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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法会要开始了，这是您这一年来首次在民众前亮相，请一定要认真对待。”
神女居所的书房内，天珠抱着小木箱发呆。他身后站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是他最忠心的仆人阿贡，阿贡脸颊有着吉祥的高原红，声音温柔而不容反驳。
“我真的能够露面了吗？”
他抱着箱子坐到梳妆台前，乌黑发亮的长发柔顺的散落在两侧，将那一张小脸衬的更加雪白。
“只要法会不出差错，您将会是三日后神舞节的领舞。”
阿贡开始为神女编织头发，神女的面庞白皙美丽，眉眼流露出的气质圣洁无比，仿佛救世度母。
“领舞吗？”天珠看着镜中的自己，勾起苦涩的笑。
领舞确实是个保命的好机会，但也会彻底得罪他的对家，圣宫佛爷。
一年前，失忆的天珠得知自己是男扮女装的圣宫神女，这一年里，狠狠他闭关复习神女的字迹和技能，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因为现在雪域的形式实在不容乐观。
几百年前，雪域因为制度缺失进入缺陷时代，人类抛弃了从前的平等，势力割据战乱四起，短短半个世纪直接让文明倒退回了十九世纪。直到圣宫站出来利用自身积攒千年的信仰将各大势力归一，短暂平息了战乱，也成为雪域的权利中心。
圣宫三主分别是佛爷、法台和神女，前者是民众信仰，后者是政权领袖，只有他这个神女什么都没有，吃着前任神女救世的老本，随时会被佛爷一派拉下马。
可天珠他现在只想保命啊！
早在得知神女的名字时，他就知道自己以后的结局。天珠虽然失忆，但脑海里却保留了一本书的内容。在书中，少帅林罗桑流落雪域高原，失忆期间的他右脸被鞭打出十字刀疤，因为奴隶身份饱受羞辱，羞辱他最深的就是天珠这个恶毒神女。
恢复记忆后，林罗桑与活佛联盟将神女杀死，甚至凭借着神女手上的信物血洗圣宫，成为了最高统治者。
可现在天珠失忆，根本不知道什么信物，他找了一年都没找到有什么像信物的东西。
好了，现在第一个小目标是逃脱喂狼宿命，第二个小目标是跟活佛争权夺利，哪个看起来都很美好。
天珠逐渐两眼放空。
看到天珠的样子，阿贡无奈摇头，“法会后的几天您一定要复习空行舞，不要再捣鼓这些东西了好吗？”
天珠抱紧自己的小木箱，“它们很有意思的。”
那小木箱上用标准的正楷体刻了“礼物”二字，不仅是天珠在自己床下藏着的惊喜，也是能给他招来杀身之祸的东西。
缺陷时代导致的秩序崩塌让本应走上第七次工业革命的雪域，彻底倒退到了第二次工业革命，连有线通讯、录音机这类老旧物件都成了最稀奇的东西，这也就显得他箱子里的荧光粉、硝酸溶液等格格不入。
天珠认得小木箱里的所有东西，但他解释不了这些东西的由来，就连阿贡也说自己不知道。
“我到底是为什么会认得这些东西的啊。”天珠无奈又有点小骄傲。
“圣宫汇集整个雪域的书籍，您大概是在书中所得。”
天珠微笑回应阿贡一本正经的胡说。
毕竟神女的书库里不会有C4使用说明这种书籍。
对，这个木箱不仅有各类化学药品，还有一个成品C4，天珠一眼看过去，甚至还能用那些药品合成□□，俗称TNT。
天珠：真刑啊。
他把玩着小箱子里的荧光粉，这一瓶是光致储能荧光粉，在接触光照移植暗处才会发光，并没有危险性。
“阿贡，神舞节的第一支舞是在夜晚对吗？”
“是的，阁下，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祭祀服。”
天珠笑：“夜晚的话，咱们的祭祀服可能需要一点小小的改动，可以吗？”
阿贡无奈，“当然可以，都依您。”
不多时，阿贡已经为天珠挽好了头发，还为他戴上了硕大的珠饰，让他整个人显得高不可攀。
“您会是最全场的焦点。”阿贡笑着说。
天珠眼睛弯弯：“那是自然。”
他将小箱子放回床下，又听到阿贡说：“对了阁下，这次法会上可能会有一批中州奴隶在场，佛爷说那些奴隶是他送给您的出关礼物。”
天珠笑容淡了些。
“知道了。”
中州奴隶吗……
——
“我们这些人真的能面见神女阁下吗？”
男人趴伏在草场角落，脏乱的头发遮掩住他如鹰隼的视线。雪域有着辽阔无垠的草原和冰川，缺陷时代导致的制度崩坏并没有影响这里的美丽，成群的牛羊坐卧在湿润草地上，从远处看，他们这些中州奴隶与牛羊别无二致。
一样的低贱。
“你还把自己当人吗？本来奴隶就如同土里的蛀虫，更何况是我们这些来自中州的奴隶。”人群里有人自嘲。
他们已然将自卑放大到了极点。在这个时代，人类创造的制度和人权都成了奢望，他们现在是连牲口都算不上的低贱奴隶。
男人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了脏乱的头发下面。
“你们快点，要赶不上法会了！”
男人抬起头，看到枣红色的烈马如一道闪电越过草场，少女骑在马上明媚而张扬。
“让开，让开，别挡道！”
她一定是贵族的大小姐，宝蓝锦缎的袍子上有金线刺绣，刺目的阳光让男人瞳孔收缩，下一秒，剧烈的痛感从男人右边的脸上传来。
“看什么看？这么脏的东西怎么配参加神女阁下的摸顶仪式？！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办事的！”
大小姐扬起自己手中的长鞭，一脸嫌恶的看着人群里的男人，她还想再来一鞭，却被奴隶主阻止。
“大小姐啦——这些朗生是佛爷从中州那里买来的，要给神女阁下挑呢。”
管理他们的奴隶主这才站出来说话，朗生是他们这里奴隶的代称，男人对这个称呼嗤之以鼻，却依旧低着头，只露出脏兮兮的打结的头顶。
“不配，他们不配！”
大小姐气的直接打马离开。
男人右脸上被抽出来的伤痕还在往外渗着血，从眼尾一路到下巴，混合着脸上的脏污已经开始慢慢变黑。他趴伏在地上犹如一条死狗，等到那位大小姐远去后，微微抬头，面露凶光。
——
法会举办在圣宫前最热闹的街市，雪域高原的最高统治者在圣宫面前开了一片十分宽广的空地，可以容纳上千人。空地正中的金台上放着庄重的宝座，五色经幡将金台围住，阻挡了信徒热烈的视线。
越过圣宫周围高高的山峰，茂密的草场和翠绿的林地吹来一阵凉风，带起彩色的风马旗在空中摇摇晃晃，奴隶主已经赶着朗生们到了法会现场。
“神女阁下真宽容呀，就连这些朗生都能参加法会。”
“啊——像大自在天的公主一样亲切善良的，神女阁下，求珠得勒！”
“求珠得勒！”
一年以来天珠神女首次露面，导致法会现场的人你推我挤，最终是浪卡子家族的大小姐出来维持现场，那位小姐宝蓝色的衣服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鲜艳的红唇依旧的吐露着冷酷的话语：“把这些贱民都拖一半出去。”
人们看着她身上华丽的衣袍，心生畏惧，生怕自己碰坏了贵重的衣服而因此丧命。
跟在小姐身边的守卫粗暴的将平民赶出法会现场，周围空荡了不少，奴隶主带的那些朗生就更加显眼。
大小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向男人这里走来。
男人又低下头。
“你——”
“神女来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高高在上的小姐立刻放弃对男人的探究，转身往金台跑去。她甚至顾不得自己的贵族姿态，眼神虔诚而痴迷。
男人也借着这个机会抬头，太阳光在他眼里闪烁，让他只看到了消失在经幡里的那一片莹白的脚踝。
摸顶活动开始了。
在场人数太多，神女挨个给人们摸顶祝福几乎不可能。狂热的信众们顾不得大小姐的怒吼一直往高台上挤，他们都想第一个接受神女的祝福。
跏趺坐在经幡里的天珠神女依旧八方不动，男人清楚听到神女对大小姐说。
“为我取一根长长的棍子来。”下达命令的声音清冷而圣洁。
大小姐担忧神女的安危，她带来的守卫全在维持秩序，自己再离开，神女身边将会空无一人。
“去吧。”神女再次重复。
大小姐还是选择遵从命令，她跳下高台时，宝蓝色的丝绸衣裳飞扬间带起一阵风，那风吹开了经幡的一角，男人得以窥见宝座上神女的下半张脸。
神女的皮肤比男人见过的最白的珍珠还要白，虽然只看得见白皙的下半张脸，但那粉嫩的唇瓣却已经足够美丽，仿佛是涂了一层清油，莹润光泽，嫩得不行。
男人立刻低下头，右脸上丑陋的疤已经凝结，黑褐色的脏污把他的脸全部遮掩住，除了那明显健壮些的身材，看上去与周围朗生相差无二。
一个漂亮的花瓶神女，男人想。
大小姐为神女取来一根长长的木棍，男人从经幡底下的缝隙，窥见神女赤脚踩在黄金制作的高台上解下蓝色经幡。站在侧面的男人看不见神女的相貌，但正对神女的信徒们发出一阵惊呼。
“玛吉阿米！她有一双美丽的眼睛。”
“连悬崖之上的雄鹰也会为她臣服！”
“我将不惧一切寒风。”
男人抬起头想去看，那该死的经幡却阻挡了他的视线。
神女将经幡仔细系在长棍上，法会现场放进这么多人让他始料未及，但他却没有一丝慌乱，将长木棍平举。
蓝色的经幡拂过人群的头顶，那代表平安的颜色抚平了每一个人心里的焦躁，轻柔的感觉仿佛新生儿被母亲拍哄，原本急躁的信徒逐渐安静下来。
神女的手势变化，唇瓣吐出的经文带有神奇的力量，人们不自觉的围绕着高台行走，就连角落里的男人也被这气氛带动着缓慢前行。
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大上海舞厅里的歌女，歌女也是这样被人群簇拥，人们狂热的追捧着歌女的歌声与容貌，与现在追捧着神女没有什么区别。
“求珠得勒。”男人身边的朗生突然说。
求珠得勒是下午好的意思，中州奴隶大多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他们也不有样学样，不由自主的念出一句“求珠得勒”。
因为他们已经移动到了神女面前。
男人抬头，被木棍系着的蓝色的经幡边角拂过脸庞，黑褐色的血在蓝色的经幡上留下污迹，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望着高台上的神女。
高台之上的白衣神女明眸善睐，面庞如牛乳一样洁白，男人的视线顺着经幡往上，看到神女白皙的指尖和轮廓分明的指节，还有皓腕上的一串纯红色的长串珠，美得惊心动魄。
“求珠得勒。”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由自主地呢喃出声。
人群推着他继续往前走，对神女的惊鸿一眼像是让男人找到了目标，他凭借自己的身手往高台靠。人群熙熙攘攘，终于，在他抵达离高台最近的位置时，神女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求珠得勒。”
男人的声音沙哑难听，却在无数祈祷和祝福的声音里传入神女耳中，那高高在上的神女终于将目光放在了男人身上，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只在男人身上停留一瞬便移开。
男人被莫名的情绪牵动，不由自主的伸手，神女洁白的手腕上立刻出现了一点灰尘，高坐的神女却只是低垂着双目，无悲无喜。
是……天神降临在他面前，他触碰到了。
男人任由拥挤的人群将他推搡在地，他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指尖，似乎还在回忆那温软的触感。
……
……
不知多久过去，夜幕降临，法会散场，高台上也空空如也。
“啪——”
又一道凌厉的鞭子甩在男人右脸，他的右脸瞬间有了两道交错的十字血痕！
“把他拖去喂狼！”
怒气冲冲的大小姐手握长鞭指着男人，摸顶活动上她看的清清楚楚，就是这个低贱的朗生触摸了天珠神女。
“大小姐啦，现在要把这些东西送到神女阁下面前。”奴隶主讨饶，“神女阁下不会把他留在圣宫，再忍耐忍耐，可以吗？”
大小姐深吸一口气，狠狠将长鞭甩在地上，一双凌厉的丹凤眼瞪向男人。
“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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