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裁雪扶住史文茵时低低一句,“二姑娘已回花厅了。”
史文茵听闻微微点头,稍理仪容才往花厅走。方才史文茵与裴微微见别,不过廊上几步就见史文芩与秦斯吟争执,而另一头是程沛棠隔岸观战。
莫说是夫人,就是裁雪自己心里都一惊。中秋宴史文芩早早被遣回家便是因着稍饮果酒冒犯国公千金所致。今日可是温国公秦家做东,京中大小贵妇无不到场,若是闹出动静来,莫说是文芩姑娘自己和史家,便是青阳王府也要被带累的。
恰巧程沛棠在,许是见情形不好,夫人便遣了她上去解围,幸而秦大夫人也适时遣了丫鬟过来请秦姑娘。
她过去时本以为史文芩姑娘必然是怒着,心里还有些不情愿,可从背面转到正面倒把她给吓住了。
——史文芩一动不动站着干淌眼泪,瞧着很是委屈伤心的样子。见她来了倒像是不太愿意叫人瞧着,抹了泪才问她是不是青阳王妃身边的人。
裁雪把人带到温国公府给女客们备下用来收拾仪容的小厢房,又去小厨房要了些冷水。一直到浸了绢子给史文芩敷眼睛时,她心里还直犯嘀咕,心里琢磨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史文芩一开口倒又叫她一震,
“……多谢王妃娘娘……”大约是才哭过,史文芩声音微弱,裁雪没怎么听清。她下意识回声再问,倒惹得史文芩恼。可是等裁雪隔半晌反应过来方才史文芩的话她就更疑惑了。
孰料史文芩看她恍然大悟的样子又是一句:“我改日想登门拜访王妃娘娘。”
裁雪也只好点头应声,把人送出厢房才说稍后回禀。
“——文芩姑娘是这么说的。”裁雪坐在史文茵身侧替她揉着额角,“夫人,你看这是?”
“她要是真想过来,定会递帖子或是再差人说一声的。”
史文茵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文芩心气高心眼窄些。我一早便说她是要吃些亏的。”她伸手撩开马车的帘子望街上的冬景才慢慢说,“在家里有婶娘和老太太都护着她。府上的腌臜事,哪怕是料理自己房里的小娘,婶娘也没舍得叫她经过手。与那秦家姑娘左不过是斗气罢了。坏人的事她哪里做得出来。”
史文茵悠悠叹气,放下帘子才回过头来,听着说话倒轻松:“她若是想得通不再置气自然是好。想来就叫她来吧。”
裁雪闻言点头,又说起程沛棠今日的事情来。史文茵很是头疼:
“这程小夫人因着她自己本家在菖州查办的案子,对青阳王府成见颇深。今日她想利用裴家姑娘没算计成,又被压了一头,恐怕是要记恨一段时日了。”
裁雪闻言也有些不太高兴,“程小夫人还怀着身子呢,倒有精力……”
史文茵听着她说话已微肃了脸色,裁雪才止了话头。史文茵自己几乎从不在下人面前论人长短。她不说,也不愿听房里的下人说。
裁雪自知失言微垂了头瘪了瘪嘴。马车里安静下来就只能听得到车轮辘辘作响,没一会外头的车夫便唤了一声,说到鼎味斋了。
姜维桢今儿去了姜维晰府上,也是因为前几天兄弟二人的争执。聊完正事,姜维晰留他少喝了两杯,一直到过了晚膳的点才回来。许是因着太久没饮过酒,姜维桢来的路上就一直拄着胳膊假寐。
季七把人送到外院时依着惯例要先禀正房,却被姜维桢拦住,说了句“先等等。”说完之后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季七候着,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难不成是殿下怕自己身上酒气没散干净?他想着就悄悄觑姜维桢,姜维桢人正面无表情地闭着眼睛仰靠在四轮车椅背上,四平八稳的样子。季七也只好收了自己的揣测,没一会干脆溜出了外院中堂。
早知道就多喝点了。
姜维桢听着季七的脚步声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今日姜维晰一开始念着他的旧伤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多喝,恰喝热了身体便止了。在回府的马车上,姜维桢才回过味来想明白这素来贪杯的六弟怎么今日反过来倒一定要拦着他饮酒,非要点到即止。
——他在府上可是与妻子同住一室。
姜维桢从军多年熟识酒性:若是今日烂醉倒好,眼下恰热酒下肚燥了身体,这家中软玉香温在侧,若是真同居一室,他只怕是……姜维桢长叹一声,心里难免埋怨姜维晰。
不过这也怪他。姜维晰争执那日大约已在府上见过了史文茵。今日他去府上姜维晰就难免问两句旁的话。
男子相谈,又是这尚未娶妻的兄弟,他这兄长自也没什么好瞒的。姜维晰大抵是晓得内情才有了这番主意,只是如今反倒苦他罢了。
姜维桢摇了摇头,一边把季七唤进来让他去收拾书房,一边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他心里清楚,史文茵昨儿才终于被自己哄住舍得同衾是一直信他不会迫着她行事。他既明白这一点,就更不愿意趁着身欲占上便做些更坏了夫妻情分的事情。
季七出去前姜维桢令他将门帘打起,此刻凉风入室,姜维桢闭上了眼睛将手臂搭在了额上,人也跟着松缓起来。他想着此刻史文茵已然熄了灯,在那张分外熟悉舒适的炕上安眠。她的发该散在枕上,若是侧卧必是双手交叠,露出半截白皙的腕来。
他的妻睡相好,只是大抵是有些畏寒,两床被时睡着睡着便近了他。同衾时便更明显,睡着睡着便头抵上了他的肩,到清晨他起身动作她便翻身,一只胳膊伸出炕去,他便总是要轻轻替她放回被中,不让梁妈妈吵她容她多撒会懒。
有些时候他若不必特意早起,便睁着眼睛瞧她的容颜慢慢在变化的天色中清晰起来,他的心便慢慢满了。不过他总是愿意瞒他,眼见到她要醒的时辰,便早些下床穿衣。等她醒了便以为他早起……
姜维桢听着外头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想着他的妻与他居然已有这么多可追念的瞬间,竟一时感慨。酒就是这样的东西。用几杯浆液便轻而易举地把素日里装出来的皮消解了。
姜维桢想着,开始数起这段日子,不由得叹了一声:“已这么久了啊……”而后他却听见桌面上轻轻一响。
他睁开眼睛,方才才在心里念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正亭亭地站在他面前望着他。
裁雪是去外院找小伍回来碰上“鬼鬼祟祟”的季七的。
史文茵从温国公府上回来去了趟鼎味斋,买了好几样小菜。有几道给了正房做差事的人,有几道原是想等着姜维桢回来一起用的,可是最终也没等到。最后干脆一齐给了正房伺候的人和外院的几位管家,又赏了些银两,容了丫鬟们去取些酒烫来喝。
大家得了赏自然是高兴,梁妈妈和裁雪却都瞧得出夫人是有些失落的。
正好要去外院送菜,梁妈妈让裁雪跟着,去问问殿下有没有捎回来消息。裁雪把菜送到了小伍和大管家那儿。今儿晚上小伍值夜,得了赏自是高兴得很,容裁雪留着讲了好一会的话才把她送过了门廊。结果就撞上了摆着一张臭脸的季七。
他穿得黑漆漆的,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吓了裁雪一跳。见此裁雪这才知道殿下已经回来了,她还亲自到中堂探了一眼才确定的。
人回来了却一声不吭的,裁雪心里自然是有疑虑的。她问季七,季七却稀奇古怪地不愿意搭理她似的,说了一句他要去替殿下收拾书房便走了。
裁雪这下可是真吃惊了,连忙回了正房禀了这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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