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赶到玉潇时,天快黑了,天空乌云堆积,强劲的冷风呜呜咽咽地吹着,言尘扫视一圈,街上的人,皆裹着几层厚袄、坎肩,他和闻澈的穿着在人群中着实突兀。
玉潇真冷,比十二月下雪的天还冷,闻澈冷的涕泗横流,浑身打寒颤,言尘碰了下他的手,僵的像一个大铁块,他倒是不怕冷,担心闻澈感冒,便脱了外袍,披在闻澈身上。
闻澈忙按住他的手,吸了吸鼻子,牙齿打颤道:“我……我……不冷。.”
言尘直言不讳道:“你脸上有鼻涕。”
闻澈:“……”
言尘继续道:“挂在脸上,不好看。”
闻澈瞪他一眼,不甘心道:“挂在我脸上,又不是你脸上,好不好看关你什么事?再说了,以我的容貌,我就算残了半张脸,想看我的也能从这排排排排到你姥姥家。”
话罢,他还不忘从言尘怀中翻出一张手帕,糊乱擦两把又塞回去,言尘把衣裳披在他身上,自己穿着白色束腰衣,双手抱臂,目视前方。
玉潇正在庆祝盛大节日,街上处处悬挂各式各样的花灯。
光彩夺目,人来人往,好像全城的人全都聚集在此。
不远处走来两批长长的人群,左侧人群带着恶鬼般的恐怖面具,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张牙舞爪,右侧人群带着神的面具,骑在一头铁皮做的大水龙身上。
两侧有敲锣打鼓的、吹喇叭的……
闻澈平日里最爱凑热闹,这种事怎么可能少得了他,立刻拉着言尘挤破了头颅挤到了第一排,心觉好玩,问道:“他们在作甚?”
言尘回道:“玉潇信奉的是水神,在他们心中,鬼是不祥之兆,神是不可侵犯的信仰,想必是杀鬼,用来祭祀水神。”
闻澈又问:“水神是何方神圣?他们为何祭祀水神?”
言尘道:“很久之前,玉潇子民身中诅咒,听说是水神现世替他们解难,为了答谢水神救命之恩,子民每年都会祭祀水神。”
闻澈眯着眼看言尘,调侃道:“哥似乎很了解神?”
言尘淡淡道:“文盲,古籍有记载,你若识字,你也知晓。”
闻澈微不可闻叹了口气,面露痛苦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念书本子,都是之乎者也,看又看不懂,念也念不通,别说学了,我一想起这狗屁玩意,头也要疼煞。”
言尘笑而未答,目光直直看着前方。
这时候,两批人群忽然全部停下,有一个羊胡子死鱼眼的道士搬了一张桌子,桌子旁边有两尊石像,一尊是庄严的仰头佛像,一尊是凶煞的鬼像,道士围着石像转了两圈,口中振振有词,突然,他鼓足眼睛,拿起桌子上的桃木剑,挑起一张符咒念咒语,那符咒竟化为一团鬼火落在点燃的蜡烛上。
道士又拿出一个装水的秃瓢,往空中一洒,水落在火上,火竟然没灭。
只见那道士眼露诧异,大喊一声:“水克火却无法灭鬼火,此乃天意,此乃天意啊!”
他仰头大大叹口气,无奈道:“终是水神无用,无法战胜鬼魅。”
四周的百姓见状,面色大惊,似是受了蛊惑般,纷纷推搡过来,争先恐后地跑到神像前,举起利器狠狠往神像上砸,那石像并不是石头雕的,而是面团捏的。
百姓一下又一下砸着,石像慢慢坍塌,碎裂一地,他们口中大声念叨着:“水神就是烂神,身为神明,不爱惜子民,反而仗势欺人,为虎作伥!”
“亏我们敬奉他数年,像这种遇见好事就抢功劳、遇见困难就当缩头乌龟的王八蛋,我看啊,他只会偷盗功名,简直无耻至极。”
“我之前日日上香礼佛,往功德箱捐香火钱,现在想来,肠子都要悔青了。”
“哎,现在后悔也晚了。”
“……”
言尘看出这个道士是个十足十的骗子,那火蕴含法术,岂是普通水可灭的?
闻澈一脸茫然,贴近言尘,小声道:“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怎么感觉他们恨透了水神?”
言尘愕然,道:“我不知,但我知道水神的一个秘密。”
闻澈眨眨眼,好奇道:“什么?”
言尘道:“每当水神感到痛苦时,他流下的泪会化为人间的一场大雨。”
闻澈恍然大悟,道:“难怪玉潇多雨,我要是水神,敢砸我的像,我非砍了他们脑袋给我当板凳。”
言尘看了眼天,乌云密布。
刹那间,一道如同巨龙的蓝紫色闪电从空划过,言尘指尖闪过一道绯色光芒,手中顿时多出一柄白色的伞,他斜着撑在闻澈头上。
大雨瓢泼而至,百姓被淋的像一只落汤鸡,却还徜徉在兴奋中,秋雨急促、萧瑟,打在屋檐上铮铮作响,风一吹,不免添了几分凉意,言尘怕闻澈感冒,揽住闻澈肩膀,往怀中带了带。
闻澈被搂的喘不过来气,憋的脸色通红,道:“搂那么紧,我怎么感觉你是想趁机占我便宜?”
言尘脸色平静道:“你以为我是你,天天对人耍流氓?”
闻澈面色骤而庄严,愠怒道:“胡说。”
他声音太大,脸色过于严肃,以至于言尘愣了一瞬,杵在原地像个雕塑般,和他大眼对小眼。
闻澈挺直腰板,铿锵有力道:“我虽然流氓,但和别的流氓不一样,我有原则,我只对你耍流氓。”
他喘了两口气,还想开口,言尘心知他狗嘴吐不出好话,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唇,刚想“嘘”一声让他闭嘴,但心中一惊,因为他感觉指腹热热的,这才发现被闻澈舔了几口。
言尘心一颤,忙收回食指,见闻澈想动,斥道:“别动。”
闻澈无辜地看着他,乖地像一只小猫,亦步亦趋跟着他。
两人去一家酒楼避雨,点了两斤切牛肉,靠窗而坐。
隔壁桌是一群弹奏中阮的商人,中阮形似琵琶,音色却比琵琶雄厚,呜呜咽咽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他们弹得不错,可惜有几个音弹错了,一脸懊恼地不知所措。
闻澈精通音律,闲来无事,热心地教他怎么弹中阮,俩人很快勾搭上了,从天南聊到海北,就差立块碑拜把子。
闻澈撑着下巴,皱了皱眉头,问商人:“我听说水神之前救过玉潇,可是玉潇的人为何那么恨水神?”
商人冷哼一声,道:“我们啊,都被水神那条老狐狸骗了,书卷上记载,是水神救了玉潇,可是,我们后来得知当年救玉潇的根本不是水神。”
闻澈道:“那是谁?”
商人睁大眼,神神秘秘道:“是一只鬼。”
闻澈又问:“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们怎知救玉潇的是神还是鬼?”
商人缓缓道:“十七年前,玉潇再次遭受诅咒,可是水神根本不理子民死活 ,最后,是一只长相丑陋的河鬼救了大家,所以啊,当年救玉潇的,肯定不是水神。”
外面传出“砰”的一声撞击声,言尘寻声望去。
门外有几个男人正欺负一个女孩,那女孩估摸十五岁,穿着打满补丁的破衣裳,发髻凌乱,脸正埋在水坑里,几个男人手中握着剑,女孩想爬起来,“啪”的一声,又被踹在水坑里,她待在水坑里,跑不了,脸上的恐惧,还来不及隐藏,又被一脚踹在地上。
来来往往的人,要么围观,要么视而不见。
闻澈向来见不得此事,胸口气的发疼,“腾”地站起身,外面还在下雨,言尘一把按住闻澈,让他坐下。
闻澈回头看向言尘,道::“你拦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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