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仰头看着他,双目无辜:“你是谁?”
万怀平静地回答:“我是万怀,你不认识的万怀。”
小女孩舔着一根骨棒问:“你是来做什么呢?”
万怀回答:“我来这里找些东西。你别动,稍微等等我。”
小女孩听话地点点头,咧嘴一笑,露出血涔涔的牙齿。万怀拿了五块石头,摆在不同的方位。小女孩站在原地蹦跳,跳出一个圈。万怀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压在五块符纸底下。小女孩没有管他,绕到了万怀的背后,又跳出一个圈。
万怀背对着小女孩忙活:“小姑娘,往里面靠靠。外面危险。”
小女孩高兴的“嗯”了一声,拽了拽他的衣服:“姐姐在,不危险。”
万怀听到她的话,看了她一眼,顿了顿,耐心地纠正:“是哥哥,我是哥哥。”
万怀拿起最后一个石块,放到了五块石头圈起来的地方的中央,直起身,直视着蹦蹦跳跳的小女孩。
这是一个抓鬼的符阵,以前用这个符阵抓过不少有点本事的鬼。这个应该也不在话下。万怀咬破手指,一滴鲜血落在中间的石头上。瞬间,小女孩就被笼罩在一个光罩里。万怀喜欢称这个东西为结界,听着很神仙。
万怀抬起头,他凝视着小女孩,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小女孩嘻嘻笑:“我是姐姐,我妹妹。我是姐姐,也是妹妹。”她跳到了自己画的圈里,然后…从另一个圈里跳了出来。跳出了万怀的阵法。
怎么会这样?万怀平静的脸色有了一丝波澜,他握紧了怀里的符纸。看着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向他靠近,他转身就跑。但是身后小女孩的清脆的声音却越来越近:“我是姐姐,也是妹妹…我是姐姐…也是妹妹…哥哥是什么…啊,是肚子里的虫虫啊…”
万怀脚步不停地奔跑,自己的呼吸声和小女孩的说话声混到一起。他停了下来,小女孩的声音到了耳边,似乎是吹过了一丝阴风:“哥哥,哥哥,吃掉哥哥变肚子里的虫虫…”
就在那一瞬,万怀转身把符纸贴到了小女孩的脸上。小女孩发出痛苦的尖叫,却消失了。她没有死,只是受伤了。有些本事,但害怕符纸。万怀判断,剧烈跳动的心脏让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小女孩应当在哪个地方躲着,这是她最虚弱的时候。万怀想去找小女孩,但是他想到了叶儒,他还需要大蓟治伤。一体双生女的事情有了些眉目,万怀心心念念的是叶儒一身的鲜血,万怀决定先下山。他朝着山下跑去,跑着跑着,一个骨碌。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滚了两下,趴到了一个石头台阶上,一阵风吹过台阶,上面的尘土被吹开了,几个字映入万怀的眼中。
万怀趴在地上,看清上面的字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长姐绮星之墓。”后面还有一行小字,万怀轻轻地把墓碑上的灰尘擦拭干净,他看到了那几个字,“小妹绮月立碑于雍和二十一年十二月十三。”
万怀看了片刻,平日里心平气和地他有些不快了。不畏神佛也就算了,拿着别人的墓碑做台阶,太不尊重鬼了。万怀从山里找了根木杆,哐哐哐地撬着墓碑,乌云散开,天色带出了些许光亮,墓碑可以挪动了,天快要大亮的时候,万怀抱着一块墓碑下山了。山林的草丛里有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声音很轻:“姐姐…妹妹…姐姐…妹妹…好饿啊…”
随着眼睛主人的细语,山林中起了一层晨雾,晨雾隐匿了山路,也隐匿了那双眼睛。万怀一时看不清下山的路了,他脚步微微停顿,回想怎么来的。
山里的一大高大茂盛的树上,一个白色的身影斜斜的背靠在树杈上,抬手便拨开山林中的迷雾,万怀看到了下山的路,他迈着轻盈的步伐快步下山。白影的身影再去寻找眼睛的主人,眼睛的主人已经不见了。他轻哼一声,低声:“装神弄鬼,早晚把你抓出来。”说完,不见了踪迹。
万怀抱着墓碑到了山脚,马车还在,叶儒还在,就是旁边那棵老槐树的树叶枯黄,落了一地。万怀张开双臂感受了一下空气的温度,感慨:“一叶知秋。”这是做学生的时候,最喜欢说的一句无病呻吟的话。而今感受,浑身通透。躺在马车上的白色身影轻声一笑,万怀驾着马车回头问:“你醒啦?好些了吗?”
叶儒把头垫在墓碑上,找了个舒适姿势继续躺:“好些了。做了一个梦,身上的伤都好了。”
“做梦可以治疗伤势?”叶儒没有接话,万怀讶异,“你梦到了什么?”
在马车双轮滚滚的声响中,叶儒抬手从车外顺了一根狗尾巴草,把他狗尾巴咬在嘴里,自在地说道:“有一个白胡子老头说看我可怜,想给我治伤。我推让再三,他还是救了我。”
“他人好好啊。”万怀由衷地赞美,“你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仙人。”
“为什么说我是仙人?”这次叶儒没有接下这个定性,他好奇地发问,“我可不爱吃香火。”
“城隍老爷都尊敬的人,应该是仙人啊!而且,我觉得仙人就应当是你这样潇洒飘逸又善良的模样,”万怀故作呆萌的顿了顿,“你不是吗?”他注意到了叶儒表情中闪出一丝厌恶,但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所以,他决定装傻扮萌蒙混过去。
叶儒唇角弯弯,嘴里轻声地重复:“善良。”
万怀没有听到叶儒的回答,便猜想,自己可能猜错了,那不是仙人,那就是非仙人群体。那自己说了这样的话,是不是让他难堪了?难怪他不高兴了,于是,他缓缓开口:“不用觉得自己不是仙人而看轻了自己,路在脚下,但行好事,不是神仙也是让人敬仰的生灵。”说到这里,万怀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容易让别人不高兴的话题那就没有说的必要了。
叶儒目光动了动,轻笑。
万怀想到了什么,从袖管里拿出大蓟,遗憾:“无用武之地了。天地生灵,没有发挥该有的作用,浪费了。”
“给我看看。”叶儒把大蓟接到手里,毫不犹豫地抬手割开了自己的手臂,白骨可见。万怀闻到了血腥味,回头看向他,顿时眉头紧皱:“你不是好了吗?怎么又受伤了,快敷上。”
“是好了,但是又被我抓开了。”叶儒把大蓟搓碎了贴在自己的手臂上,在阳光底下晾着,“这就不算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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