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北方的冬天真有这么冷。
12月的风刮得很狂，带着寒气灌进周降的衣服里，冷得他一直跺脚。
老舍怎么会写出??济南的冬天??？他随人流向前走去，在心里默默吐槽。
这地方可没让他感到温和而又湿润。
周降在机场的大转盘前停留下来，等着领走自己的箱子。
行李还没到，来得比人慢多了。
等转盘终于转出第一个箱子，等待的人们一拥而上，生怕自己错过什么。周降的目光迅速地在那一堆箱子里面搜寻着属于自己的“薄荷绿方块”。
可算找到了。
他很费劲地挤进人群，伸手去够他的小方块。
等他好不容易捞到箱子时，白球鞋上已经被踩了好几个脚印。
周降拽着箱子往出口走，他还得去挤地铁，找母亲租的那栋房子。
他在地铁上扒拉着地图找房子的位置，那是一个高档小区，在市中心，离新学校很近，周降在心里默默记下了地址。
出地铁时遇见了几个学生，穿着校服，校徽上工整地绣着“南宁一中”，周降低头看了看表，四点钟，凭经验来讲，这应该是逃了晚自习的一帮不良少年一类的人物，每个学校里总有不少这样的人。
有一个男生的头发染成红色，勾搭着另一个人的肩，笑得很大声。周降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走，直觉告诉他，还是离这些人远点比较好。
跟着导航的指引，周降很顺利地抵达了新住处，房子在五楼，门口堆了很多箱子，估计是母亲寄过来的生活用品。
当他把那一大堆东西搬进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转黑了，周降权衡了一下，决定先去吃晚饭。
附近吃饭的地方不少，他找了一家港式茶餐厅，刚刚走出门去，就看到对门出来一个高挑的女子，手里提着一袋垃圾，看见周降，愣了下，面上随即浮现出欣喜的神色。
这阿姨他并不认识，但母亲提起过，两人是高中同学，她叫沈念，这套房子就是她帮忙找的。
既然遇上了，那不打招呼可说不过去。
“沈阿姨好。”周降卖乖很在行，漂亮的眼睛笑得弯起来，一副天然无公害的乖巧模样，看得沈念心花怒放。
女人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笑容，顺手就把那袋垃圾放在了门口，拉着周降要进屋吃饭，一边拽着他还一边唠叨。
“你真是跟你妈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得真像，看着好乖啊。”
周降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只能笑着，抬眼快速扫视了一下屋子。沈念察觉到他的目光，说了句：“家里就我一个人，顾余这会儿上晚自习呢。”
“哦……”被看穿心思的周降有点尴尬，摸了摸鼻尖，在餐桌前坐下来，看着一桌子的菜，有点发愣。
这些菜都是南方经常会吃的，本地人日常的餐桌上不会出现这些，所以，是沈念早就知道了他今天要来，特地准备了这些菜，周降觉得心里暖暖的，沈念无非是想让他在异地也可以吃到家乡的味道，不至于有那么重的思乡情结。
他本来就是个慢热的性子，不善言辞，此刻就只能埋头苦吃，以表达自己的感谢。
“小周啊，你也去了南宁一中吧？”
周降听见沈念热切的询问，停下了筷子应道：“对。”
“在哪个班啊？”
“17。”
“这么巧？”
沈念的眼中透出惊喜的光彩。
“顾余也在17班呢！”
这倒出乎他预料了，确实没想到能这么巧。
他不知道怎么回复这话，只能对着沈念笑。
他本就生得极好看，干净的少年气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有点圆的眼睛更显得他单纯，此时笑得眉眼弯弯，沈念看了都免不了有点怦然心动。
“对了阿姨，叔叔是在上海工作吗？”
周降问出口才觉得有点后悔，因为他看到了沈念明显变得失落的脸色。
“对，他忙的很，一年到头也就回来几次，有时候过年都顾不上陪我们。”
周降自觉说错了话，忙安慰她。
“没事阿姨，以后我陪着你们，你要是觉得过年太冷清，就把我也叫过来。”
沈念听了这话，才重新绽开笑脸。
周降看着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放下心来，说：阿姨，我得先回去了，行李没有收拾呢，明天还要去学校报到。”
沈念好像很喜欢他，又拉着他的手嘱咐了几句，才放他回去。
终于回到自己独立的空间里，周降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给林拓发消息。
“你带手机没有？”
深中那边这会应该在上晚自习，但以他对林拓的了解，他一定会带手机入校，老师也管不了，谁让他学习好。
不出所料，不出30秒，林拓的信息就发来了。
“搬完了？”
“嗯，明天去报到。”
“跟你新同学好好相处。”
“我知道，这用你说？”
周降在熟人面前就开始原形毕露。
林拓又回过来一条。
“听说他被弄那种学校里去了，有你爸的手笔在里面吧。“
“嗯。”
在林拓跟前没什么好隐瞒的。
周降想起那个人就心烦意乱，他把手机丢到床上，决定以睡觉解决一切。
可老天爷也真是成心要作弄他，周降喜欢睡软床，可这个床垫偏偏死硬，他迷迷糊糊地嘟囔着要去买个新床垫，又翻来覆去，磨到半夜才昏睡过去。
周降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
9：08。
妈的，忘设置闹钟了。
他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捞起床头的衣服，穿上就往学校赶，在门口还差点被保安大爷拦住。
慌里慌张跑到教学楼的时候，他看到操场上的学生们已经在跑操了，这就说明，上午的第二节课已经上完了。
可他才刚到。
周降飞跑进六号楼，爬到第三层去找17班的教室，班主任在里面，正在电脑上下载课件。
他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抱着羽绒服，以一种狼狈又极为尴尬的姿态地在门口站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但班主任很快就发现了他。
“你是周降吧。”
“是。”
周降看清楚他脸的那一刻差点笑出声来，出于尊重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他的脸真的很像一个“囧”字，尤其是皮肤松弛隐没了下颌线，显得脸很方。
这个班主任是个看上去脾气很好的男人，他妈妈说过，这人三十多岁，但照他的模样看来，长得有点显老。
班主任一脸疑惑地看着周降想笑不敢笑，拼命压着嘴角的古怪表情，犹豫地开口:
“我叫李强，是你这个学期的班主任，你跟我去办公室吧，我跟你说说咱们学校。”
办公室——
“咱们这一级有26个班，其中呢，前六个是尖子班，但也有例外，有的成绩没那么好，但也靠着关系进去了，还有我们班的顾余，在市里排第一，全省排名里都能跟别人争第一，但就是不进尖子班。”
沈念阿姨的儿子？第一啊？
周降在心里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李强又继续说道。
“我带了两个班，一个是你们17班，还有就是18班，17班在后二十个班里，是排第一的。”
他说到这里，脸上颇有些得意之色。
“你现在的成绩，在市里排名也不错，但是啊……”
周降已经可以猜到他想说什么了，果然，下一秒，李强就开始批评他的物理和生物。
“你这文科这么好，几乎每科都是满分，像语文这么难考的科目你都能考到146，化学也还不错，怎么就学不好物理和生物呢？”
李强打开电脑，调出成绩给他看。
“你看看你考得，物理12，生物36？你这不是跟我这闹呢么？”
李强一着急，话都讲成了方言。
周降没话讲了，他能说什么？难不成告诉老师，他是个文科天才，理科虽然不算很差，但偏偏就是这两科一窍不通？
只能再度拿出他的拿手好戏——卖乖。
“我知道了老师，我会努力学的。”
周降眼中泛出委屈，修长白皙的手指绞着衣服的一角，看着有点可怜。
李强都有些不忍心说下去，殊不知周降正在心里给他自己颁奖。
这演技不拿影帝着实可惜。
李强叹了口气，也只得作罢。
“一会儿回去，你就坐到第四排靠窗的那个位置去，跟顾余搭同桌吧，他同桌前两天正好转走了，他理科好，跟着他好好学学啊。”
周降连忙点头，他本来就怕跟完全不认识的人相处，顾余算是跟他有点关系，上学放学还能一起走，可以有个照应。
李强还给了他校服，他捏着那件校服的袖子看了看，一件冬季的厚棉服，还有春秋季的校服，都是红黑配色的，还行，算不上太难看。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把校服往身上套，遇上了一大波跑完操上楼的学生，像鱼涌入海洋一般拥挤，原本寒冷的空气突然被烘得暖呼呼的，周降能感受到周围不少女生投过来的目光，但对此也习以为常。
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话题中心，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周降穿好了校服，一闪身进了17班的教室。
屋子里已经有了不少学生，都脱了外套，拿着本子往自己身上扇风，看见陌生人进入，纷纷看向他。
周降有点尴尬地冲他们笑笑，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第四排……靠窗……
周降看见了。
准确的说，是看见顾余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肯定那个人就是他，可旁边空出的位置偏偏又验证了他的想法。
他朝着顾余走过去，在他旁边停了下来。
这个座位的排布就离谱，四个人为一横排，他偏偏是坐在里面的那一个，左右都挨着人。
周降不得已俯下身，轻轻地敲了下顾余的桌面。
他一直在做题，听见声响才抬起头来。周降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看人总是先看眼睛的，他的眼尾微微上挑，眼型略狭长，里面含着的光流转，看得周降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开口说话：“我是新转来的，老师让我和你做同桌，能不能让我进去？”
顾余看了他一会儿，起身让位。
周降几乎是很慌张地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带着失去正常频率的心跳。
周降的肩膀被左边的人轻轻撞了下，抬眸便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
“你是新来的吧！”
男生的五官线条硬朗，粗黑的眉毛更增添了几分英气，很兴奋地看着周降，见他点头，又非常自来熟地开口：“我叫梁瑞！我旁边的这个叫杨志乐！以后就是邻桌啦，多多关照啊。”
他的笑很阳光，甚至感染了周降原本紧张的情绪，他的眼神瞥向杨志乐，对方脸上带着点腼腆，也回给他一个笑容。
他在心里松了口气，回道：“我叫周降。”
爱笑的人通常都会很好相处，可他旁边这个嘛……
周降忍不住又瞥了一眼旁边的顾余。
这人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只顾着做题。
啧，搞不好是个冰山呆子。
还是个长得很他妈帅的呆子。
周降在心里已经上演了一出年纪轻轻就学傻了的年度大戏，眼神不断看向正被他编排的男主角，最后还是没忍住往他那边蹭了蹭。
“顾余。”
“嗯。”
他的声音冷冽似泉水，周降感觉耳朵有点麻掉了。
不行不行！不能带着帅哥滤镜！
周降轻轻地摇了下脑袋，把这不该有的小心思赶出去。
“我住在你们家对门，沈阿姨有没有跟你说过？”
“说了。”
对方依旧握着笔，一刻不停地在写一道数学题的解题步骤。
得，周降本来也不擅长社交，他这两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他盯着顾余手里的笔，一时哑然。
一直到顾余写完那个题的最后一步，才再次开口。
“她让我带你回去吃饭。”
周降的眼睛一下亮起来，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这话他说出口来就后悔了。
他们的关系还没到可以追根究底的地步。
顾余的笔尖在纸面上顿了下，回道：“在忙。”
忙着写题，然后就不理人。
周降悄悄地撇了撇嘴，在心里给他扣上了一顶冰山的帽子。
幸好这座冰山长得好，看着养眼，要不然他可真的受不了这样的人。
周降一上午的课都听得很认真，中午还去顾余家里蹭了顿饭，沈念一直给他夹菜，眼里的喜欢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一直到下午的午自习，他还是很清醒的状态，可惜这种状态没能维持太久。
他没有午睡的习惯，本就昏昏欲睡，第一节课还上物理。
这东西他向来是听不懂的，但他第一次听这个老师的课，睡着了好像不太尊重人，想到这里，周降很努力地睁开眼睛，迫使自己看向黑板。
物理课从不缺睡神，老师也不管，班里已经睡倒了一片，剩下那些没睡的，基本就是理科大神了。
他的同桌显然就是后者。
周降眼前的受力分析图开始出现重影，眼皮直打架，物理老师的声音逐渐变得缥缈，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栽到手臂上睡着，可他控制不住。
物理嘛……选科又不选……
周降在心里做了最后的挣扎，最终倒了下去。
可惜这一下并没有倒得很顺利。
他的下巴被一根冰凉的东西托住，冷得打了个寒战，人也跟着清醒了大半。
周降压下心中的怒火，瞪向那东西的主人。
对方的手没收回去，笔杆就这么继续挑着周降的下巴，另一只手还在抄笔记，压低了声音开口：“有人让我救救你的理科。”
所以他不能上课睡觉。
周降不用脑子都能想出来这人是谁。
大！囧！逼！
他无力地把脑袋垂下去，下巴压着笔杆磕在桌子上，任由自己的脸贴在顾余的手上。
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刺激到了顾余，他手里的笔顿了下，差点没跟上老师的思路。
周降的脸上是有点肉的，摸着很软很滑。
顾余轻轻地动了一下手指，想让他别睡。
感觉脸被碰到的周降慢吞吞地转了个方向，让自己看着顾余，非常真诚地开口：“我真的想睡觉。”
周降不是对自己的漂亮一无所知，所以才特地拿出来这件武器来对付他。
事实证明他很成功。
顾余看着他的眼睛，透出一点红血丝，还有亮晶晶的眼泪，白皙的脸上透着刚刚睡觉时被热气熏出来的潮红。
难得有男孩子那么帅的同时又显得精致漂亮。
冰山感到一阵窒息，最终还是把笔杆抽出来，纵容周降睡了一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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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悸动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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