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的,已经入职一周了,目前接触的主要是文书之类的内勤工作……加班啊,还是有的吧,听说到夏天会比较忙一点,不过现在还好,毕竟新一届的学生还没有入学。而且说实话,住在校舍以后,工作和生活的界限也渐渐模糊了。”
哈泽尔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单耳戴着蓝牙耳机,一边吃着不合口味的便当,一边和D君聊天。
倘若提出申请,高专会为教职工和学生提供一日三餐。然而毕竟是宗教学校这样的感觉,食物基本上是清淡风雅为卖点的和食,还要跪坐在和室里,不声不响、细嚼慢咽地吃完,再由守在一旁的校工收走餐具。
毕竟不是真正的纯血日本人,哈泽尔以生活习惯不同的理由极力争取后,得到了打包带走的权力。
至于她喜欢的大块牛肉和会让人血脂报警的披萨、千层面之类食物,就只能留待出校时悄悄享用了。
D君轻浮地说:“不可以这么热爱工作哦B君,你还记得总部岚守大人的前车之鉴吗?他给部下提供的工作环境可是出了名的优渥,健身房、泳池、高压氧仓,还有单人单间的休息室,代价就是他的部下全——部都在24小时无休地为家族劳心劳力喔。”
一个瘦削而疲惫的男人在身边坐下。这样的体型和气质实在太典型,即使是只见过他几面的哈泽尔也能仅凭余光认出是辅助监督中的无冕之王伊地知洁高。
伊地知洁高声音沙哑:“抱歉在午休时间打扰你。现在有空吗?有些工作想和你沟通,我马上要出差,下午恐怕没有机会找你。”
哈泽尔在D君咋咋呼呼的“你看!工贼来了,不要屈服啊B君!”呼喊中挂断电话,咽下嘴里又软又凉又没滋味的茄子天妇罗,对这位劳苦功高的前辈笑了笑。
伊地知洁高:“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总监部资料库对于你的咒力水平和工作能力都缺少记录,因此大家商议过后,决定让你在各个组里先轮岗看看,这也便于你了解学校的各项工作。至于在你之前一点入职的新田,她本身就是京都高专出身,在毕业之前就已经出过很多任务,因此才让她直接参与外勤工作。仅仅是出于这点考虑,并非是因为对你工作能力的低估或偏见,请你理解。”
哈泽尔点头。
伊地知洁高:“那么,今晚家入医生会值夜班,请你前去见习,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会再安排其他人。”
顿了顿,他补充道:“夜班按普通加班费标准的三倍计算。”
“没问题。”哈泽尔情绪平稳,“下午的工作结束后去找家入医生报道可以吗?”
伊地知洁高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她似乎真的没有对工作安排感到不满,于是暂且放下心来:“没关系,换班没有那么早,晚饭后再去就可以……”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来。
也许是今天的天气不错,又或许是昨晚整理工作手帐熬得太晚,伊地知洁高吹着春天温暖的风,垂头坐在长椅上睡着了。
哈泽尔偏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挑挑拣拣地吃掉了便当里她能接受的食物,随后擦擦嘴把木质便当盒收好。
盖子扣上的细微声响吵醒了睡梦中的人。伊地知洁高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虽然还带着困意,憔悴的疲惫感倒似乎没那么明显了。
“……我睡着了?”
哈泽尔抬腕看看时间:“七分钟。没有耽误日程安排吧?”
“倒是没有……”伊地知洁高按着太阳穴,难以置信地说,“但怎么会睡着呢?我失眠可是很严重的啊!”
由于某位随心所欲折腾辅助监督的高专教师,以及在这个时常挑战人类底线的特殊行业工作产生的心理压力,伊地知洁高几乎每晚都要到凌晨才能入睡。以至于他分明比五条悟还要小两岁,却沧桑得仿佛已经做满了二十年社畜。
这短暂入眠的七分钟似乎比他正经躺在床上的八个小时睡得更香。伊地知洁高活动了一下略微酸痛的颈椎,感觉身体又积攒了一些活力。
哈泽尔说:“天气很好的缘故吧。那前辈我先走咯,祝你出差顺利。”
提到出差,伊地知洁高再次露出疲惫的表情,但他还是体贴地说:“没有紧急工作的话,下午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夜班的强度偶尔会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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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地知说夜班的强度‘偶尔’会很大?”
眼下带着明显青黑的长发女性面无表情道:“拜托他回国中再学一次频率词该怎么正确使用吧。”
感觉看黑眼圈浓度就知道这份工作的实际情况了呢。
家入硝子打开角落放置的小冰箱,向哈泽尔发出邀请:“喝一杯吗?”
哈泽尔在家入硝子身边蹲下,看了看冰箱里各种品牌的酒类、饮料、糖浆,以及好好收纳起来的一整套调酒用具。
她可不觉得这位校医是在邀请她喝下那瓶调酒用浓缩青柠汁。
“还要值夜班呢,家入医生。”哈泽尔说,“被人看到撒酒疯的样子,明天我就要去申请失业保险了。”
家入硝子竖起食指点在自己太阳穴:“反转术式就该是在这时候用的。”
“还是算了,喝酒却不能醉对我来说有点浪费。”哈泽尔拎出一瓶老版哥顿金酒,“家入医生喜欢喝吉姆雷特吗?”
“还不错,这种偏酸口的类型到哪里点一杯都不会出错啊。”
家入硝子蹲着向哈泽尔身边移动了两步,整个人蜷缩起来的时候有点像一只很困的仓鼠:“怎么样,你调得好喝吗?”
哈泽尔摸出雪克壶,仅仅加入金酒、柠檬汁和冰块,摇过后将混着冰渣的酒液倒入提前冷过的酒杯。
“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只调了一口的量。尝尝看。”
两人在墙角做贼似的完成了酒杯的交接。
家入硝子仰头爽快地饮下杯中酒液,皱眉闭眼沉默片刻后,开始猛拍哈泽尔的大腿。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再来一杯,请!”她的吐息间散发着哥顿金酒馥郁好闻的草本芬芳,“这个不喝到醉确实有点可惜啊。”
哈泽尔又为她调了一杯,家入硝子直接捧着雪克壶的大容量玻璃杯,盘腿坐在地上,边用手机回复工作消息边喝酒。
哈泽尔蹲得腿麻,起身坐在办公桌前,慢吞吞地翻着纸张皱到不像样子的手写诊疗记录。
“电脑里有详细的任务报告和治疗过程,可以看,但不要打印外传哦,会被抓去审问的。”家入硝子懒洋洋地说。
“好噢。”哈泽尔说。
天已经黑透了。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家入硝子把自己塞进两面墙之间的完美直角,脑袋倚在墙上。
金酒的度数对她而言还算不上高,但或许是刚才喝得有点猛了,她陷入了一种十分舒适的昏沉之中。室内摆设在她的视野中泛着让人安心的暖黄,昏暗的灯光下映出的雨滴则呈现出隐约的淡蓝色。
家入硝子抬起手,温暖的雨水落在她的手背。她五指收紧,攥住了一副纯黑的墨镜。
“喂喂,不要这么用力,会扯坏的!”比印象中更加清亮一点的少年男性声音在面前响起。
另一个人捏着她的手,翻来覆去摆弄两下墨镜:“这个戴上之后真的什么也看不到吗,悟?”
“你试试嘛。”
“不要,你一定会趁机偷袭我的。”
“哎呀,被看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笑嘻嘻地从她手里拽走了墨镜,又打开架在她的鼻梁之上。镜腿和她的耳骨曲线逐渐贴合,纯色镜片完全覆盖了她的视野——
于是家入硝子的世界陷入安全而静谧的漆黑。
**
座机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家入硝子才发现自己保持着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睡着了。
她取下身上披着的外套,扶着墙站起身。可靠的后辈正在边接电话边记录,窗外安静得只有夜风拂过树丛的沙沙声,让人感到惆怅又幸福的小雨早已经完全停了。
哈泽尔伴着通话里被哀嚎充斥着的背景音,冷静地说:“不要害怕,他能叫就说明没那么快死掉。应急止血做了吗?做了就没问题。路上注意安全。”
挂掉电话,她回头对家入硝子道:“家入医生,一名二级咒术师任务结束,双下肢遭到碾压,还有十五分钟左右到达高专。”
她习惯性地摸到房间里空置的平车,又想起家入硝子术式的特殊性,于是默默收回了手。
“你留在这里,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家入硝子扣好白大褂的扣子,匆匆问了哈泽尔一句,“有急救经验?”
“只有理论经验。”哈泽尔说。
毕竟文职很少被派去出高危任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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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他们迎来了十几个需要反转术式治疗的伤患。
除了开始那位出任务受重伤的咒术师由家入硝子奔赴校外当场治疗之外,其他的都被推进了诊疗室。
有体检查出癌症晚期但拒绝在医院治疗的政府高官,爬楼梯摔断了腿的总监部高层,以及做饭切到手的重要人物的远房亲戚。
甚至有一位在公众视线中消失许久的知名歌手,带着他的四期梅毒和严重精神障碍在诊疗室上蹿下跳、拒绝接受检查,最终被做好防护的哈泽尔用关节技牢牢锁在地上,由家入硝子完成治疗。
还有一具由「窗」送来的遗体,原本身量高大的成年人被诅咒硬生生塞进养殖多肉植物的手捧小花盆,家入硝子花了近两个小时拼出一小半人体,哈泽尔在旁边拿着本子和相机默默记录,等天亮后还要形成报告提交上级。
早交班的闹钟响起,家入硝子的精神还算可以,她插着口袋对哈泽尔说:“很要命吧,工作。”
哈泽尔:“感觉精神像在原始足球赛中作为指定用球,丢进满是粪便和泥沼的场地,被不懂规则的霸王龙们拼命使用了整场——就是这样的状态。”
“那可真是不得了啊……”家入硝子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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