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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大梦方醒(二)

次日清早,杨郊敲响屏风。平日这个时间,继元早就在温书,今天也不知和谁赌气,起得很晚,顶着鸡窝似的头发拉开屏风。

杨郊说:“收拾收拾,我们去庙会。”

继元眼睛一亮,但随后又黯淡下来:“娘不让,回来会骂我,那得好几天不能安生。”

“就说是陪我出去散心。”

继元毕竟年纪小,脑子简单,听到有人背锅,乐颠颠地洗漱去了。

庙会比杨郊印象中更加热闹。他带着继元回来时,小孩两手拿着两个糖画的老虎,还嚷着让哥哥别偷吃他的黄糕。

他俩刚进门就被拦下。爹和二娘拖了两个凳子,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二娘没冲他俩发火,叫管家过来:“老秦,不用再送继元去上塾,他不是读书的料。不许哭!男子汉敢作敢当!不许去庙会,娘说过没有?”

继元脸色发白,不敢动作。糖老虎被这气势所慑,嘎嘣一响,虎头掉落在地摔得粉碎。杨郊挺身面对她,说:“二娘,是我要他去的。”

爹“哎哟”了声,对他使眼色,让他别多嘴。二娘异样地看着他,他不知二娘有没有读懂他的意思,但她没再开口,恼火地挥手叫他们回屋。

次日,等继元照旧由秦叔送去塾学,杨郊去找爹:“爹,你是不是不想我回来?”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好些年不见,你回来能住段日子,爹高兴得很。你多心是因为芸娘?唉,你二娘也是盼继元成才……”

他一揖到地:“我相信爹。峨眉来信要我回山,儿子不孝,不得不去。”

杨郊拜别父母,离家回山。去见薛燕为时,他几乎没法装作看不到师父的勉强。他照着打好的腹稿说:“弟子重病残躯,自知师从堂主不能服众,求师父成全。”

“师徒一场,我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见薛燕为脸色和缓,他接着说下去:“弟子心意已决,但不愿离开峨眉,只要挂名闲职就好。”

薛燕为问:“你想好了?”

师父手下的管事总有几个,愿用弟子名额换上司赏识。薛燕为对外说起,只道是自己苦留但徒弟不愿就成。

这是两全的办法,他不知为何自己从前没想到过。

***

沉默良久,盛采兰终于说:“师兄,我、你、哎!我不想揭你伤疤……”

杨郊道:“早过去了。我只想问,你觉得这是‘徒增笑耳’吗?”

“那又不是你错。”

“你怎知不是?”杨郊摇头笑道,心念一转,忽而想起什么,“哎,盛师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清楚知道杨郊是指什么。那一刻她觉得告诉他又怎样?最多是没了峨眉荫庇,自己不更乐得自由?

“我不是做交换!”杨郊道,语气窘迫起来。

“什么交换?”盛采兰问。

她几乎能想到杨郊在黑暗中瞪视着自己。师兄会相信自己没听懂,还是会知道自己在逃避?

“……没事。”杨郊听来松了口气。

她忽然觉得鼻尖发酸,接过杨郊递回来的药罐,匆忙收起。

船程后半近乎无人言语。波浪拍打船身的声音一圈圈回荡,带着盛采兰的思绪一同荡开。上了岸,又要怎样?自己对常寒玉有愧,真要报案抓起她哥?可不去,小梅的冤屈又该怎么昭雪?

千头万绪无从说起,摇摇摆摆,她渐渐困顿起来……

咚地一响,是船身靠在岸边。她从梦中惊醒,头顶上脚步纷扰,乘员纷纷下船回家。这是额外的长假,连模糊的交谈声都洋溢着兴奋。

等到所有声音都离开,杨郊起身欲走,盛采兰拉住他,低声说:“还会有人查房。”

果不其然,远远响起爬下梯子的响动,然后是渐近的交谈声。

“我听船副说,今明两天不会再出海?”

“谁会出海?瞧那天色,不要命才会这时出去。”

两道脚步停在隔壁的舱房外。灯光透过门缝,翻找钥匙的声音。

“姐夫,我姐和柱子——近来都好?”

“芳姑好得很,下船时就能见着。这两天正跟我吵架,嫌我这没油水……咳,不提这些。二柱那犟头,非要留在岛上,我想也好,少庄主身边缺人,这回露了脸,以后还愁没好差事给他?你呢,在店里怎样?”

“嗨,还那样。师父就骂人时嘴皮子利索……手艺学到家,我自己单干去!”

“吃得饱不错了!……”

谈话消停了片刻,隔壁舱门打开、关上。做妻弟的又说:“喔,对,县衙孙仵作托我带口信上岛,说宁波府讲,天竺来的药物毒性颇强,要少庄主小心些。哎呀,云里雾里的,连是什么都不说清……是岛上最近闹老鼠?要放老鼠药?”

盛采兰忽然一愣,向前膝行两步,想听得更清楚。

“哦?没听说啊……这老孙,早不说!叫他们等着吧!还送信,这风雨天的,谁现在出海!”

这间舱房门开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在门口一晃:“下船到家,咱们吃酒去!顾嫂家那猪杂下酒真是一绝!”

他们根本没有检查,连脚步都没有踏进屋子,眼看就要关门离去。杨郊拼命扯盛采兰,没有扯住,她从藏身的箱子后站起来,嗓音沙哑:“等等。”

“妈呀!”掌灯的矮个子一蹦三尺高,马灯乱晃,“喂!这里有偷渡的!来人……喂!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于大海可带刀了!”

盛采兰恼火起来,抬腿冲他过去:“别说得像我要拿你怎样似的!再说一遍,孙仵作叫你带什么话?……别晃了!闪得人眼花!”

那个人大概没见过气焰如此嚣张的偷渡者,一愣。盛采兰走到灯光亮处,他忽然又喊起来:“你你你,你是,厢房里那个!”

这回喝止他的换做杨郊:“别嚷了!哎哟这破锣嗓子……是,我们是住在厢房。”

盛采兰声音阴沉:“你愿说是阶下囚也行,我问你,孙仵作有什么话。”

那个叫于大海的高个子接过马灯,慢慢向后退,堵住他们的去路:“老孙说,宁波府发回消息,说托他们查验的毒物是天竺传来,有血脉断绝的毒性,叫岛上小心。”

盛采兰沉着脸,冷笑:“好,这话我给你带去,我要一条船。这个,”她回手一指,“是我师兄,让他下船。”

“盛师妹——”

“这不成——”

两个人同时出声。杨郊住口,于大海就说:“少庄主留客在岛,我们就不能放走。这位少侠,”他审慎地瞧着杨郊,目光落在他腰间佩剑,“可以走,你不能。”

“我真要走,你拦得住?”

“那没法,拦不住也得拦。”

于大海答得坚决,但盛采兰上前一步,他就倒退一步。杨郊跟在后面,看着好笑,忽然伸手拉了盛采兰一把。他们没听到有人下梯的声音,可从于大海身后,昏暗的廊道里走出来一个人:“哎,话不要这么说。”

于大海的背一下挺直了:“惊动您老人家……”

那个人拍拍他肩膀,把他推到后面,佝偻的腰立起来,掀开斗笠:“大海年轻,不会说话,多有得罪啊。两位还请海涵。”

盛采兰脱口呛道:“这次没划您那小舢板?”

老船公不以为忤:“管他楼船舢板,能渡客人的,就是好船。”

他背在身后的手一扬,马灯照亮个奇长的物件,竟然是划船的木桨。

艄公轻轻一抖手腕,贴身那端的桨叶掉落下地,木头接木头,很沉闷的一声。盛采兰认出他握桨的姿态,分明是端一杆长枪。

这样狭窄的地方,一寸长强出何止一寸。

她火气正旺,手已经扶上剑柄,被杨郊轻轻一按。杨郊说:“听您这意思,是有转圜?”

艄公道:“要下船就得受我们看守,但若是回岛上,我那小舢板能借你。”

“您肯放我们走?”

艄公哈哈一笑:“自寻死路,何必阻拦?你们自己上来瞧过这天气,只怕让你们去,也是不肯!”

盛采兰和杨郊登上甲板。头顶分明是一片晴空。可是——她回头望向海上——那是一道乌黑的、横跨整个天空的□□。云的底面满是扭曲的褶皱,和海面上翻涌的深色波浪相映。云底和海面间,灰色的连片雨线如魂幡招展。

船尾系着一条小船。艄公倚在船舷,嘴角的皱纹更深一层:“那种云,水手里面叫它‘妖面’,它来时,多少年的水手也不敢出海。”

从船边向下看,那艘乌篷小船随波浮沉,令人想起故事里刻在芝麻上的小舟。盛采兰脸色也发白,暗自庆幸自己不会晕船,说:“幸好我不是水手。”

她飞身踏上船舷,顺着系绳落下。艄公丢下木桨,她抢到手中,回身却看杨郊也落在船头。

“杨师兄,他们不会拦你。”

杨郊答道:“两个人划桨比一个快,你能在风暴来之前上岛吗?”

那道□□比刚才更近,几乎肉眼就可看出它的移动。盛采兰抿嘴不答,杨郊解开绳索。乌篷船一晃,小船登时被海浪从大船边远远推开。

艄公在头顶扒着船舷喊:“往左!你俩得往一边划!往左!哎呦……坐过船没有!”

盛采兰抬头瞪他,一分神,木桨和杨郊的撞在一起,船身随着两人往右倒去,差点翻进水里。

这反倒让她找出使力的诀窍,小船终于朝着云霞的方向驶去。远远地,艄公还在嚷嚷:“你俩要能活着回来,一定告诉我,我以后不拜妈祖拜峨眉!”

半刻钟后,云霞那道绝壁遥遥在望,只是几乎隐没在雾中,雨珠大起来,打在脸上头上生疼。篷布烈烈地响起来,风越来越大,忽然整张篷布翻飞过去,迎头向盛采兰罩来。她伏身躲过,只听竹篾刺拉一响,乌篷的一只角离了底。

小船猛地向左偏转,不管盛采兰怎样拧桨都没法前进。篷布在风中飞扬,就像是一片帆,只不过船夫没法操控。

这只是水道里的快船,难以抵挡大海的威力。

盛采兰霍然起身,拔剑去斩那个布和船身粘连的地方。一个浪头灌进船舱,水一直漫到脚踝,她一个踉跄,挥剑砍下。可布料吸饱了水,一剑未能建功。

她干脆一脚踏上船舷,拿浑身的力气扯着篷布。杨郊回身看到,惊得大喊:“盛师妹!”

盛采兰看向他,脚下忽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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