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澈死了,殿下杀的,听说死前还在和殿下接吻!”
“那他究竟是喜欢殿下还是恨殿下?”
许是太累,言尘刚躺进浴池,便靠在闻澈肩上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常做的梦。
他梦到五千年前,那个时候的神界钟灵毓秀,灵气四溢,生灵遍地,物华天宝,连太子殿前的四根擎天柱都是金银所嵌。
至于魔界,则比较萧条没落,群龙无首,颓垣败壁,渐渐地,神界的灵力弥天盖地,魔族也愈发消弥。
偏偏在这种情况下,神界诞生一位邪门的小孩,无父无母,衔厄而生,他就像灭世天灾,走到山前山塌,走到水前水旱,连他出生的地方都尸骸遍地,百里之内寸草不生,因此,大家送它一个外号:小邪物。
言尘第一次遇见小邪物,小孩年仅四岁,白发玄衣,周身被血笼罩,只露出两只晦暗不明的眼睛。
小孩穿着早已不合适的衣裳,光着的脚全是磨破的血泡,裸露在外的手指也生了冻疮。
他看着小邪物,问:“你叫什么?”
小邪物睫毛轻颤,摇了摇头。
言尘抬头望向四周,此地名闻桉,小孩自此以闻为姓,澈为名。
闻澈身体自幼诡异,招邪、招鬼、招怨,尤其是他长大后,体内的气息需靠神力压制。
心头血是神最干净的血液,言尘便日日割心头血,帮他抵制邪气侵染。
中元节,邪魔入侵,闻澈莫名失踪,言尘找了很久,才在山洞找到他,洞内阴冷潮湿,阴森白骨铺成一条长路。
闻澈躲在角落中,神脉尽断,骨头碎裂,胸口处被利爪贯穿,连同心脏也被粉碎,他疼的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那一刻,言尘才知道闻澈为何被称为邪物,血肉被吞可以重长,心脏被挖可以重塑,简直不死不灭,不断重生。
他轻轻揽住闻澈,整整一夜,言尘稍微一动,闻澈就哭,像受困的小兽躲在他怀中。
这是言尘,第一次看见闻澈哭,他抬起手,抚去少年眼下的泪珠,呢喃一句:“别怕,我一直在!”
声音很轻。
如雪落乌山,花归大地。
可惜,闻澈不记得。
言尘以为,闻澈不记得的,他会替他记得,闻澈想要实现的,他会替他实现。
可他没想到,多年后,闻澈叛变,成为新一任魔神,不仅拥有不死之身,修为亦超出三界之外。
凭借一杆银色长枪,打的十万天兵屡屡败退,大家想尽办法,依旧束手无策。
屠戮神明,欺师灭祖,种种罪名一时惹得民怨滔滔,各大神族携手在幽冥山对其展开围剿,却落个尸骨未寒的下场。
就在大家无可奈何时,上天庭忽然传出一个消息:天后陨了,死于闻澈的长枪下。
一个神官面目愤怒,将折扇“啪”地一声拍在桌上,斥道:“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闻澈此子欺师灭道,蛇蝎心肠,太子殿下当年将其带回太子殿,本意是望他改邪从良,一心向道,可他呢?天杀的魔种不仅不领情,反而被权势蒙蔽双眼,试图在上天庭谋逆造反,足足搭上了上万条命,连天后都死在他手中,他的心简直比几万年的猛兽还锋利,像这种邪魔简直不配活在世上。”
“殿下不顾安危救了他,可他竟为了夺权反咬殿下一口,真是畜生不如。”
“区区一只亡魂野鬼,也妄想掌舵天下,像他这般狼子野心,别说杀一次,就算杀一百次,也不足为惜!”
愤怒声,咆哮声,一时传遍神界。
紧接着,神界又传出一句话:“闻澈死了,殿下杀的。”
整个上天庭的神,都亲眼目睹,他们都看见殿下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坐在地上,殷红的血液沾满双手,他双目呆滞,痴痴地看着死去的少年。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养大的小孩,也杀死了那个名为“罪恶”的邪魔,更是杀死了曾经的自己,那一天,坚若磐石的闻桉山,天崩地裂,人间簌簌下起大雪,湖水逆流而上。
即便魔神死了,但他依旧是大家讨论的中心:“这魔神是殿下捡回来的小孩,殿下待他是尽心尽力,又是亲自挑选膳食,又是生辰宴送枪博佳人一笑,哎,虽然魔神心思歹毒,但长得实在祸国殃民,恐怕殿下早已心系魔头,不然他怎会亲魔神?我还是想不通,既然殿下亲他,又为何杀他?”
“不是的,我听说殿下接近魔神是利用他,你想啊,魔神是不死之身,杀他谈何容易?殿下肯定是借此找到他的弱点,才能一击致命!”
“可不是嘛,谁让魔神作恶多端、心思歹毒,竟然杀了殿下生母,谁不知殿下素日最黏母亲,此等大仇,不共戴天!”
“魔神不是不死之身吗?真的会被一剑捅死?”
“殿下用的屠魔剑,我们可是看在眼里,那么长的一把屠魔剑,直接把大魔头的心脏捅成了筛子,纵使他有翻天本领,也不可能再次重生。”
“……”
但谁也没料到,闻澈是超越三界的存在,千年后竟转世到人间。
在神界,有一习俗,当一位神明诞生,就会燃起一盏天灯,是对神明的祈祷。
闻桉山一角,燃起数盏红灯。
三十六天宫,恍若火树银花。
天灯宛若星子倾落,下面站着两个欣长身影,是言尘和天帝。
“父君,我想去人间。”言尘朝天帝作揖,言行之间透着敬意。
但他字字清晰,声音洪亮,以至于天帝叹了口气,声音中充满浓浓的无奈,“你不该去的。”
言尘脸色不变,继续道:“可我还是要去。”
天帝又问:“为什么?你究竟是想履行承诺,还是……心悦他?”
言尘回道:“重要吗?”
“当然重要,”天帝皱了皱眉头,有些生气,“你母神因他而死,神界谣言数不胜数,你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父君为何说母神是因他而死,而不是说被他所杀?”言尘回视着他。
天帝一时没有说话,言尘补充道:“因为父君清楚,我母神不是他杀的,这只是一个让他陷入众矢之的的幌子。”
“那又如何?他是罪不可赦的邪魔,与你本就殊途,倘若我接受了他,就意味着我会失去你。”天帝朝他怒目而视,忍不住提高声音。
言尘并没有生气,而是扯下唇笑了一声,柔声道:“父君曾问我一个问题,我的信仰是什么?”
“嗯?”天帝愣愣地应了一声,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那个时候,我不懂信仰,所以我问了一个少年,”言尘仰起头,漆黑的眸子被红色的天灯照的更加明亮,表情认真、诚挚,“少年告诉我,他的信仰是心中存在一个神明,因为神明在,所以他存在,对很多神来说,他是罪大恶极、屠戮成性的邪魔,或许,父君也和大家一样,恨透了他。”
天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表情很凝重。
言尘继续道:“但对我来说,他是我存在的理由,他为了维护我的大道,去损了自己道心,我和他相识十几载,一直以来,我以为是我在保护他,直至他离开,我才发现我才是被保护的那个,他为了救我,已经死过好几次,倘若他不是不死之身,他早就灰飞烟灭了,而且,我从未在乎过他的身份,离经叛道也好,灭世邪神也罢,无论怎样,他就是他,我相信他,也想成为最强大的存在,像他保护我一样去保护他,如果父君问我信仰是什么,那我只能告诉父君一句话,他生,我生,他死,我灭。”
天帝被他说的僵在原地,终于缓了过来,忽然又叹了一口气,慢慢回道:“我只有你一个孩子,以前总盼着你长大点,懂事些,可真的等你长大了,反而有些不习惯,我不理解一个男孩子为什么会心悦另一个男孩子,但我尊重你的想法,既然你已经做出选择,那父君只希望你将来不会后悔。”
言尘箴言不语,看着灯缓缓而上,天灯越来越高、越来越暗,直至看不见,他才跃下神坛。
水池里的水很热,言尘睫毛微微晃动,一滴水珠从脸颊滑落,他骤然惊醒,抬眼时不偏不倚地撞上闻澈的眼睛。
那人眉骨深沉,眼尾微微上挑,少年褪去昔日的疯狂与屠戮,在氤氲水汽的映衬下,反而增添几分孩童般的天真。
可惜他胸口有一道剑伤,狰狞恐怖,阴森诡谲,言尘下意识想去触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闻澈攥着,不知为何,他心中涌入一股复杂的情感,不好受,为了不让闻澈察出端倪,他忙抽出手,转身去穿衣。
“小气鬼,牵手都不让。”闻澈不满地趴在浴台边缘,一只手托着下巴,一直看着言尘。
心中只有几个字:好一个……大大大大美人!
未束的乌发散在肩膀上,发梢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精致的锁骨、排列整齐的腹肌、缓缓滴落,在地上砸出一朵水花。
他正弓腰擦拭膝窝,线条流畅的人鱼线随着他的动作弯成优美的弧度,浑身上下,肌肉紧绷,没有一丝赘肉。
闻澈不懂,明明很性感的画面,可言尘表情却是冷的 ,介于性感与冷淡之间的冲击,让闻澈“啪”地僵在原地,心中似乎涌入数匹迷失方向的小鹿,撞的他头脑发麻。
“你怎么了?”言尘突然问。
闻澈忙回神,尴尬笑笑:“没……没……什么,你继续穿衣。”
言尘眯着眼瞧他,继续问:“没什么?你脸怎么那么红?”
“我……热的。”闻澈盈盈一笑,尽管他是看言尘看呆了,但他不能那么说,毕竟这个人是他哥,还是一位美人哥哥,美中不足的是言尘的左臂上有一道刺青,从手肘一直蔓延到手腕,恰好遮住筋脉和骨骼,刺的是一条红色凤凰。
言尘擦完身体,拿一件中衣往身上穿,偏头对上闻澈虎视眈眈的目光,提醒道:“一直盯着男人看,礼貌吗?”
“不礼貌,但哥哥的腹肌真好看,摸起来,应该很不错。”闻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言尘:“你想摸?”
闻澈点点头:“那是自然,不想摸哥哥腹肌的弟弟不是好弟弟,再说了,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别那么小气嘛,你要是觉得吃亏,我让你摸回来。”
他边说边从浴池爬出来,浴池中的水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啪嗒溅了一地,闻澈**着上半身。
言尘忙偏开头,从柜子中翻出几件衣裳,丢给他,说道:“少乱来,赶紧穿上!”
闻澈勾了勾唇,笑着接过衣裳,目光却在言尘身上打量几眼,他盯了几秒言尘的手臂,皱了皱眉头,问道:“哥,你不是最讨厌身上有疤痕之类吗?为何还刺青?”
言尘说:“闲着无聊,瞎弄的罢了。”
闻澈不解,又道:“那你干嘛刺凤凰,要是无聊,刺我名字多好,每天晚上睡觉,低头看一眼,保证一夜好梦。”
“是一夜噩梦。”言尘声音很果断。
闻澈瘪瘪嘴,慢悠悠系上束带,穿戴整齐后,两人才一同下山,寻常仙人下山,要么御剑,要么御风,但闻澈怕高,偏爱骑马。
二人共骑一匹红色烈马,踏着凌风绝尘而去,闻澈坐在前面,双手拢在袖子中,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嘴里一直哼着小曲,不过他是故意捏着嗓子唱的,声音刺耳难听,煞是聒噪。
言尘被他的声音激的浑身打颤,恨不得往他嘴里丢一块抹布,深深吸了口气,迫不得已道:“那么多马,你为何偏要与我共乘一匹?”
“不好意思,在下不会骑马。”闻澈朝他微微一笑。
言尘没吭声,只是加快了速度。
闻澈眯着眼看着四周景色,非常陌生,不禁皱了皱眉,“师兄,我有一个疑问。”
言尘问:“什么?”
“我们要去不夜城,你为何不抄小道?反而绕远路?”闻澈朝他说。
言尘不解,道:“有吗?”
“我记得不夜城离天灵山不远,你已经带我溜达好半天了,现在还没到,难道不是绕路?”他们从晨间出发,此刻太阳高照,闻澈揉了揉肚子,只感觉饿的头脑发昏。
言尘尴尬地笑笑:“不瞒你说,我路痴,我记得好像是这条路。”
“路痴?你不早说?”闻澈腿脚一酥,差点跌落下去,他忙坐稳身子,从言尘手里抢过缰绳,用力扯了一下,“驾——”
“你干什么?”速度太快,言尘不由得扶住闻澈肩膀。
闻澈回头瞪了瞪他,“我不带路,难道跟着你在荒郊野岭瞎转悠?”
言尘抓紧他:“你不是没去过吗?”
“哎,你这个人修为虽高,但脑子不够用。”闻澈深深地叹口气。
言尘被说的愣了一秒。
“来之前,我查过不夜城的美食,顺便记了路线。”闻澈又大喊一声驾,骑着骏马疾驰在狂风中,风扬起他高高竖起的长马尾,少年满面含笑,宛若春风拂过杨柳岸。
言尘不得不承认他的方向感确实很准,因为没过一会儿,闻澈就带他进入一座城。
“记忆真好!”言尘赞叹道。
“那是自然,我闻澈的记忆在整个天下若排第二,绝对无人敢称第一。”闻澈翻身下马,满脸带着少年的嚣张,回头时看见言尘皱了皱眉头,不解道:“怎么了
小尘不高冷不高冷,实际上是个逗比(>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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