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相处了这一年,老师清楚他们的德行,也没指望落地的当天能干什么事儿,安排了酒店让大家入住,休整一下午,晚上出来团建。
酒店紧邻着双月湾,站在开放式的阳台上能将海景尽收眼底,周降的行李散乱地放在床边,顾不上收就跑去看海。
虽然深圳离这里很近,周降却还真是头一次来,早就听说过双月湾的景致宜人,是度假的圣地,但亲眼看到时还是被惊艳了一把。
金色沙滩绵延,海水澄澈透亮,在他们这个高度看,荡漾的海面还泛着浅淡的蓝色,正是旅游旺季,沙滩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见他看得入神,顾余也放下了手边的物件,凑到他身边来,柔韧的腰被人从身后揽住,周降被圈禁在他怀里,顾余身上带着被阳光曝晒过的炙热,烫得他缩了缩身子,顾余的呼吸带起不明显的气流,喷洒在脖颈间,很痒,这个姿势周降如同被圈禁在他怀里,根本躲不开,只能全承受了去。
“就这么好看?”
“好看啊。”
周降转过头来看他,过于夺目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微眯,却掩不住里面的光芒。
“比我还好看?”
“……”
又耍这种把戏,周降想,他这跟什么都要争风吃醋的性子绝对是被自己给惯出来的,他无可奈何,温声答:“没。”
“你最好看,行了吧?”
顾余不闹腾了,满足地继续拥着他,看着窗外的景致听他不太专业的讲解。
“这海的形状像两轮弯月,所以才得名双月湾,”周降这回倒真像个导游了,而且终于是本地的,对着他个门外汉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知道的一切,“双月湾的左侧恬静宜人,右侧波涛汹涌,很多外地游客为了这一奇景慕名而来呢。”
顾余越听越熟悉,终于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抬手捏住了他的脸颊肉。
“你现在说话像个人机。”
“……”
“别告诉我你把百度百科给我背了一遍。”
“……”
看着周降那副心虚却又誓死不屈的样子他就好笑,放开了他,低声哄道:“算了,你说的比Siri动听,再多说点我听听。”
周降撇嘴,偷偷翻他白眼,却还是继续说了:“双月湾有蓝眼泪呢,7、8月份正是观景的好时候,有很大概率能看得到。”
他的目光投向遥远的海岸,“你说我们这次能看到蓝眼泪吗?”
顾余搂着他,沉默了几秒,突然觉得蓝眼泪这词熟悉的很,在记忆中检索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上次月考的生物卷子上。
于是他转向周降,扳过他的肩膀让他和自己对视,幽幽道:“你想听我给你讲蓝眼泪的形成原理吗?”
周降看着他那副贱嗖嗖里带着点小期待的样子,眼睛一眯,直觉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果然,下一秒顾余无情地说出了讨厌的理论知识:“其实蓝眼泪的本质是海洋里发光的浮游……”
“啊——”
周降尖叫着去捂他的嘴,一脚踢在他膝盖上,骂道:“不许说不许说!顾余你他妈怎么那么不解风情!”
破坏了浪漫幻想的顾余吃痛,差点跪在地上还在笑,他忽略周降哀怨又愤懑的眼神,抱歉地揉揉他的头发,将人拉进屋内,关上了阳台的门,不知道触发了哪个机关,窗帘识趣地自动闭合起来,天地顷刻间陷入一片昏暗。
空调的冷风慢慢将两人身上的滚烫热意吹散了,顾余抚着周降的发顶,道:“在飞机上没睡好,再休息一会儿吧。”
周降倒有些诧异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向来不喜欢在某段旅程中陷入深度睡眠,不知晓外界发生的事情会给他带来恐慌和焦虑,他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轻,没想到顾余会对他的不安有所察觉。
顾余怕他又多想,瞎猜到最后会愧疚扰了他的梦,没回答这个问题,将人径直拐进卧室,塞进了被子里,按住想起身的人,道:“别问了,睡吧。”
“晚上还要去团建呢。”
周降还是听话的成分居多,没再追问,顺从地躺下了,他确实是折腾累了,睡眠极度缺失,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夏天的白昼极长,即便到了六点多还是明亮的,顾余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虚搂着他睡得很沉。
周降小心翼翼地退出来,在屋里逛了一圈,看着墙角整整齐齐摆着的两个箱子顿住了脚步,他又看了看,才发现两个人的行李都已经被整理好了,顾余怕他找不到自己的东西,特地摆放的和家里的布置差不多,周降心下一暖,又回去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人,捞起手机想开外卖软件,准备点一些他喜欢的奶茶和小吃。
他装行李时压根没考虑重量的问题,就差把家直接搬过来,到最后全是顾余在拎着,真是辛苦他了。
手机睡觉时关机了,这会儿才缓慢地反应过来,突突突地弹出一大串消息,机关枪似的,震得周降手都麻了,他原本坐在床边的地板上,这下被吓得直接弹起来跪下了,手忙脚乱地打开静音,手机终于消停下来,但顾余已经被吵醒了,迷蒙中睁开眼看见床边有人,吓得往后猛退开一段距离,撑着身子坐起来,看清楚是谁之后才倒回去。
着实是吓了一跳,他松口气,见周降跪在地上,一伸手把人拉起来,重新缩回被子里,蹭着周降的颈窝嘀咕道:“铺了地毯也凉啊,怎么还跪下了。”
周降敷衍地“嗯”了两声,手绕到更方便的地方扒拉着屏幕,顾余正要重新进入梦乡,后背突然被拍了两下。
周降说:“顾余,我们完了。”
手机屏幕停留在和微信的聊天界面上,带队老师在群里发了信息,叫大家去沙滩上集合吃烧烤,再然后是池茗发来的消息。
“哥们,点名了,你俩人呢?”
“哥们?”
池茗的8个语音通话,老师的6个电话,顾余手机上只会多不会少。
周降猛拍他,“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快起床,再不去集合老师该报失踪了。”
很显然老师没报案,因为周降说完这话的下一刻,房间的门铃响了。
两个人的动作都僵住,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池茗 。
“你俩到底干啥呢,再不滚出来老师都要自己找过来了!”
还抱在一起的俩人对视一眼,连滚带爬地下床捡衣服穿,慌乱之中穿错了都没发现,开门的时候池茗的手撑着门,差点摔进房间,好在反应够快,拽住了门把手才没倒下去。
“就你一个人?”
顾余探出头去看了看,问:“顾鸢呢?怎么没陪着你?”
“没找到她,好像被别人叫走了。”
池茗上下打量着他俩,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留下句“快点收拾下楼”就转身离去。
走回沙滩上她才想起来,刚刚他俩穿的裤子,好像跟早上的不太一样……
“我靠!”
池茗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这俩人不会下床的时候太慌乱穿错对方的衣服了吧……?
“竟然连裤子都脱了……”
池茗啧啧称奇,这么短的时间还能打上一炮,他俩有这样的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另一边两个人已经在电梯上了,裤子愣是没换回来。
下楼时正巧撞上顾鸢从另一边凉亭里出来,招呼都没打就急匆匆地走了,周降看着她逃窜一样的背影,突然感到很不对劲。
池茗最近总是单独出现,要知道,她平时可是最黏顾鸢的,可现在,这俩人的感情就像是一条完整的绳子,正在被拉得越来越长,原本坚不可摧的地方被有毒性的蚁虫啃咬地愈发脆弱纤薄,甚至有几处已经断裂。
他为自己的想法而不安,拉着顾余快步走向了人群聚集的沙滩。
就在他走后的几分钟,顾鸢再次出现在那里,身后多了个尾巴。
谷月拉住她的手:“对不起,我来晚了。”
“到底叫我来干什么?”
顾鸢看了眼不远处烟熏火燎的地方,没找见池茗的身影,心下有些不安。
“我找老师问过了,今天晚上会玩一个游戏,选一个人做搭档,这不只是单纯的游戏,这个选择会决定明天行程的分组。”
“嗯,然后呢?”
顾鸢是相当迟钝的一个人,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没听明白,谷月只能说的更清楚一些。
“池茗那么受欢迎,肯定会有很多人选她的,不缺你一个对不对?”
“……”
“?”
顾鸢这会儿才终于听懂她隐晦的表达,她甩开谷月的手,皱眉道:“你疯了吧,池茗会生气的。”
“不会的。”
谷月似乎很笃定,她试图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哀求道:“她那么喜欢你,不会真的生你气的。”
“……”
顾鸢并不擅长拒绝,她一时不知道该答复什么,只能以沉默应对。
“我也不想麻烦你,可她不肯见我,求求你了,帮帮我,”
“你选我,我选她,这样我们三个就可以在一起了,我就可以找机会和她道歉,我们的关系还是和之前一样,这样不好吗?”
顾鸢看了一眼谷月,刚要拒绝,却注意到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嘴巴刚张开又紧紧闭上,最终什么也没说,匆匆地离开了。
谷月没去追,就那样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抹掉脸上的泪痕。
不需要继续劝。
她知道,顾鸢心软了。
彼时大家正在做游戏,周降本来想叫梁瑞和鹿筱灵都过来玩,结果小喇叭在,梁瑞倒找不到了,问了老师才知道是请假了,顾余料定他没什么正事儿,直接一个语音通话杀过去,没响几下就被挂断了。
梁瑞:?
梁瑞:你干啥啊?
梁瑞:我跟林拓打电话呢。
“?”
“谁?”
周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畜生啊……”
“怎么可能呢?”
顾余也觉得挺不可思议,表面上来看一直是梁瑞追着林拓跑,没想到俩人的关系已经进化到了这种地步。
现实没给他们缓冲思考的时间,老师把大家都叫了过去。
“同学们,我们来做一个游戏啊。”
“大家可能都知道那个,如果你要去无人岛生活,你会选择和谁一起。”
“我们今天就来玩这个,请选择一名你想要他陪你去无人岛的同学,写在便签上,格式为:XXX选择XXX,然后投到这个箱子里。”
一本厚厚的便签本传过来,顾余和周降撕了几张后就传给了其他人,他们俩觉得没什么好犹豫的,直接写上了对方的名字,顾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接过那张便签纸,犹豫地攥着,好几次都下笔又缩回。
“你选我,我选她,我们三个在一起。”
“她那么喜欢你……”
“不会生气……”
耳边又不合时宜地响起谷月的声音,顾鸢烦躁地勾着头发,迟迟不肯落笔。
“顾鸢?”
周降看她这幅奇怪的样子心下疑惑,试探性地叫她。
“嗯!”
顾鸢回神,看向他。
“你没事吧?”
周降的眼神关切,让她更加不安,她摇了摇头,最终动起手来,寥寥几笔,慌乱地写下了这辈子最潦草的字。
等所有人的字条都投进了箱子,池茗才终于找到他们,她蹦蹦哒哒地跑过来,一下子勾住顾鸢的脖子挂在她身上。
“你跑哪儿去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她身上有那瓶刚拆封的香水的甜香,只有心情很好的时候她才会喷新香水,顾鸢想。
完了。
她好像干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儿。
“怎么样?”
池茗用最俏皮的语气问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话题。
“选我去无人岛是因为我很可靠吗?”
“……”
长久的沉默,氛围的奇怪转变甚至引起了另一边顾余和周降的注意,池茗的心像被小动物的利爪攥住了,尖利的指甲嵌进去,带来让人心悸的刺痛,她慢慢松开了抱着顾鸢的手,微不可察地蹙眉。
“顾鸢,你怎么了?”
顾鸢躲闪着不敢看她的眼睛,咽了下口水,犹豫地开口:
“没有。”
“嗯?”
她闭上眼,破罐子破摔似的,缓慢地说出了池茗最意想不到的话。
“没有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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