到前面那棵树就把我放下来吧。”
沈欺尘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捞起她的膝弯，默然往前走去。
节日气氛正值**，身后不断有烟花升空绽开，照亮了漆黑的夜路。
沈欺尘背着云水瑶走在街沿，他步伐很稳，走得稳稳当当，连口气也没喘。
云水瑶抬高头，眼睁睁地看他背着自己路过一棵又一棵的行道树，始终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也不和她说话。她恍然顿悟，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很久没人这样背过我了，你是除了我爹之外的唯一一个。”
今夜游人大多聚集在河边，出了集市，街道上不免冷清许多。
沈欺尘背着她踩过树荫，踏着一地月色和火光，夜风吹拂在他脸上，他轻声问道：“为什么？”
风吹动他的发丝，把淡淡的药香都送了过来。云水瑶趴在他肩上，玩起了他的头发。她挑起一缕发丝绕在手指上，边道：“因为上一个说想背我的，小时候和我打架输了三次，然后他就被我当成马骑绕着整座魔宫游街示众。”
“他回家以后就哭了，还跑去和那几个长老告状，但我爹不仅没骂我还表扬了我，从这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说过想背我了。”
这倒的确很像她能做出来的事。沈欺尘又问：“那为什么我能背？”
云水瑶感觉自己在往下溜，便环紧了他，把双脚抬高说：“因为我怕把你骑散架。”
“……”沈欺尘顿了顿，扶住她的腿，将她托高了些，“姐姐，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云水瑶心情好，对他就有求必应：“你想听什么？”
沈欺尘道：“至少不要和别人有关。”
夜里没再下雪，一轮明月悬在天际，清冷的月色铺洒，清清浅浅，静静流转他身上，在侧脸轮廓勾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显得温柔又沉静。
云水瑶抱着他的脖子，不自觉看入了神，在他耳边说：“你真好看，我想亲你。”
沈欺尘分明听见了，纤长乌浓的眼睫一颤，却并未回话。
云水瑶早料到如此，她叹气，收回目光：“说了你又不爱听。”
这声叹息太轻，似乎都融进了迎面吹拂的夜风里。
沈欺尘安静地背着她慢慢走，一路无言，拐过巷口，回到住处。
檐下漆黑，没有点上灯笼。
沈欺尘把她放下来，却没有去敲门，面对面把她抱起来，抬高了。云水瑶后背抵在门上，门板被碰得吱呀叫，跟着轻微晃了晃。
她心里一惊，连忙伸手抱紧了他，腿也夹在他腰上，愣愣地看着他道：“你干什么？”
两个人躲身在檐下阴影中，沈欺尘背对着月光，抬眸凝注她，一眨不眨。
“不是想亲我吗？”他的眼睛近在咫尺，慢慢向她逼近了，唇角弯着笑说，“快一点，不然等会有人要来开门了。”
不好意思TvT本来昨天要更的，但是我有点低烧，然后写得不太满意就删删改改到今天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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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矿山异变（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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