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蕾徒步走到狼族领地是次日。
夜已深得像口枯井,大多数商铺都放下了包铁的木挡板,街道空荡荡的,只有一处酒馆亮着灯火。
晚上十点,她推开门,烟雾缭绕,烟草、麦酒和烤焦的肉味混在空气里。
狼人们围桌痛饮,舞台前的一块空地上还有两个光膀的狼族战士吆喝着摔跤,汗珠甩在地上。
喧闹声在斯卡蕾踏入时骤然停止。
能感受到追随在身上探究戒备的视线,她视若无睹,径直朝吧台走。
不知哪个坏家伙伸腿绊她,斯卡蕾轻巧一跃,双脚稳稳站住,却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兜帽擦过下巴,有轻微的摩擦声。
贴近的刹那,斯卡蕾闻到熟悉的气息,阳光烘烤松针玫瑰和皮毛的味道。
是伊索尔!
斯卡蕾几乎是弹开,伊索尔却踏前一小步,低下头问她,“撞疼了?”
“没有。”斯卡蕾压低声音,忙低头走开。
伊索尔似乎笑了一下,斯卡蕾没敢回头。
她的脚步还是平静不过,心却跳得厉害,他笑什么?认出来了?
不应该。公寓走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说了一个字。马车上的自己也是变过身的。
但衣服没换,万一认出来……
斯卡蕾暗暗祈祷:你的眼神不好,你已经吃饱了。
脱下斗篷和护目镜,她避开吧台上酒杯留下的半圆污渍,指节敲在旁边,“雪嚎蜜酒。还要一间房,干净的。”
酒馆老板打量着来人,擦拭陶杯的动作慢下来,“客满。”
“我加钱。”
“一晚五颗血石。”
血石是狼族货币,一血石等于穿越前的一千块。一晚要五千?这是抢劫。
斯卡蕾十分无语,试图商量,“我能唱歌抵账吗?保证是你们都没听过的歌。”
老板似乎来了兴趣,放下杯子,“唱来听听。”
舞台中央,斯卡蕾打开琴箱卡扣,一只四弦琴露出来,暗红的木质琴身布满齿轮与银色导线。
她抱起琴,调好音,唱了首『香港的夜』。开不了音乐模式,只能选简单的调子。反正这里的人都听不懂词,旋律好听就行。
至于为什么潜意识里偏偏选这首,此刻的斯卡蕾,还不知道。
狼人们果然没什么见识,抒情小调配慵懒嗓音竟换来震耳喝彩。
他们一个个站起来跺脚,吹口哨,嚷嚷着再来一首。
斯卡蕾将琴放回琴盒,身后,伊索尔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这琴,没见过。是什么?”
斯卡蕾捏着琴箱的指尖一紧,没有说话。
伊索尔狼耳动一动,自顾自说着,“是我失礼了。没郑重报上名字,所以你不愿搭理。是吧?”
当然不是。她是怕被他吃掉,避之不及。
伊索尔一改冷酷形象,伸出的手似乎都带着热情的温度,“我叫伊索尔·兰开斯特。很高兴认识你,美丽的小姐。”
花言巧语!擅长伪装!他心里想说的是“美味”。
斯卡蕾面无表情的抬起眼,目光冰冷,“美在哪里?”
伊索尔微微一愣,嘴角慢慢扬起,手指优雅地梳理自己的银发,“和我一样,银发,红瞳。”
自恋狂。斯卡蕾忍住没骂出口,但不由瞥他一眼,五官俊朗,肤色健康,确实长得不错,但比她还差一点。
斯卡蕾提起琴箱走向吧台。
伊索尔还跟在后面,“你还没告诉我这琴是什么。”
介绍完不该问对方的名字?没诚意,别有用心。
斯卡蕾断定伊索尔不怀好意,头也不回,将琴放在一边,问着酒馆老板,“现在能用唱歌抵账了吗?”
老板还未回答,伊索尔已经坐到她旁边,“你缺钱?”
斯卡蕾坐在椅子上,盯着面前的酒架,“不关你事。”
酒馆老板笑了,“敢对狼族的领主阁下如此无礼,因为你也是银发红瞳?”
斯卡蕾微怔,伊索尔竟是狼王。
“银发红瞳,是狼族里顶稀罕的血脉。在利伯蒂亚,我只见过领主一位。”
酒馆老板意味深长地笑,“所以,你是他的未婚妻?”
毫无因果逻辑。
斯卡蕾险些一口酒喷出来,她关心的是前半句,这家伙不是说狼族多的是银发赤瞳?
伊索尔一脸平静,语气相当笃定,“她不是狼族。她是玫瑰桃子味的。”
斯卡蕾心猛地一沉。
酒馆老板凑近嗅了嗅,“怪了,我怎么闻不到?”
伊索尔眼神无端迟缓的空了一瞬,随即直直望进斯卡蕾眼睛里,笑了。
“在公寓里就闻出来了,鲜美的玫瑰味桃子。”
这阴险的家伙早就凭气味认出了她,竟然伪装到此刻。
是享受戏弄猎物,不,是食物的乐趣吗?
斯卡蕾缓缓转过头,眼神结冰,“你想怎样?”
伊索尔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盯了她足足两秒,笑说:“夸你的气味鲜美,夸你变身的魔法高明,夸你歌喉动人,琴更是精妙绝伦。”
鲜美……终究还是想吃她。
斯卡蕾顿时有种无处可逃,生无可恋的混乱感,仿佛陷入蛛网。
明明她没有接话,伊索尔还是笑着,露出白牙,“马车上我救了你,你还没有道谢就跑去吐了一天。还好,你终于千辛万苦找到我了。”
这算是救?怎么看都像是犬科动物在护食,牙都露出来了。
还有,谁找你,谁千辛万苦!
斯卡蕾内心低咒,没做理会。
他打个响指,酒馆老板就捧一块蛋糕过来。
伊索尔笑着,“这个很甜。”
蛋糕被推至面前,斯卡蕾愣住了,她不禁回想起生日那天初见它的场景。
两层海绵蛋糕胚,白色糖霜上缀一颗酒滓樱桃,午后的光线透过不算透明的玻璃,给樱桃穿了一层暖色的红晕,明明天气很热,可只有这层红晕才让她觉得暖。
隔着玻璃,她完全沉浸在虚幻且求之不得的暖意中,丝毫没有注意周围,也许有响铃的自行车歪歪扭扭驶过,或许还有个暗处窥视他的人。
他是那时候就注意到她了,还是更早?
斯卡蕾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神,露出少有的凶狠,“你有什么目的?”
“讨好你。”伊索尔似乎毫不避讳,“公寓里就喜欢听你弹琴,你的弹唱是我听过最美妙的旋律。你又是个锲而不舍的人,我很欣赏。做我的音乐教师,我可以不问你要答谢的酬金。还能给你庇护。”
主意不坏。能得到狼族庇护,斯卡蕾再不用东躲西藏。
可惜是假的。
他早盯上她,想吃掉她!
斯卡蕾没见过如此诡计多端又假惺惺的家伙,她没忘他干掉巡夜人时的冷酷狠辣劲儿,这会儿为了口鲜美,竟然扮起热情绅士了。
“别拒绝,先听听我的歌声。我绝对是你生平所见最有潜力,最出色的歌手。”
伊索尔在舞台中央的高凳坐下,单脚踩着横梁,额前碎发随意地耷下来挡住眉,微挑的眼角是沉浸的表情。
他手指刚搭上琴弦,在座的狼族不约而同捂住了耳朵,斯卡蕾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尖锐,刺耳,每个音符都像锉刀刮着她的耳膜和神经。
系统随即疯狂报警【识别到异常攻击信号,请注意警惕,立即做好战斗准备!】
最出色的歌手?这连歌声都不算,再听下去系统得宕机。
斯卡蕾忍无可忍,“停!”
伊索尔将脸朝她凑拢去,信心满满,“连你都被我的天籁之音震撼心灵,看来我唱得很不错。”
“我打算爬回火刑架。”原本还动过寻求庇护的心思,此刻斯卡蕾宁愿选择死。
“……?”
“你的每个音符都像握着把匕首,不仅捅穿了五线谱,还把听歌的人统统屠杀一遍。”
台下的狼族战士憋不住笑,疯狂捶桌。
“噗——哈哈哈。”
“总算有人敢说真话了!那根本就是诅咒。”
伊索尔脸色骤变,绅士面具终于粉碎,勃然大怒,“你是我见过最无礼的女人。”
窗外雾气散开,血月显现的刹那,狼王的瞳孔缩成竖线,似乎全身的血脉直冲到眼睛里,压抑的低吼从喉间滚出,“嗷呜——”
音浪炸开,陶杯噼炸裂,酒液横流,以为侥幸逃脱的烤土豆滚到桌下,被仓皇的狼族战士踩扁。
酒馆就和炸了铁锅一样,抱头蹲地的,浑身抽搐的,跪地呕吐的,伊索尔也被掀飞的实木桌砸倒在地。
斯卡蕾却微微偏头,专注于系统闪烁的数据洪流。
【检测到未知高维兼容能量场……分析中……能量来源:目标生命体异常声波振动……初步判断:可转化为基础能源……】
能量值持续波动,25%,45%,42%……
这是在……充能?
她苦寻不得的充能之法,竟然是狼嚎?
斯卡蕾正想再刺激伊索尔一下,却见他周身光晕流转,被一团红雾包裹。
高大健硕的狼王霎时化作浮沉降下,地上只剩一条狗,狗腿保持着被木桌压住的状态。
放眼望去,狼族战士无一幸免,全部变狗,在酒馆内四处乱窜汪汪叫。
斯卡蕾迅速做出判断,狼族是被狼王的音波反噬了。
与此同时,能量波动定格41%。
她从容的披上斗篷,掀开那只沉重的实木酒桌。
眼前是一只比萨摩耶还小一圈的银白色小狗,吐着舌头呼哧喘气,红眼睛死死瞪着她,一条腿软塌塌耷拉着。
没错,威风凛凛的狼王伊索尔,正是这只腿短毛蓬、眼神凶狠的……瘸腿小狗。
斯卡蕾蹲下身,伸出指尖,狠狠戳了戳那条无力的毛茸茸后腿,眼底闪过极淡的笑意,“看来,阁下和你的部下,需要一点帮助。”
伊索尔鼻子皱起,冲她低吼龇牙,显然是不信她会发善心。
斯卡蕾一把捏住“狗”嘴筒子,笑了,“不想让我当你的音乐教师了?”
伊索尔鼻子喷着粗气,尾巴却摇了起来。
斯卡蕾眨眨眼,嘴巴还要撅着,看起来无辜又真诚,“我真心的呀,送你和你的部下回狼族主城,做你的家庭教师。”
伊索尔竖起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是等着听她后面的话。
“但是,你必须和我签个契约。一,不准吃我。二,每个月付我一百个血石。三,我要最干净最漂亮的房间,每天都要吃到甜甜的食物,还要最好看的衣服。四,我爱穿什么穿什么,谁敢说闲话,你要替我咬回去。”
“……”
斯卡蕾继续加码,“我还能教其他同你一样五音不全的狼人唱歌。彻底改造你们恐怖的狼嚎,你稳赚不赔。”
伊索尔耳朵耷拉下来,下巴点一点,看样子是同意了。
斯卡蕾看着他毛茸茸的银色耳朵,忍不住揉了一把,笑嘻嘻将脸凑近,呼吸喷到小狗脸上,“光点头可不行,你们狼族有什么下契约的魔法?”
伊索尔身体僵住足足十秒钟,倏然抬头,微热的舌在她嘴角轻轻掠过,紧接一口咬在她唇上。
斯卡蕾痛呼一声,一把将他摔在地上,手指在唇间一抹,指腹的淡金色血液刺眼,让她没有注意到,窗外血月正圆。
紧接着一股暖流从出血口蔓延,直击心脏,她感到奇异的能量在流动。
【系统充能中……42%,44%,45%】
真的在充能!除了狼嚎,咬一口也能充。
是被伊索尔咬才行,还是任何狼族咬都可以?
斯卡蕾暂时不能确定,但有一点她能隐隐感知,这不是普通的咬,是在下契印。
她挪动一步,轻轻掐住小狗脖子,眼神也要威胁,“既然契约达成,就别耍花招。再敢偷偷咬我,拧断你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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