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尘山，青澜宫藏书阁。
岁和看完手中逐竹简的最后一行，熟练地将竹简扔到桌案前方。如今她的周围已经堆满了竹简和纸帛。
魔界的藏书阁比九重宫阙的还要大，里面收录的书有几万本，还都是从上古时期就开始记录的六界各大异闻、药理、术法、器灵等。她和溯昇已经在这藏书阁看了五天五夜了，希望能找到些他们不知道的线索。
因为她们都认为这十四具尸体被吸气剔骨肯定是有某些原因的，或是为了锻造法器，或是为了练成为可以供他们差遣的死士，总之肯定另有用途，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些魔骨仙骨能被用在何处。
岁和看向溯昇的方向，他还在认真地看着手上的一本纸帛书籍，身旁同样堆着矮山般的书籍。
她已经头晕眼花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岁和正直上身，盘腿而坐，她准备打坐调理一下思绪。
“这藏书阁中的书我们都已经看了一半了，还是毫无头绪，东海的藏书阁中的收录书籍也不少，不过大部分都是药理类的书籍，不如我们抽空也去东海看看？”
溯昇的目光从手中的书移向岁和。
他扣上手中的书，对岁和说道：“别在这打坐了，回靖文殿休整一日吧。”
是该回去沐浴更衣一下了，这几日都没迈出藏书阁的大门，连吃食都是让灵若送来的，身上的衣服都被藏书上的灰尘弄脏了。
岁和最不喜欢自己的裙子被弄脏，先前看书时太过专注没发现，现下看见这一块黑一块白的裙子，她想还是先回去沐浴更衣后再过来吧。
“好。”岁和应下，“你不回去吗？”
“我看完着几本就回去。”说着溯昇还抬起手上的书示意了一下。
岁和一打开门，差点一脚踢到缩成一团坐在门口台阶上的玄羽。
“你怎么在这？”岁和问道。
“您终于出来了！”玄羽看了岁和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缩成一团，无精打采的说：“宛凉也回万灵天了，灵若也要在岁和殿和靖文殿来回跑，走之前还警告我最近外面很危险让我不要乱跑，我好无聊啊！”
“无聊就去万灵天给我学习术法。”岁和一抬脚把门前的拦路鸟踢开，“要不是最近人间太危险，我就把你发配去人间学堂学习考功名。”
玄羽瘪了瘪嘴，他揉着刚刚被岁和踢到的地方。岁和下脚轻，并不是很疼，但委屈他还是要装出来的。
他已经能想象到若以后岁和有了孩子，他该有多可怜了，肯定更不疼他了。
玄羽从怀中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送到岁和面前，“给，宛凉神女走之前给你留的。本来想等你回来，结果这藏书阁一呆就是五天，她就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自己先回去了。”
这是什么？
岁和将皱巴巴窝成一团的信拿过来敞开，只见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两行字：
你究竟有没有帮我问那个男人是谁啊？哎呀好久没写字都不会写了，一定帮我问到啊！
宛凉留
完了，忘了，岁和一拍额。当时出了那么多事，她早就把宛凉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正好，你不是想出去走走吗？”岁和在空中写了两行字，空中的字立刻成型变成纸条落入岁和手中。
“帮我把这个送去宛凉哪里，但是送完之后，还是要赶紧回来。”
玄羽眼中刚亮起的的光又暗下去了，原来只是去九重宫阙送个信，他还以为能去六界各处转转，一月前他还跟鹿族的少主约了去青丘看美景，如今也去不成了。
岁和道：“如今外面如此凶险，若是你出门在外被人拔了鸟毛烤了吃怎么办？此事没得商量。”岁和还急着回去清理脏污的自己，她将那封回宛凉的信塞入玄羽手中，“快去快回。”
岁和沐浴打坐完后，终于感受到身上那股疲惫感散去，她换了身便捷的衣服，再次回到了藏书阁。
她回去时溯昇还没有离开藏书阁，而是坐在了藏书阁中央的桌案前，桌上瘫着一本打开的竹简。
“还在看吗？”她走近才发现溯昇看着眼前竹简的面色不对。
溯昇一语不发地将竹简放到她面前，只见竹简靠右方写了四个大字——换骨之术。
简单几个字直击岁和眼底，她也不论自己刚换了新衣裳，拿过竹简席地而坐。这本古籍至少已经是几十万年前的书籍了，上面有些字也都是古文，岁和看的有些吃力，花了很久才把这段看完。
这里面记载的是一段奇闻异录，传说二十万年前一位修道之人，不喜修炼却一直妄想成仙，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修炼无果迟迟无法飞升。后来他意外目睹了一场仙妖大战，仙人被杀。因为太想成仙，他偷偷把死去仙人的尸体带回了家中，剔去了那死去仙人的骨头换到了自己的身上，却没想到，换成了仙人的仙骨后，他竟得到了那仙人的法力成功飞升。
“这也只是一段奇闻异录罢了，换骨成仙之事在六界中并没有先例。”溯昇道。
岁和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只有这一小段记录。
“但并不是虽有奇闻异录都是编造的，有的只是因为事件太过离奇，很多人不相信，于是也就变成了奇闻异录。”岁和低声喃喃道：“不知为何，我总感觉这是一条线索……”
“难道说那人召集了许多凡人作为下属，特意来为他们取仙骨和魔骨，助他们成仙入魔？”这种想法虽然过于离奇，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溯昇却不认同这种说法，“我倒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六界中从来没有亲自练精兵的首领，这就像我去六界中手把手地教每个想要入魔的人该如何修炼一样，太过离奇。何况那位剔骨的神秘人术法高强，能闯进青澜宫截人，明显是目中无人之辈，这种人，怎么可能会选择养六界中最弱的凡人作为自己的精兵。”
言之有理。
“如果那人剔魔骨仙骨真的跟换骨之术有关……那我们就要开始想另一个问题了。”溯昇指着竹简上画的那简易的，要羽化登仙的小人儿。
“这骨是换给谁的。”
对啊？这骨是换给谁的呢？剔骨神秘人拥有灵气，至少已经成仙了，所以肯定不需要换仙骨，就算他需要换，也只需要一副仙骨即可，没必要一下抽走六副。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他们本以为找到了一个清晰的线索，现在发现不过还是一个死胡同罢了。
“线索还是不够，我们与那个人剔骨神秘人的接触实在是太少了。”岁和单手揉着太阳穴说道。
“我们现在的思绪太乱了。”溯昇一个响指，桌面上立刻出现了一套文房四宝，溯昇拿起笔蘸上墨，在纸上一边写一边讲。
“那人做了很多让我们想不通的事情。首先，从时间线最早的开始，神帝认为，五千多年前，杀害稚鱼上神与璟瑜上神的，就是这位剔骨神秘人，而稚鱼上神与璟瑜上神死时，元神俱灭，魂魄不见，法力散尽。”
“后来，这人五千多年间，他都没有来出来过，直到我们大婚之夜，他闯入青澜宫，带走了景策和玄穆。”
“最后，他和景策一起逃往人间，杀害了八位魔将，六位仙人和两位凡人。凡人只吸去了精气，而魔将和仙人，均是被灭了元神碎了魂魄，吸去魔气灵气，剔了魔骨仙骨。”
写完这些，溯昇有事一个响指，砚台上的墨汁换了颜色。
“我们先从稚鱼上神与璟瑜上神的事情看起，两位上神追求安宁欢乐，从未与人结过仇，甚至为了避世刻意选择在人间生活，所以她们的被害原因就是个谜团。”
“等等。”岁和打断他，疑惑的问：“稚鱼上神与璟瑜上神归世的时候，你才是个只有三千岁的娃娃，你是如何知道的？”
溯昇不自然的轻咳了声，但很快就恢复常态，“你先前同我提过后我就去查看了有关两位上神的记载。”这话说的不卑不亢，看起来倒是没有任何问题。
“我们继续往下说。”溯昇将话题转回，“五千多年前那人为何会选中稚鱼和璟瑜两位上神？还有杀害他们后，又为何会吸取他们的灵力？不仅是两位上神，还有前些天死去的魔将仙人，也被取走了浑身魔气和灵力。让其魂飞魄散可能是怕她们灵体没有立刻归世轮回暴露那人身份，但灵力离体后就会消散于六界，特意将灵力取出，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为何要多此一举取灵力，这是第一疑。”
“他在杀害两位上神后，销声匿迹五千多年，为何五千多年后，突然再此犯案？这是第二疑。”
“再次犯案后，他为何要剔去魔骨仙骨，这是第三疑。”
“而如今我们只堪堪找到与第三疑有关的线索，而且这线索还延伸出了第四疑，就是剔去的魔骨仙骨，换给了谁。”
如此一来思绪便顺畅多了。
溯昇将梳理完的纸张转正至岁和面前。
岁和看着面前金樽墨与朱墨交替的文字，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
“还有一点。”她拿过一旁的笔，在最右方规规整整地写了两个字。
景策。
“还有景策，我们一直没有关注过他，他们一魔一神仙，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溯昇单指叩着桌面，看着纸张上那鲜红的景策两字陷入了沉思，许久过后，他才开口道：
“当时放走景策，是因为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些东西，那东西不属于魔界，所以我认为他背后另有他人，才故意放走了他，引蛇出洞。”
“没想到，我高估了自己的计划，不仅放走了景策，还害死了八位魔将。”溯昇说话的声音一直是低醇清冷的，而岁和却从这两句话中听出了些许带着难过与悔恨的嘶哑。
她向来是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的，只能手脚僵硬的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道：“我们也不是宛凉，无法预测未来，此事也不是你的错。”
溯昇无声笑了一下，他是有悔恨，不过转瞬即逝，反观岁和，不会安慰人还会照顾他的情绪，一时间又觉得岁和可爱了几分。
看到溯昇还能笑出来，岁和就知道他并无大碍，于是尴尬的缩回手，又道：“我记得……景策在魔界中也有同盟？”
溯昇点头，他早就想到了这点，“月南王与月西王在很早之前就是景策的拥护党。”
“那你觉得，他们会知道些什么吗？”溯昇道。
“知不知道，问问就好了。但我认为他们知道的应该不多。”他似是想起什么，嗤笑一声，“他们那么拥护景策，但景策好像并未把他们当自己人。”
但不论景策是否将事情与他们全盘托出，该问还是要问。
“几日前我就已经叫应殇把他们二人关起来了，如今就在地牢关着，我去洗漱一番，还请夫人先代我去，询问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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