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压马路一直走到集市的地方。
融溪一路晃悠被扯住孟祺山的手臂,原来甩开的手现在就这样一直挂在她的手臂上:“这么牵着像是带小孩出来玩似的。”
她嘀咕声。
前面领路的人转身缓下了步子。
“那怎么牵?”马路上电瓶车疾驰,拐弯时发出刺耳的抓地声抛锚似地脱离轨道。
“这样啊。”她说着从他掌心逃出,步步向下后搭在他的手心,以一种及其简单的方式扣在四只指头上,
“这样才叫牵。”
夜晚催化勇气时正好落在融溪身上。
虽然前几天不像模样地纠缠过几次,但中规中矩地牵住他那是融溪第一次。
马路对面的绿灯骤然跳成红灯,孟祺山随之停下脚步任由那只手上的无端动作。
只是两人之间一点小动作都能从牵住的那只手传达到彼此身上。
融溪轻咳了声:“孟祺山,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安静的一瞬里她看见对面的红绿灯进入倒计时。
握住她的手收紧了些,跟着挑起了融溪心跳的节奏。
许久她才听见身边人嘶哑的声线:“想好了?”
似乎在降温的夜里暴露了太久。
“怎么,”她挑挑眉,“哥哥带妹妹出去玩不这么牵?”
孟祺山似乎被这句说辞气笑到:“行。”转手扣住了她的手背,“牵上了,今晚都不许松开。”
红色跳动的数字进入个位数。
融溪藏起猩红的视线看向停滞的车流:“嗯。我就是这个意思。”
她的尾音被两对面流动的人群声掩盖,两人默契地在倒计时归零的时候踩到斑马线上,不在提起固执地非要牵起手的原因。
但融溪跳动的心脏不会说假,她跟在孟祺山身后偷偷拽了一下他的手。
“怎么了?”前面人很快就有了反应。
她摆出撒娇的语气:“人家跟不上你了,慢一点。”
人群中有三两转头看向他们。
孟祺山无奈摇头:“嗯。”随即慢下步子。
走过斑马线后往前走两步,融溪的左手边深不见底的直巷子就是夜市的目的地,她光是站在街口视觉和嗅觉已经被填满。
木质的小摊上每走一步都是不一样的装饰,红蓝灯光亮起的摊位没有固定的次序,售卖的物品也大相径庭。
她千挑万选地一手端甜水一只撑关东煮,吃到好吃的还不忘转头象征地问孟祺山一嘴,最后果不其然得到他的拒绝。
哼……不吃正好,美美都卷入她的腹中。
街上来往人多,角角落落站满了随处品尝美食的大小孩。
融溪顺路往街道深处一直走始终没有找到歇脚的地方。
“孟祺山,我们买个这个吧。”最后把吃不完的全都暂时安顿到孟祺山手里。
她相中了这个摊位的香包,里面似乎是草药有一股隐隐的药材香。
“可以。”一晚上融溪提出想买什么时他给出的答案总是这样。
趁孟祺山伸手帮她付钱时的分神,她低手将小东西别在了他袖口的口子上。
“这是今晚你陪我逛夜市还帮我拿东西的酬劳。”
融溪抬头对视上他寻问的眼神缓缓打上了最后一个活结。
但那只手腕在她层层拨开后露出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她翻转绳子一直到刻字的珠子展露在她的视线下面。
“等等。”孟祺山后知后觉地挽下袖口。
“我看见了,”她扣住孟祺山的手腕不让他逃,“孟祺山,你偷偷藏了一只一模一样的,为什么不说?”
木珠上刻上的字深刻在融溪反复读起的每一刻。
他垂下眉眼看不出一点情绪:“要是你不喜欢……”
“不用,”她扯了扯香包防止那条绳子挡住手链,“那也很衬你。”
“好。”似乎感受到她不排斥的情绪后,孟祺山的眉眼才有松懈的痕迹,他闻声扣住了那个香包。
“那这个呢?我自己给自己买的?”
融溪听出他调侃的意思摇头说:“才不是,这是我挑的就和那些不一样。”
“行,你说了算。”
摊位老板递来香包的包装盒正听见他们互动:“二位感情真好,这个是包装盒。”他说着指向里面的小包装,
“今晚刚好有活动,情侣买一赠一。”
她伸手接过袋子拨开包装,堪堪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像是个很小的药材包。
“谢谢老板。”融溪笑着使劲牵了牵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祝老板生意兴隆。”
孟祺山会意附和:“谢谢老板。”
告别最末尾几间小摊,拐弯处已经没了灯光逐渐变得清冷。
海风呼啸,浪潮拍打碎石的声音幽远,似转角传来又似在远方。
融溪扯上孟祺山走上角落的水泥楼梯,站到岸边的台阶上。
站在那里,即使只有微弱的路灯光她还是清楚地感受到面前一大片的石子滩。
浪卷石子的声音在夜晚中有了具象的代表。
她找到人少的中间席地坐下,挑上孟祺山手上最想吃的甜水自顾自塞满了一整口。
“孟祺山,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没说过。”咽下甜水舌尖停留的味道一时分不清是酸涩还是糖精,“而且这些似乎已经成为他们心照不宣不会再提起的事。”
他在融溪旁边坐下,垂下小腿贴在水泥台阶的边缘:“如果你想找人说,我会听。”
“嗯。”
风轻悄悄吹开尘封的开头。
融溪分神向无尽的海,
“‘平安’这个小名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
这个小名起源于融溪的外婆,一个比胡女士待她还要温柔的人。
小融溪满月时染了一阵的风寒,起初只是热得全身发红,后来演变浑身起疹子高烧不退给胡女士吓得不轻。但当时胡女士还年轻正是事业势头正旺的时候,两夫妻没一个能腾出时间照顾小融溪的,这才不得已请小融溪的外婆来暂时照顾一阵。
折腾了有半把月,闹得街道上到处都知道他们融家小女儿得了病天天往医院跑,背后嚼舌根难听的都在说“这养的女孩还不如不养”。
这些话传到外婆耳里她哪里能乐意,今后只要一带着小融溪出门就“平安平安”地喊,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小融溪好着呢。等日子一久小融溪认了这个声音,只要一听见“平安”笑得嘴都合不拢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小名。
融溪回想起这些嘴角不自觉地挂上笑容。
“当时胡女士可是千说万说就是不同意,说这么普通的名字怎么可以当做小名叫。”她忽地转了音调低下头,将见底的碗丢在手边的袋子里,
“但这么普通的名字,外婆怎么可以忘记了所有却唯独没有忘记它。”
融溪初中的时候外婆年事已高,记忆混乱到上一刻亲切地挽住手喊姐妹下一秒就意味你是潜入家里的贼,抱着那箱不知道哪里吃酒送来的空牛奶箱恳求:“别带走她,这是我的平安……别带走平安。”最后彻底倒在去金嘉花园见融溪的路上。
说到这里,海风不自觉地灌入融溪的衣袖,挠得她直哆嗦。
融溪抹了抹眼角。
准备说出这些之前她就对自己说过决不能哭。
但她藏不起脸上沉浸在回忆中露出的失落,擅自有一滴泪脱离了掌控背叛了组织,直到一只温暖的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依稀之间她只能感受到孟祺山搂住她上下安抚她。
“后来只要一提起‘平安’我就会想起外婆,就会在想,要是那天我留在外婆家里、要是那天我给外婆打了电话,她是不是就不会在来找我的路上出事了。”她颤抖地泪水沾上孟祺山前衣的布料,着急得像是闷热的雨天等待一场暴雨的降临。
他捏了张纸巾在她紧攥的手心:“融溪,”低声确认安抚她的情绪,
“别在这件事那么上苛责自己。这个名字除了寄托祝愿还有每一次呼唤的时候你想起的她,”
“就像她依然陪在你身边。”
说着融溪感受到肩膀上的手臂更重了些。
“可是我没有像那个名字一样让外婆平平安安的。”她呜咽说得不清不楚。
孟祺山却稳稳地接住了她抛出的情绪:“但是外婆的愿望让你平安,而不是让这个名字成为你的枷锁。”
“我也不想的……”
周围细碎经过的聊天的声全被他的怀抱隔绝在外。
融溪安静地任由泪水滑下脸颊控制不住地词不达意。
她想大约是因为外婆给她的爱干净地纯粹地守护着她,直到她为人处世时总能不自觉地想起外婆对她的好。
融溪微微抬头,含着泪眼带着抽泣声问:“孟祺山你从前还安慰过别人吗?”
她得到他摇头的否定答案。
“对小时候的你好像用不上这些。”融溪的手扣住孟祺山腰侧的外衣,没关心他调侃的语气。
“那你很厉害。”这句话轻轻点点攀出话头全是她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勉强找回的情绪支点。
融溪勾住衣角轻轻向上探,
“所以这个是奖励。”
他下颚线的骨骼突出,融溪偷偷观察过很多次也幻想过很多次近距离观察他的脸蛋。所以预想过这么多次的观察第一次切切实实地靠近了。
她点水般轻轻落在孟祺山的脸颊,瞧见他为此泛起涟漪的耳朵。
“谢谢你,孟祺山。”
“嗯?”他回抱住她看向她的睫毛微颤。
融溪读懂他低下头望向她时眼里藏匿的情绪,他像大海却无声地吞下了所有席卷的情绪。
他们彼此靠近的心脏正在疯狂地跳动。
孟祺山小心翼翼地撩开她额间的碎发,亲昵回礼道:
“这句话也同样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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