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龄扭头看看余天真:“他在说什么?”
余天真也是摸不着头脑:“师哥好像说……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陈汝瑛看了他们那个愣头呆脑的,就知道他们没往好里想,不带好气地说:“我就是一个比如……”指指陈柏龄,“你自个回家去,我得带他去个地方。”
陈柏龄还是觉得他哥厚此薄彼,什么地方只能他们两个去:“我也去!”
陈汝瑛说道:“武术馆你去吗?”
“我们家那个武术馆?”
“我们家那个武术馆,舞狮子那个武术馆,去吗?”
陈玉德向来是不允许她碰舞狮子的,陈柏龄想了想,嘴角往下撇,脸色有点不是味:“那还是别了,要是被陈班主知道,得骂死我。”
陈汝瑛一听,就知道她心里那疙瘩又起来了:“行了,等你生日的时候,我给你买个狮头。”
“算了吧,买了又不能舞,有什么用?”
余天真站在一旁,逐渐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能安静等待。
陈汝瑛看了她这失落的样子,也有点于心不忍,但他向来不太懂说好话,于是只好用行动表达,从裤兜里抽出来几张钞票递给她,说:“说给你买就给你买,还有假的?”
一个好的狮头至少得上千块,这明显不够。
陈柏龄接过钞票,抖了抖:“就这几张买狮头呀?”
陈汝瑛拖着长声:“这是给你回家的路费。”
陈家班离这儿不算远,用两条腿走个二十分钟就能到。
陈柏龄一听,乐了,马上笑开说:“那够够的了,哥你真好。”拍拍余天真的肩膀,“天真哥,赶紧跟我哥走吧,我不去了,好好练啊。”
余天真愣头愣脑的,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能茫然地点头,而后迟缓地跨上了车。
陈汝瑛驮着余天真到了一条临河的小街,在一座小院前停下。
他迈步进门,走了几步,见余天真还在门外,就停下来仰了下巴,示意他快跟上:“傻站着干什么呢?”
余天真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好奇地打量四周——扇门上挂了黑漆牌子,嵌着“陈家班武术馆”六个烫金大字,想必这里就是陈家班练舞狮子的地方。
大门半掩着的,跟着进去,就见里面是一进小院子,院子里摆着一个大锣鼓,锣鼓旁边架着三面旗帜。穿过小院,进去里屋,是一个打通的大平层,里面正有几十号人在打拳。
余天真跟在陈汝瑛身后,一眼就看见为首那个熟悉的身影。
许福兴正在带人打拳,见陈汝瑛来了,向旁边的人做了手势让对方顶上,赶紧跑了过去:“师哥,你怎么来了?”说着,朝陈汝瑛身后看去,发现余天真也在,“你怎么也来了?!”
余天真笑了笑,不想和他说话——因为他发现许福兴对他有天生的敌意,当然他也不喜欢许福兴就是了。
许福兴见他只闲闲地笑了一下,就说:“嘿,怎么见着师哥也不知道喊一声?”
他淡淡地叫了一声:“师哥……”
许福兴看他这不情不愿的模样,还想说什么,陈汝瑛突然开口问:“今天怎么是你在教拳?”
“和萧豪换了个班,今天的拳练得不错,师哥你要不要看看?”
陈汝瑛朝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下次再说,我先带他上去看看。”
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小声说:“别总是对人家那么大意见,都是师兄弟。
许福兴愣在原地,一阵凌乱,心想不是你先对人家有意见的么,哦,敢情你俩好了就我一个当小丑啊?
武术馆是一座二层半高的小院楼,楼内四面打通,一楼是练基本功和南拳的地方,二楼主要是训练舞狮。
陈汝瑛领着余天真轻车熟路地向上走,踏上楼梯,很快就到二楼。
二楼也是个横宽纵深的大平层,前后玻璃窗户大开,空气很好。
四面墙壁涂白,正前方也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刻着“发扬光大”四字,左右有两个横幅,分别写着“弘扬武术精神,传承醒狮文化”,而另一边墙上金光灿灿的,柜子里摆满了奖杯,
平层的中间是梅花桩,下面垫了行军垫,桩子上有人在跳来跳去。
陈汝瑛带着余天真走进去,沿途不断有人向他打招呼,喊他“师哥”,同时拿眼睛去看余天真。
余天真亦步亦趋地跟着,最后被陈汝瑛带到了尽头的位置。他在一张椅子里坐下,陈汝瑛说:“你先坐着等我一会儿。”
说完,就不见了人影。
余天真不知道陈汝瑛去哪儿了,只茫茫然地在原地等着。等着的同时,他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心里一阵不自在。
就在这时,场馆内忽然响起一阵锣鼓声。
他被那阵急促的鼓声吸引了注意力,抬头去看,梅花桩上立了一个红色的醒狮。
随着鼓点,醒狮开始在桩子舞动跳跃,一整个活灵活现的,片刻过后,鼓点急促起来,醒狮在梅花上疾走,紧接着一个飞跃,狮头猛地向下一跳。
就在余天真以为“它”要落地之时,狮尾却定在木桩上不动,而狮头朝下,双脚竟稳稳当当地踩住了桩身。
再定睛一看,狮头朝上一跃一跳,双脚踩着狮尾的腿,眨巴了两下眼睛,两秒后被狮尾向上托起。
他看见舞狮尾的是萧豪。
余天真不懂舞狮,并不知道这就是舞狮中的转体挂踏桩,只能外行人看个热闹。
他看得很专注,而且感觉心中很深的地方有一点发热,所以当陈汝瑛拿着一个狮头走过来时,他愣是一点都没发觉。
陈汝瑛见他看得出神,且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于是从身后绕过去,举起狮头,往他头上一套。
他半蹲着在余天真面前,隔着狮头去看他:“看得怎么样了?”
余天真回过神来,就感觉到头上顶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狮头。狮头里面的视野很小,他扭了一下头,透过狮口也去看陈汝瑛。
两人相识片刻,余天真说:“很厉害。”
“然后呢?”
余天真眼睛一眨一眨的:“萧豪师哥好厉害!”
陈汝瑛见他看得几乎灵魂出窍,还以为他悟出来了什么深刻的感受:“就这个?”
余天真想了一想,满怀期待地又问:“师哥,以后我也能舞成这样吗?”
陈汝瑛把他的狮头拿下来,放在一边:“难说,用功的话或许能成,不用功的话……只能收拾包袱滚蛋。”
余天真最怕就是师哥说“滚蛋”二字,一听,立马端正了态度:“师哥,我会用功的!你教我吧,好不好?”
“想学啊?”
余天真用力点头:“想!”
陈汝瑛带他来场馆,本就想着先让他体验一下舞狮子的感觉,听他说了,也不像之前那样要求他先学基本功。
他站起来:“行,知道狮头怎么拿不?”
余天真摇摇头,小声地说:“不会。”他连摸狮头都第一次,更别说拿狮头了。
陈汝瑛将地上的狮头拿起来,向余天真靠近一步:“狮头的基本握法有六种,单阴手、单阳手,双阴手、双阳手、开合式还有闭合式。你看这就是单阴手……”
他用双臂托着狮头的横木,一手背朝上,拇指托住狮舌,另外四指放在狮舌上方,然后另一只根耳的牵引绳。
看一眼余天真,对方正凑着头,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狮头看,他继续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握法,一般比较常用的手法呢,就是阴阳手,也就是我刚才说的那几种,左手合嘴,右手托棍,举起狮头的时候要左右摆动,放下狮头的时候换手压狮舌……”
说完,举起狮头配合着步法,舞动了几下。
扭头去看余天真:“懂了吗?”
余天真看得迷迷糊糊,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
陈汝瑛把狮头递给他:“试试?”
余天真接过狮头,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师哥刚才的动作,学着他先托住狮头,谁想手才落下去,啪了一声响,被打了一下。
陈汝瑛说:“谁家好人举狮头是握狮框的?”
余天真没太明白。
陈汝瑛伸出手来,向下握住他的手,放在狮棍上:“要一手握住狮棍,一手托狮舌。试一下。”
余天真就着这姿势,举起狮头动了几下。
陈汝瑛站在一旁,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看他的动作有没有错误,结果动作是正确了,只是这手臂吧,抖筛糠似的乱缠。
余天真坚持两秒,放下狮头:“师哥,这狮头也太重了。”
可不是嘛,一个狮头至少七八公斤重,陈汝瑛看了一眼他葱杆似的手:“重啊?这还只是个四号狮头。”
余天真站着,陈汝瑛又说:“以后表演都得用三号狮头,比四号狮头大多了,所以你以为我让你学基本功是耍你的?”
余天真咽了一下口水,感觉前路茫茫,充满了艰辛。
陈汝瑛移动目光看了他的脸:“还继不继续学?”
“学!”
陈汝瑛似笑非笑地仰了一下嘴角,向后走去几步,他停在柜子前,从里面取出来一条红色的腰带,而后向余天真勾勾手指。
余天真走过去,还没说话,就见师哥突然弯过腰来,向下朝他伸出双手,似乎要抓他的腰。他怕痒,下意识地向后退去一步。
陈汝瑛见他要缩,也不知怎的,出于本能反应,眼疾手快地一个探身,用腰带圈住他的腰,往前一拉。
结果力气使大了,两个人险些脸碰脸。
距离就在呼吸之间,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余天真比陈汝瑛矮了一个头,余天真仰起头来,和他眼对了眼。
太阳已经西走,场馆亮起的电灯,把四周漆得亮白如昼。陈汝瑛站在灯前,从上往下地看他,就见对方翘长的睫毛之下,一双眼珠子黑白分明。
他怔了一会儿,脸诡异地发热,一推余天真,撇过头去说:“自己系腰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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