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学堂中寂静无声，凤梨笙甚至可以听到其他人咽口水的声音，他担忧地看着前面没有丝毫动静的晏璟，很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悄无声息地晕了过去。
后排的曲诚压低声音跟许温书说话，视线还在往晏璟身上嫖，“世人都说扶刃峰峰主最高冷，但我觉得啊，这位晏璟峰主比小师叔还要沉默寡言。”
许温书赞同地颔首，“晏璟峰主避世少出，乾元峰弟子也神秘非常，也不知道晏璟峰主为何会来为我们授课。”
“难道是岑誉真君叫的？我听说师叔他们都是岑誉真君的学生。”
“那也有可能。”
凤梨笙听着他们的谈话，想着晏璟这次来多半是受了胁迫，他知道小五师叔胆子很小的，也很容易受到惊吓，甚至不敢去人多的位置，现在一定很害怕……
想到这里，凤梨笙更加怜爱他可怜的小五师叔了，只恨不得挡在他面前，让他不要怕。
“你、你们……”
酝酿了许久，晏璟总算是说出了这堂课的第一句话，这一声瞬间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炙热的视线再次聚集在他身上，晏璟立马卡了壳，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师长不说话，底下的学生也不敢多言，学堂中便保持着诡异的寂静。
岁昀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凤梨笙看不得他在晏璟面前这么不端正，怎么着也要给小师叔一点面子啊，于是他戳了戳岁昀的手臂，压低声音，“你坐好。”
岁昀瞥了他一眼，凤梨笙表情认真，脸颊的婴儿肥微微鼓着，瞧着就格外好捏。
“行吧。”
岁昀坐直身子，只是坐了没一会儿，就用一只手撑着半张脸，偏着头看凤梨笙，想了想，遵从内心的想法，在他软乎乎的脸颊上捏了捏，像一团柔软的棉花，岁昀唇角微微上挑。
凤梨笙板着脸挥开他的手，岁昀就半死不活地趴在桌上，凤梨笙只好又把他戳起来，岁昀那双不老实的手就又往他脸上伸。
很明显，他的潜台词就是：要么给捏捏，要么趴着不起来。
凤梨笙忍气吞声，再抬头看去，只见到晏璟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中一惊，小五师叔就这么跑了？师伯该不会又要骂他吧。
幸好没过一会儿，晏璟便又回来了，他像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拖着慢悠悠的语调，开始讲课。
凤梨笙惊讶了一瞬，来不及思考晏璟的这些变化，乖乖地听见。
坦诚来说，晏璟的讲授比岑誉真君要更加通俗易懂，从阴阳五行、天干地支等基础内容开始讲述，哪怕是没有学过阵法的人都能听得明明白白。
只是不知是不是凤梨笙的错觉，他总觉得晏璟的声音有点怪怪的，很像是他之前见过的某个人。
上午的课悄然流逝，临近中午，到了休息的时间，晏璟比学生们还要积极，率先走出学堂，只是见到站在门口的那道身影时，身子明显一僵。
岑誉真君冷冷地看着“晏璟”，但碍于有其他学生在场，他并未有言，时刻拿在手心的戒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晏璟”手心。
“晏璟”没忍住嗷了一声，随后赶紧捂住嘴。
岑誉真君：“跟我过来。”
于是凤梨笙便眼睁睁看着“晏璟”蔫头蔫脑地跟在岑誉真君身后，他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两人，心中的怪异感快要溢出来。
岁昀站在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傻站着干吗？不去吃饭了？”
凤梨笙：“你觉不觉得这个小五师叔怪怪的？”
岁昀：“不觉得，但你再磨蹭下去，粉蒸排骨就没了。”
凤梨笙一言难尽地看着岁昀，“……你就那么喜欢吃吗？”
岁昀反问：“你不喜欢？”
“……”
凤梨笙无法昧着良心撒谎，“我喜欢。”
岁昀：“那就走，吃饭去。”
学宫中有专门为尚未辟谷的学生提供饭食的食堂，但来吃的人不少，没有其他原因，这个厨子做得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岁昀去拿了他心仪的粉蒸排骨，凤梨笙格外拿了一个大肉包子，与他坐在一起，不久之后，曲诚端着饭菜走了过来。
凤梨笙啃着肉包子，好奇地问曲诚，“你不是已经辟谷了吗？怎么还来吃饭？”
几个小伙伴中，只有凤梨笙会每天来吃饭，岁昀来了之后便会陪着他一起。
曲诚笑了笑，将一笼淡粉色的桃花糕摆在凤梨笙面前，随后闷头吃了起来，“喜欢吃啊，之前家里穷没粮食吃，好不容易来了这里，要是因为辟谷不吃饭，那多亏啊，肯定要多吃一点。”
凤梨笙拿起一块软叽叽的桃花糕，“我怎么没见到有这个？”
“这是我刚才遇见了阿语，他给的，应该是他做的。” 曲诚看了眼外形精致的桃花糕，叹息一声，“想一想，阿语修炼天赋也好，平日里又刻苦，连糕点也做得这般好，也难怪小师叔会喜欢他。”
凤梨笙一听这个是湛泽语做的，立马吃了一口，淡淡的桃花香瞬间在口中弥漫，甜而不腻，软糯可口，十分好吃。
他又拿了一块给岁昀，“快尝尝，阿语亲手做的，平日里我们可吃不到的。”
湛泽语平日里忙得很，不会天天去做饭，但每隔几天就会给浮微尘做些甜甜的小糕点吃，但分量很少，大多数时候只够浮微尘一人吃，偶尔他心情好，会分一点给凤梨笙。
岁昀看了眼递到嘴边的桃花糕，张嘴吃下，点评一番，“确实还可以。”
这个小蒸笼里有六个，岁昀只吃了一块，“你吃吧，我不怎么吃甜食。”
凤梨笙也不跟他客气，乐滋滋地吃着，顺便感叹，“小师叔可以天天吃这么好吃的糕点，真羡慕，阿语也真厉害。”
岁昀唇角微微抿直，看着凤梨笙，“做这个很难？”
凤梨笙：“反正我不会。”
谈到湛泽语，凤梨笙便想到他那一天天使不完的劲儿，资质又好，按照姚天璇的说法就是，他以后定有大出息，凤梨笙想着，湛泽语有出息就好，以后打架肯定不会被人欺负，凤梨笙美滋滋地想着，或许之后打架就有人撑腰了。
想到初见时湛泽语他们跟人打架的场面，凤梨笙脑子里灵光一现，“我知道了！”
岁昀和曲诚同时看向他，曲诚咽下口中的饭，“你知道啥？”
“今天来给我们讲课的小五师叔啊。” 凤梨笙觉得他真是个大聪明，“刚开始那个确实是师叔，但他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是余师兄，是余师兄在给我们讲课。”
岁昀大为惊叹，“你还挺聪明的。”
凤梨笙洋洋得意，“那当然啦。”
等等……凤梨笙幽怨地看着完全没表现出一点惊讶的岁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凤梨笙顿时气鼓鼓的，“我还想了那么半天！”
岁昀一脸无辜：“你也没问我啊。”
“哼！”凤梨笙头一撇，生气了，捏着筷子将碗里的土豆戳成土豆泥，不再搭理岁昀。
他知道什么都会很开心地分享给小伙伴们，但岁昀明明知道，却不告诉他，凤梨笙认为他压根没有把他当成好朋友，那他也不要对他好了。
曲诚还在状况之外，“啊？你们在说什么？余师兄又是谁？”
凤梨笙小嘴还不高兴地撅着，但还是解答了他的疑惑，“余师兄是小五师叔的徒弟，他来替小五师叔给我们讲课。”
这下子把曲诚搞糊涂了，“但来得明明是晏璟师叔啊。”
凤梨笙耐心地跟他解释，曲诚总算是明白来事情经过，连连点头，“那余师兄真厉害啊，他讲得东西我都能听懂。”
天可怜见的，每次他上岑誉真君的课，都是两眼一抹黑，有时甚至连岑誉真君在说些什么都听不明白。
凤梨笙想到余师兄被岑誉真君带走的那幕，由衷为对方感到担忧，“希望他平安无事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岁昀忽然出声，“余落忧在三百岁之前都过得很顺利。”
说完，他看向凤梨笙。
但凤梨笙压根没有给出半点反应，仿佛压根没有听到这句话一样，自顾自地跟曲诚聊天，岁昀受了冷漠，一时之间，心中不是滋味。
他洞察世间万事，但极少会将这些事告知旁人，一是其中牵扯到的因果变数，会造成许多麻烦事，二是他身边也没有这样的一个存在，足以让他说出这些事。
但现在……这只小凤凰生气了。
要哄哄吗？岁昀蓝眸中满是纠结，他似乎也不太会哄人，一般都是别人来哄他的。
凤梨笙没在意岁昀内心的踌躇不决，学宫下午没有课，大多数学子都会回到他们师父那里，凤梨笙也要回百药峰，今日云悠就要开始教他学习医术啦。
凤梨笙对曲诚挥挥手，“那明天见啦。”
出于记仇，凤梨笙故意没有跟岁昀道别，殊不知在他离开之后，岁昀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最后叹息一声。
看来真的要去哄哄了，不然连再见也没他的份儿。
在凤梨笙离开之后，桌上只剩下曲诚和岁昀，曲诚大口大口地啃着包子，同时
……
这次来接凤梨笙的是临溪，凤梨笙一出学宫就看见了他，艳阳高照下，临溪站在树荫下，靠着树干。
凤梨笙噔噔噔地跑向他，抓住他的手，随后往下一蹲，临溪手臂用力把他腾空拉起，就这样荡了个小秋千。
“怎么是你来？” 凤梨笙站直身子，“云悠呢？有事出门了吗？”
临溪：“不，他单纯就是不想来，云悠当年可是岑誉真君的得意门生，就凭你昨日整得那一出，云悠要是来，再一个不小心碰见了岑誉，那可要被数落一顿。”
凤梨笙小碎步地跟在他身后，小脸皱了皱，“那云悠还是别来，夫子超级凶的，他连小师叔都打。”
一听这话，临溪的唇角止不住地往上翘，“浮微尘被打了？”
凤梨笙唉声叹气，“是呀，夫子用戒尺大的，小师叔手背都红了。”
“那岑誉还真的是做了件大好事。”
凤梨笙：“……？”
“干吗用这个眼神看我？” 临溪不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浮微尘，于我而言，他哪天死了才是个普天同庆的大好消息。”
凤梨笙不理解，“为什么啊？明明小师叔那么好。”
“他好个屁。”临溪推着他往前走，“个人恩怨，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凤梨笙：“……”
好气哦。
百药峰上，凤梨笙一回来就先变回原形，一头扎回他柔软的鸟窝里，舒服地蹭了蹭他的小被子，窝边还放着新鲜果子，小凤凰叼了一颗，美滋滋地吃着，只觉得此刻无比幸福。
云悠从药房中走出来，对凤梨笙招招手，“过来。”
凤梨笙飞到他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他的下巴，一双漂亮的金眸看着云悠，“啾啾啾~现在就要开始教我了吗？”
云悠带着凤梨笙走到药房中，药香味扑鼻而来，其中掺杂着一些清凉的气息，直让凤梨笙瞬间精神起来。
药柜上摆放着各类药材，凤梨笙重新变回人形，好奇地四处张望，除了天然的植物药材之后，还有各种外形可怕的昆虫尸体，甚至还有大型灵兽的半具尸体。
云悠指着一堆混在一起的草药，将一本书交给凤梨笙，“今日你就先学习分辨药材，将它们放到这些盒子里，好吗？”
凤梨笙信心满满，“嗯！”
然后他就搬了个小板凳坐着，聚精会神地看着书上的注释，一边将草药挑出来，嘴里碎碎念着，“白术……山、山……云悠，这个字怎么读呀？”
云悠：“……山蓟。”
“山蓟。” 凤梨笙念了一遍，“可以止汗，安胎……黄芩，主治热黄……黄……”
云悠：“黄疸。”
一时之间，云悠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教凤梨笙学习医术，还是在教他读书识字，但事已至此，云悠只好一边教他如何分辨药材，一边叫他读法。
磕磕绊绊了一整个下午，凤梨笙才完全读懂了一页内容，云悠第一次感觉到心力交瘁，累得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云悠一向温和的眼眸变得宛若是一潭死水，实在是坚持不住，站起身，“你先看看，我出去转一下。”
必须要出去平复一下心情了。
凤梨笙心中一喜：“好哦。”
等云悠一走，凤梨笙立马把书一丢，在药房里转来转去，他屁股都要坐麻了，忽然，他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从药柜上传来的。
凤梨笙把小板凳搬到药柜下面，踩在上面，伸着脑袋往里面看，一窝小蜥蜴正蜷缩在一个大瓷碗中，忽然，它们察觉到一股吓人的气息，纷纷躁动起来。
“好可爱。”
凤梨笙双眼放光地看着这一窝小可爱，伸手想要摸一摸，可小蜥蜴害怕极了，从瓷碗中跑了出来，找到角落就往里钻。
“哎！别跑啊！”
凤梨笙急忙去抓，可脚下小板凳不稳，他瞬间失去平衡，情急之下紧紧抓住药柜的边缘，放置在上面的草药盒哐哐往下掉，最后连带着柜子一起倒下。
屋外，云悠拿着茶杯慢悠悠喝着，临溪坐在他对面，“教个小屁孩，那么累吗？”
云悠撑着脸：“唉……让阿笙来学医，也不知是对是错。”
他勉强收拾好心情，正打算回去，只听药房中一声巨响，云悠和临溪同时顿住，云悠愣愣地看向临溪，“我的药房……还好吗？”
“冷静，千万冷静。” 临溪心里慌得一批，还是表现得很镇定，他按住云悠的肩膀，“你先别急，我去看一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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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冷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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