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映在庭院的积雪上，显得格外明亮。
夜里为了通风，屋里留了扇窗户没有关上，廊下飞来几只觅食的麻雀，蹦跶着叫了几声，招呼同伴过来。
沈欺尘向来浅眠，天一亮便醒了，他听着窗外的鸟叫声却不是很想起来，难得赖了会床。
轻纱制的床幔很好地将日光过滤，帐中光线淡而朦胧，适宜睡眠。云水瑶还在睡梦中，或许是昨晚为他清除鳞片消耗过大，龙角和耳鳍都冒了出来。
沈欺尘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仿佛连时间都慢了下来，心内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宁平和。
他很少能有像这样静下心来，不用你来我往的算计，更不必计较利益得失，就只是单纯放松的时候。
垂落的帐幔被风吹得轻轻飘动，在这围起来的小小的一方天地里，除去他与云水瑶，其他所有都被隔绝在外。
沈欺尘目光轻然扫过她无意识露出的龙角和耳鳍，云水瑶明明最担心身份暴露，此刻却在他身边睡得安稳。
而在她面前，沈欺尘早就褪去了那层温顺的外衣，做真正的自己。
两个人面对面躺着，就好像两个带着秘密的人，在这一刻赤//裸着坦诚相对。这种感觉很奇妙，如行走于刀尖之上，却不必害怕被锋刃划伤，因为他们之间没有试探和猜忌。
沈欺尘静静地注视云水瑶，细数她随着呼吸轻颤的睫羽，思绪正放空着，床幔外突然响起几声很轻的敲击声。
“沈欺尘，你醒了吗？”木制的脚踏被敲响，小灰站在帐幔外，犹豫着不敢贸然进来。
沈欺尘没有理会它，依然望着眼前的云水瑶，心无旁骛。
小灰等了许久，半天不见榻上有动静，声音小了许多，话语也带了一丝不确定：“……那我先去找师父给你煎药了，你再睡会吧。”
行李中还有最后几副药，小灰一并带上，怕吵醒他们，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廊下觅食的麻雀听见开门声，顿时惊飞了一半，剩下几只胆大的，扑棱着翅膀飞到半开的窗台上，叽叽喳喳欢快地叫着。
被这阵鸟叫声吵醒，云水瑶略有不耐地蹙了下眉，迷迷糊糊睁开眼，猝然撞入一双清茶般柔和的眼眸中。
窗外天光大亮，灿烂的日光透窗纸漫进屋内，穿透白纱的帐幔，在床榻间笼下一层氤氲的光晕，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四面折射的光影随风轻轻摇动。
沈欺尘躺在外侧，水波一样的光影一闪一闪地打在他身上，晃出细腻的白色光芒让人挪不开眼。
云水瑶有些愣地眨了下眼，看着沈欺尘，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她伸手摸到他的脸，是软的、有温度的。
“……你为什么在我床上？”
沈欺尘松松抓住她乱动的手，鼻尖抵在她指根，边说：“姐姐，你讲点道理，这里是我的房间。”
云水瑶脑中一片错乱，只隐约记起来几个模糊的片段。
她昨晚好像是帮沈欺尘吸收龙息来着，然后不小心诱发了窃生蛊，再然后她就晕倒了。
等等。
云水瑶想起上回晕倒，赶紧摸了摸脑袋，果然摸到了龙角，甚至还有耳鳍。
苍龙之间本不该互相排斥，可为何无论是沧溟的啸声还是气息，都会对她造成影响？
不过幸好这次灵力尚未外泄。
云水瑶晃晃脑袋，刚松了一口气，却突然听见一声笑。她不由抬眼问：“……你笑什么？”
沈欺尘看她醒来就收回了龙角和耳鳍，眼神中隐隐透出些遗憾。
“没什么。”他唇边漾开一抹笑，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人界，只有成过婚的夫妻才会像这样睡在一张床上。”
云水瑶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往后挪了挪，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警惕地问：“……所以你想说什么？”
沈欺尘看她这副态度，面上笑意退却，语气难得严肃起来：“姐姐，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那种很随便的人吧？”
云水瑶小声说：“那倒也没有。”
躺着说话不太方便，她手臂压得有些麻了，刚想起身却又被他拉住手腕躺了回去。
沈欺尘撑起身向她逼近，俯下头看着她，两人之间只隔了一痕呼吸的距离：“你摸了我三次，还亲过我两次，现在又和我睡在一张床上。”
他什么时候还偷偷计上数了？
偌大一张床，睡下两个人绰绰有余，但实际上他们连这张床三分之一都没有睡到。云水瑶被他逼退到床的最里侧，左边是墙，右边是他，退无可退。
沈欺尘挡在她身前，身影像阴影一样遮住她，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其他师姐弟关系就算再好，也不会光明正大的做到这种地步，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云水瑶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样强势的一面，心头一跳，顺着他的话思索了一下，不确定地说：“偷、偷情？”
两人对视间，气氛短暂地沉默了一秒。
沈欺尘低沉笑了，歪了歪头，盯着她的反应：“姐姐，你该不会是在故意装听不懂，拿我寻开心吧？”
云水瑶有点心虚，但还是坚持否认：“怎么会呢，虽然我是龙，但我从出生起就精通人语了。”
沈欺尘了然地点点头：“哦，那就是想白玩我。”
“你什么意思，我才不是那种人。”
她明明问过要不要付钱的，是他自己不要，这怎么能叫白玩？
云水瑶正想解释，抬眼却见他眼睫轻颤了颤，旋即垂下来，遮住了一半的眼睛，神情低落，就好像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你干嘛你干嘛！”云水瑶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立刻捧起他的脸，“不要突然对我装可怜！”
可恶。
诡计多端的男人。
她真的会忍不住心软。
沈欺尘被她触摸着，眼神一下子亮起来，主动把脸埋入她手心，小狗一样贴着蹭来蹭去。
“那你会对我负责吗？”
云水瑶清楚地记得昨晚自己都晕了过去，根本不可能对他动手动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只是睡在一张床上，但什么都没发生，有什么好负责的？
云水瑶张了张嘴，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抚摸。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可话到嘴边还是不由软了语气：“……可是你之前不是还说师姐弟之间亲近一点很正常嘛，而且也没说过还要负责的啊。”
这句话听上去还是有点不太想负责的意思，但沈欺尘却没有和她生气，望向她的眼神依然温柔。
他知道云水瑶目前更喜欢的是他这身皮囊，但无妨，只要能留住她的目光就好。
“现在说也不迟。”沈欺尘微微偏过头，好让她能更轻易摸到自己，眸光直视着她，“我是喜欢你，才会想要你能对我负责。”
云水瑶不是第一次听他说喜欢，可只要听到这句话，她的心跳又会不由自主的加快。
这次的“喜欢”没有附加任何解释，她抚摸着他的脸，在他炽热的视线中开口问了：“……这次也是师姐弟之间的喜欢吗？”
他不答反问：“你希望是吗？”
云水瑶：“……”
他实在太聪明，把问题又抛回来，无非是想看她的态度。
可云水瑶也不知要怎么说。
坦白来说，她对沈欺尘是有一点好感不错，但她也不确定这些好感算不算喜欢。就算真的是喜欢，与她对蝴蝶、对荷花酥的喜欢又有什么不同？
云水瑶说不上来。
况且，沈欺尘身上还有系统和任务，虽然这一路上他们相处友好，但这不代表他放弃了任务。
他说的喜欢，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为了任务不得已接近她的喜欢？
窗台上几只麻雀还在不停叫着，吵得她思绪烦乱，理不清剪不断。
沈欺尘点到为止，并不催促她。
他心知此事不可一蹴而就，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他要更耐心一点，给她充裕的时间考虑，善解人意地说：“等你想清楚再告诉我答案吧。”
沈欺尘向来自律，今日在床榻上待得足够久，也该是时候起床。
他退开身，不再挤着云水瑶，正要坐起来，袖口却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云水瑶。云水瑶问他：“你的喜欢是认真的吗？”
沈欺尘重新躺下，和她面对面。他什么也没说，只握住云水瑶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过了片刻后，他才问：“听到了吗？”
云水瑶一时没懂：“什么？”
沈欺尘道：“我的真心。”
与他面上的平静不同，云水瑶感受到他的心跳正在兴奋地跳动着，如狂乱的鼓点般急促。
言语或能骗人，但身体本能的反应却作不了假。云水瑶仿佛手捂着一团灼热的火焰，不知如何是好，半晌，讷讷道：“可你之前不是还说真心一文不值吗？”
沈欺尘被自己的话打了个回旋镖，神色却不变，抚上她的手，字句平稳道：“你还记得我的话，证明你心里有我。”
他再次撑起身，俯望云水瑶，发丝从肩头滑下来，扫在她面上，冰冰凉凉。
云水瑶被他禁锢在双臂之间，懵然问：“你干嘛？”
沈欺尘道：“和你偷一下情。”
云水瑶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伸手拂开他落下的发梢，故意往侧旁躲了一下。
沈欺尘的唇擦过她的唇角，停住不动。片刻，云水瑶又自己转头回来，贴上他的唇。
正待再进一步，门却被在这时被叩响，云水瑶依依不舍，贴着他的唇蹭了蹭便又离开了。
沈欺尘待她整理好衣衫，才去打开门。门外是小灰和燕微雨，知他蛊又发了，燕微雨抓紧熬好药端来：“你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接过药碗，侧身让燕微雨入内：“无碍，已经好多了。”
“没事就好，趁热把药喝了。”燕微雨送完药，站在门外不打算进来，“矿监方才来找过我，碎石都清理完了，你准备一下，今日就可以下矿。”
高三晚自习放学，沈欺尘收拾好试卷准备回家，前桌神神秘秘地掏出手机，点开游戏界面，凑到他面前显摆新买的角色限时皮肤：“你快看，开大会变小龙女，龙角和耳鳍狂戳我xp！伤害又高，能打架还超可爱！”
沈欺尘扫了一眼，角色可爱，但他对这个游戏本身没太大的兴趣，随便聊了几句，很快结束话题。
然而他和前桌谁也没想到，毕业后他会出车祸穿书，因祸得福，竟然真的让他遇到了狂戳他xp的小龙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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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矿山异变（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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