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对自己的完美无伤战士的设想感到兴奋，丝毫没观察四周。卡塔莉娅觉得这话听着令人发愧，低头憋着笑。
集市上也本来就是喧闹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前方发生了事故。
“年轻人，你新衣服要不保了。 ”
路边的一个蒙着面纱的异乡人打扮的小姑娘突然凑过来。
“ 什么意思？”塞西尔还没理解到这异乡人的话，一辆失控的马车撞翻了卖水果铺的货架，货架倒下时正巧端着牛奶的妇人从旁边路过。她一紧张，扔开了装着牛奶的罐子。
好巧不巧，那罐子在砸了塞西尔的脚边，溅起的牛奶全沾到了他的身上。
卡塔莉娅和那个异乡人真巧站在塞西尔身后，身上一点也没溅到。
“我的神，你怎么知道？ ”
看着塞西尔夸张的表情，卡塔莉娅要不是认识他，都快以为是这位异乡人请来的托。
“是超准的占卜哦。”
“怎么样，要来一次吗？ ”
“怎么样？”塞西尔转头看向卡塔莉娅。
卡塔莉娅不相信占卜，就像不相信那只章鱼一样，但看在塞西尔跃跃欲试的样子，便还是同意一试。
她点点头，异乡人便捧着水晶球迎了上来，“女士优先。这位小姐，你要问什么呢？ ”
“问帕克能不能抓到那个刺客吧。 ”卡塔莉娅无所谓地问道，“顺便补充一句，需要我解释他是谁吗？”
异乡人看她不相信，也不气恼，轻轻一笑，指尖从水晶球划过。
“ 你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她轻快地说道。
“ 别装神弄鬼──”
“你父亲的死不是天灾是**。 ”
“ 你在说什么？”被猜破想法的卡塔莉娅有些色厉内荏。
粉发的蒙面异乡占卜师得意地笑了笑，她成功反客为主，勾起了卡塔莉娅的兴趣。
“ 对吧，你刚刚其实一直在想你父亲的马车为什么会从山崖上翻下去。”
“遵从自己内心没什么不好的。”
“至于你。”她话锋一转，看向塞西尔“你的长官遇上麻烦了。你最好祈祷这位小姐愿意在夏季去她陌生的外祖父家避暑，不然你的处境会一直这么持续下去。 ”
“ 最后，新客免费提醒：作为人嘛，要学会变通，别太死板了。”
“好了，给钱。”她手一摊，问塞西尔要钱。
“两人一起体验价一铜币，再问加钱。 ”
没等卡塔莉娅开口询问，占卜师另一只手麻利地从桌下掏出崭新的价格表。
占卜一次──十金币。
占卜两次──一百金币
“ 这是什么价格？！”塞西尔震惊的问道，纵使是鸢尾花骑士，他的月薪也不过五个金币。
“我也没…… ”卡塔莉娅小声跟塞西尔说道。
占卜师见状也不再推销，悻悻地收起价格表。
“我家离这不远，可否等我回家一趟，或者同我一起回去拿钱给你？ ”
出奇的是异乡人无心再做生意，收拾起东西来。
“这便是命运，小姐。”
“我们还会再见，下次记得准备好钱。 ”
塞西尔还准备说什么，但粉发异乡占卜师头也不回地走了，消失在拐角处。
“真是个怪人。”
“她似乎也不是为了钱来。”
接下来的集市，卡塔莉娅已无心再逛下去，她一时还没从占卜师的占卜结果里缓过来。
她虽是表现得不在乎坎贝尔老爷的死，但实际上她仍会为此偷偷哭泣。
卡塔莉娅一方面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人能有占卜的能力，一时间也不可否认那位异乡人占卜师猜到了自己所想的事。
“ 我看这人就是广撒网，逮到一个使劲薅。”为了安慰卡塔莉娅，塞西尔反而开始质疑那个占卜师的能力，其实他刚刚也只不过是想体验一下，并没有真的相信。
即便坎贝尔老爷真的死于**，他也发誓不掺和任何和坎贝尔有关的事情。
卡塔莉娅敷衍地点点头，她心思已全然不在占卜师的真假上面，只想尽快查明父亲死亡的真相。
“ 话说塞西尔，你刚刚想问那个占卜师什么？”
“ 呃…帕克长官什么时候来接我。”
卡塔莉娅顿时失笑道，“你真的好像等家长来接的小孩子，和贝琪也没什么两样。 ”
塞西尔不好意思地揉揉头，“实话实说，我还没接受进阶版的骑士礼仪训练。 ”
“和您的家族我还不知道怎么相处是礼仪得当。 ”塞西尔顺势为自己之前逃避坎贝尔夫人的的行为找了一个恰当的借口。
“ 就……像朋友那么相处？”卡塔莉娅有心和他做朋友“ 别再您啊您，这样那样称呼，你其实可以喊我卡塔。”
“ 卡塔？”
“ 嗯？很奇怪吗？我家人都这么喊我。”
“没，卡塔，我只是练习一下喊一下，卡塔。 ”
“连起来卡塔，咔哒咔哒，”
卡塔莉娅笑着推了塞西尔一把，“好的，我早知道了，别念叨了。 ”
***
异乡的占卜师端着她的水晶球走入一条无人的巷子里。
一阵风吹过，她停下了脚步。
“出来吧，波伊尔。 ”，异乡的占卜师轻轻地唤道。
只见墙壁突然扭曲起来，一位铁骑从墙壁中出来，向她尊尊敬敬的行礼。
“ 圣女大人，其实属下还有钱，之前说钱全花光了…只是想劝您尽快回去。”
铁骑看着女孩手中的铜币以及离谱的价格表，他觉得有必要给这位不谙世事的的教廷圣女科普一下常识。
“ 而且，这定价实在是太高了。”
“ 我就没打算让他们付钱。”她取下黑色面纱，面纱之下是位金瞳粉色卷发的女孩，看着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她将手上的水晶球递与男人，他才发现这不过是个玻璃制品。
“之前的占卜都是有依据地编的，但再问下去我也不知道这事情的真相。 ”圣女并不打算真的用占卜术。
预言往往使人改变既定的命运，难免遭到天谴，损害身体。
所以为了安全着想，这位圣女根本只是拿水晶球做了个摆设，走走过场。
“多谢您的全面思考。 ”铁骑敷衍地感谢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
“ 现在教廷都乱成一锅粥了，我才不回去给自己找事做。”
年轻的圣女一脸忿忿地说道：“ 夏利克那老狗也是，一贯狡诈，只会画饼。”
“你等着看吧，他宁可让教宗之位空着，也不愿意把教宗的位置给我。”
“ 那是您年纪尚小，怕不能服众……”
圣女不屑的亲哼一声，“ 哼，那老贼可没这么好心。”
“他在等我死。”
两人绕出巷子，她随手将铜币丢给路边的老乞丐，她高昂着头，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模样。波伊尔也说不清在教廷里和善可亲的圣女和在外不识人间疾苦的高傲冷漠的圣女，哪一个才是她真正的一面。
但无论真实的圣女是怎么样的，他都要维护她──波伊尔作为教廷圣女的守护骑士，和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要圣女是个聪明人，那他跟着执行便可。
“ 你知道刚刚两人那是谁吗？”圣女突然发问道，她心情很好，倒着走在街道上，走路一蹦一跳的。
波伊尔一边注重着圣女的安危，怕她磕着碰着了，一边回答道，“属下不知… ”
“ 一个是鸢尾花骑士，一个是夏利克伯爵的外孙女儿。”
“ 莉莉安卡的女儿？”
林赛对他做了个噤口的样子，“ 知道就行，别在外面提那个名字。”
“她还有女儿，那岂不是……”
圣女摆出个无奈的表情，摊摊手，“ 那老狗对这件事保密得很好，要不是前几日听说有队鸢尾花骑士来这里引起了我的关注，我也没想到。”
“所有人都以为他鸢尾花家族后继无人了，但除我之外他其实还有得选。”
“ 好，好一个老狗。”男人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变得凶狠起来“不如趁这还只有一个骑士，我去做掉他们。 ”
“ 别开玩笑了。你又不是什么杀手，知道怎么做到杀人不留痕迹？”
“那就雇人。 ”
“ 害，相信我。”圣女止住了他马上就要行动的步伐。
“预言家杀人从不见血。”
她对自己的能力很是自信，“ 我们时间还很长。鸢尾花骑士托雷亚尔刺杀教宗这件事儿，够那老狗不敢造次很久。”
“接下来，就交给命运吧。”
***
等卡塔莉娅和塞西尔回到歌顿庄园已接近中午，梅伊莎夫人正巧在花园里，卡塔莉娅便上前简单地问候几句。
梅伊莎身为继母，不大管卡塔莉娅，只要知道她每日安全回家便行。卡塔莉娅以往大部分时间不在歌顿庄园里居住。即便在庄园里，和梅伊莎夫人以及妹妹贝琪除了平日饭点的问候外，便是处于两不打扰的状态。
待二人传过连廊，卡塔莉娅带塞西尔来到了坎贝尔老爷的书房。
她清退了所有仆人，像大公那样坐在书桌前稍作休息。
“你也坐。”她请塞西尔在会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说实话，你这生活比那些家里有权有势的少爷小姐们都要好很多。”
“嗯？”
“没有人管你，也不需要为交际浪费时间。”
卡塔莉娅轻笑一声，“没想到你还还在意这个。那你就需要从十一岁起就板着脸让他们习惯。”
“我可不敢，那么做我爸妈怕是不会让我活到现在。”塞西尔家教严厉，且有兄弟姐妹七个，对于他来说出来工作都比在家里轻松。
“这种教育要么养出圆滑奸诈的浪荡鬼，要么培养出忠厚天真的老实人。”卡塔莉娅暗戳戳地吐槽塞西尔过于老实甚至有些死板。
“我那是恪守教义，恪守教义好不好！”塞西尔反驳道，“您不能质疑一位骑士的守职精神。”
卡塔莉娅觉得逗老实人塞西尔很好玩，尤其他一口一个骑士精神，像个狂热的理想主义者。
“好了，让我们来看看坎贝尔老爷这一年干了什么。”卡塔莉娅回归正题道。
关于父亲的死因，卡塔莉娅也不打算跟梅伊莎夫人讨论。她决定在查明原因前都瞒着梅伊莎，以免触及她最近因为丧夫而变得脆弱的神经。
“或许是财务纠纷、或许是债务问题，所以他们给父亲的马车做了手脚，想要人死债消。”
她决定从账单入手，查找怀疑对象。塞西尔没有头绪也就跟这一起查看账本。不过翻了这么多账单，两人也没发现什么巨额的交易，也没找到什么欠条。
坎贝尔老爷的草药生意做的平平稳稳，没有什么风险也没什么起伏。
“按侦探小说来看，我们应该看看坎贝尔老爷死后谁是最大受益人──”
卡塔莉娅突然沉默了，停止了手头上的工作。
“你想到谁了吗？”
“嗯…”卡塔莉娅有些欲言又止。
“那个阿斯丁？”塞西尔想起来葬礼上的那个登徒子。
卡塔莉娅摇摇头，他人是坏了点，但他的窝囊又恰好帮他洗清了嫌疑。
“他没那个胆子，而且我又不一定嫁给他，他这么做没有好处。”
“那，你父亲还有兄弟吗？他们会不会想来侵占这份财产。”
“有倒是有，不过他们也拿不到。”
“不瞒你说。”卡塔莉娅合上账本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长叹一口气。
“我母亲刚去世的时候，父亲签了份协议，指定我为他的第一继承人，无论未来他还有多少子嗣。”
“虽然他很快就反悔了，后来他和梅伊莎一直想要个男性继承人……但这份协议依旧生效，我没有弟弟。”
“所以，他现在死了，最大受益人应该是我。”卡塔莉娅苦笑一下。
“怪不得…”
塞西尔这才意识到卡塔莉娅生活如此随性的原因根本在于她就是法定的歌顿庄园唯一的主人。
按照帝国的法律，一切财产和头衔归指定继承人所有，继承人的兄弟姐妹则需要自力更生。
她如果再没道德一点，她完全可以把梅伊莎夫人和贝琪赶出家门。
这份协议对卡塔莉娅的人生有很大的影响。
母亲死后卡塔莉娅的外祖父夏利尔伯爵想把卡塔莉娅接到帝都与他们一同生活。坎贝尔老爷听到这个消息h立马跑到与夏利尔伯爵不对付的阿博特伯爵所领辖的地方，拿出那份协议对当地的法官声称夏利尔伯爵要夺走他的继承人。
“他也就欺负夏利尔伯爵是个体面人。”看着坎贝尔老爷长大的老管家这么评价道，卡塔莉娅也是长大后才在老管家的口中得知这件事情。如果仅仅只是争夺子女抚养权的问题，这是双方家内事。
但如果牵扯到继承问题，这就是坎贝尔和夏利尔两个家族的问题。
在两个家族的矛盾中，阿博特伯爵成功在其中插上一脚，搅黄了夏利尔伯爵的安排。
就这样卡塔莉娅继续在歌顿庄园里生活，像过去那样享受她的继承人教育。
卡塔莉娅和梅伊莎的关系曾经也很亲密，直到某一天坎贝尔老爷可能觉得家里氛围过于温馨，然后决定推翻之前的承诺，再生一个男性继承人。
从旁支领养一个，或者梅伊莎再生一个，只要是男的就行。
卡塔莉娅一度怀疑他脑子被门夹了，要么就是练剑的时候把脑子削掉了一半。
哪个天才能干出这种事。
这件事儿的结局就是卡塔莉娅一气之下跑到外地的去学习剑术，直到坎贝尔老爷去世她才从学校赶回家中。
卡塔莉娅很想跟塞西尔详细讲讲坎贝尔老爷干的逆天操作，但想想现在还是在查他的死因便还是忍住了。
塞西尔双手一拍头，“那…假如不是财务纠纷，会不会是情感纠纷，有什么仇家。”
“我父亲平日和镇上的人打交道的不多，而且与人为善。”
“这样啊…”塞西尔其实不相信坎贝尔与人为善、不轻易与人为仇这种话。
他很好奇坎贝尔老爷是怎么做到让坎贝尔这个名字成为全团的禁忌，但又好好的活到一周前。鸢尾花骑士们有一百种方法让一个男爵死得比马车坠入山崖还要自然。
“那你得请个专业人士来干这件事。”
“比如雇个私家侦探。”
“好主意。”卡塔莉娅回道，“不过在这个小镇里可没这个职业。”
“那好说，我铁哥们就是干这个的。”
“我写信给他，赶来洛讷镇最多也不过五天。”
“我还以为你的交际圈仅限于鸢尾花骑士团呢。”卡塔莉娅有些震惊塞西尔的广阔人脉。
没想到他有些羞愧的一笑，“确实是这样。”
“他叫宾·艾登，也是鸢尾花骑士，不过兼职私人侦探。”
“我以帕克长官的名义命令他来，他肯定会来。”
“那就多谢了。”
塞西尔想着反正卡塔莉娅是夏利尔伯爵的外孙女，四舍五入反正相当于在为夏利尔伯爵办事。
丝毫不记得之前发誓，绝对不掺合一点有关坎贝尔老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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