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噼啪~”
“救命!救命!火就要烧过来了!”
“救命!啊!......啊!”
撕心裂肺的呼救声与惨绝人寰的嘶吼声最终抵不过无情烈火地吞噬......
..
好吵,好热,感觉自己的身躯就要被这热浪烫流灼伤、蒸发。好似有人在呼救,是谁?好想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一切,奈何睁不开。
恍恍惚惚,好似沉浮,破败不堪。水流划过身体的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己拦腰折断。
为何好悲伤?
我死了吗?这里是地狱吗?
......等我!
心里的念想逐渐消淡直至消失,四周空寂,只余烈火焚烧的“噼啪”声与火星纷飞。
..
待烟消火灭,一切归于平静后,五股异灵系的灵力流围绕在水下一朵全身通透、花瓣尖端略显金色的“冰莲”周围。
须臾,“冰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幻成一名不着一缕的少年。少年静闭着眼,好似沉睡千年,让人生出一股不愿打破这一“世间静好”画面的感觉。即使捣弄出一点微乎其微的声音,都让人抱罪怀瑕。
少年如一块精心雕琢的美玉,一头乌黑青丝一泻千里,几缕较短的鬓发贴于额前和脸颊,几缕渐长的留于胸前,其余全数附于身后。
待五股灵力流全部被少年的身体吸收消散后,少年额中浮现一朵“五瓣冰莲”印记,印记散发着淡淡的银光及微乎其微的金光。其一头乌黑的青丝自上而下逐渐变成银白色,发梢带有若隐若现的金色。
不食人间烟火,美而不妖,立而不媚。
少年睁开了浩瀚星辰般的眼睛,入眼的是一片白莲被灼烧后的景象。他被眼前一幕所震撼,一时不知所措。他试着慢慢地伸手触摸了一下身侧的白莲,却硬生生被“手直接穿过白莲”的情况惊得没有了动作。
久久,他不知情绪地喃喃自语:“原来只是半缕残魂。”
没有人知道,少年这话到底是对他自己说的,还是对这片被焚去的白莲说的。
..
意念一动,少年便已站立于水面之上。他一身宽袖白衣,还未立稳,忽地灵力不支单膝跪倒在了水面上。他面有苦色地用手捂着心脏的位置,魂体显现半透明状态,且不断在实体状态和透明状态中转换。
蓦地,他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双目露出震悚。
一瞬息间,少年额间独有的印记及三千银丝消失褪去,变为最初的模样。
“嗯~”少年痛苦地皱眉闷哼了一声,一缕鲜血随嘴角洇出。
“滴答。”
“滴答。”
鲜血划过下巴滴落水中,泛起层层涟漪,绚烂散开。
与水平面相接的猩红的圆月把水面映得暗红,诡异非常。
少年好似发现了什么,他把脸旁的碎发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右半边脸眼睛以下部分被灼伤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且不断向外渗血的稚嫩脸庞。
“真是寒碜。”少年似对自己外貌无感般地自嘲了一句。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水面,被大火焚烧殆尽于水中央的屋舍废墟,水面漂浮着没有逃出生天的北冥的尸体,全部没入水下被大火吞噬的白莲,以及玉兰参天只余通透的根茎枝干,白色花瓣早已焚毁。
这是有多大仇?竟不留一寸余地!
少年眼色一沉:“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自己?是什么呢?
思绪凌乱,头疼伴着耳鸣,不管是什么,且先离开这里吧。
少年赤脚踏行于散发着通透幽蓝色的水面,步步生莲。他所及之处,水面呈现莲花形状涟漪,水光潋滟,像那蜻蜓点水般,莲花形状的波澜由内向外逐渐晕开。
随着他不稳的脚步,白衣下摆拖拉于水面,原本白而不染污秽的衣衫,袖口、下摆均已染上了血色,身上也溅了些许血。
少年的身影渐渐隐没于血月中,似那曼珠沙华,绝迹而凄美。
..
不知何去,不知归途。
少年的脚被地上的碎石磕破了好几道口子,他也无意理会。脚上的划痕渗出些许血丝,沾染到草丛上,窸窸窣窣。
子夜,山林水涧很死寂,虫鸣鸟叫声被绝对隔绝。幽黑笼罩,毫无生气,像一头沉睡的凶兽,透着不安。
这方向?是......
“十方深渊!”
我怎么会来这等煞气之地?已经沦落到与妖魔邪祟为伍了吗?
停顿稍许,他像有自知之明般的自讽道:“猜他们会不会放过我。”少年冷笑一声,答案显而易见。
嗯?下雨了?
少年停下颤颤巍巍的步伐,他疑惑地抬头看向繁星璀璨的夜空,同时伸出右手去感触......
愣了几秒后,他显得十分不解。
并没有下雨,那刚刚滴落下来的是什么?
他无意地抹了一把额头,指尖沾了些许不明液体,黏稠伴着腥臭。
环顾四周,风过林梢,幽谧漆黑。恰逢此时,几缕皎洁的月光洒下,虽只是一瞬,但也足以瞧清。
少年瞳孔骤缩,这是血!整座山头都是血!叶尖清晰可见暗红的血滴,草丛也沾染上了藕断丝连的血丝,宛如一片血海。
怎么会这样?
他自知该就此止步,但无奈于心之所向指引着他继续往前走。
随着深入,越靠近十方深渊,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也越来越重。
白骨露野,尸骸遍地,看不出年月。
四周还散落着估摸刚死不到一月的各种妖兽的尸体,死状各异,看不出死因,它们散发着恶臭熏天的腐肉味道,让人胃里翻腾呕吐。
怨、煞、戾气似乎更重了,像地狱的厉鬼被镇压。疯魔、撕吼、压抑、不甘、怨念,只要一寻到破绽便会冲破桎梏血洗人间,没有感情,残忍嗜血。
是自己死后发生了什么吗?
据《上古蛮荒.纪元.战篇》记载,十方深渊是六界古战场。寸草不生,无一活物,是邪祟与妖物的天堂。沧海桑田,万载生息,十方深渊演变为“十方地域”,亦称之为“十方地狱”。从一方到十方,越往下越是未知,也越是危险。
神界都避之七分,更别说是凡人。也难怪没有修士敢靠近此地。
黑暗幽静的深渊仿佛有一双睁着的眼睛正在像盯着猎物般地盯着自己,它龇裂着满是恶臭唾液的嘴巴,等着吞噬自己。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少年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直觉后背发凉。
处处透着未知的危险气息,让人惴惴不安。少年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回以凝视。[1]
他身体轻微颤栗,还真是瘆人,干嘛自己吓唬自己。
引我来此究竟意欲何为?
..
悬崖寂寥,冷风四起。
嗯?!
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地移动,虽然感知还很微弱,但似乎是个人,正在靠近十方深渊。
为什么神经紧绷的自己会感到一丝心安?
心安?
不稍时,一个人便立于少年背后不远处,脚一落地,击飞脚下方圆三丈的尘石。
好强的灵力波动,毫不避讳的露骨目光,想忽略掉这号人都不行。
少年至悬崖边悠悠转过身,待看清来人,心脏仿佛跳漏了一拍。
眼前之人一袭红衣,一双赤红的瞳目,仿佛能滴出血来,摄人心魄。他左手无名指处配戴着一枚复杂镂空刻纹的血色宽指戒,三千青丝垂落,伴着少许红发。
高贵妖冶,俊美无双。
他好似长高了,比自己还高出许多,熟悉的同时还透着一股陌生感。
四眼相对,两人均未出声,仿佛时间都静固在这一刻。
..
“小朋友,我来寻你了!”最后,银纪喊出了灵魂深处的那一缕执念。
被银纪称为“小朋友”的少年像看陌生人一般,给予一丝情绪都是浪费,他不咸不淡,嘲讽道:“师尊,终于舍得露面了?见您老人家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
像再次确认什么似的,沉寂的声音再次淡淡响起:“怎搞得如此寒碜,都不像昔日那不可一世的你了。”
银纪啊,银纪,落了个身败名裂真是报应不爽。被世人唾骂、不齿那又怎样,那我就该放过你了吗?
“唯玥,你怎么了?”老?是了,时间太久,久得糊涂到连自己的年岁都忘了,算起来,自己也确实......
对方就像听到了惊天笑话:“我怎么了?你居然问我怎么了?哈哈……哈哈……我变成今天这般模样,还不是拜你所赐!”他如同一头困兽,龇牙咧嘴。
上一秒还如一个疯子般,下一秒就突然变得安静,悠然道:“如何报答你好呢?不然,世人该说我不懂知恩图报。”
唯玥的话让人不寒而栗,完全透不过气来的低气压。银纪眉头紧锁,似想从眼前不同寻常之人身上看出点什么来,奈何什么都捕捉不到。
唯玥行至跟前,突然伸出天使般的手恶狠狠地捏着银纪的下巴,似乎要将对方的下巴给残忍地捏碎。疼得银纪倒抽一口凉气,额间细细密密的汗珠冒着,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着。
唯玥散发着阴狠的脸庞突然靠近,鼻息尽数喷到银纪脸上。暖暖的、痒痒的,是久违的熟悉气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正在缠绵的亲吻。
“师尊,我只问你一件事。”他一把扯过银纪的衣领贴近自己,狠戾道:“你可有为你所做之事后悔,哪怕一丝……一丝的愧疚?”唯玥气息不稳,他的右手有些许颤抖,但不明显,像强忍着不让人发现。
虽不知小朋友为何会变得如今这般嗜血模样,也完全捉摸不透他问这句话的用意,但遵从本心认真答了一句:“不曾。”
“哈……哈哈……不曾?好个不曾!”不知是哭还是笑,像终于认清了不争的事实。他如一头发了狂的野兽嘶吼着:“可我有,我有!”唯玥闭眼呼出一口气:“师尊,我这辈子最后悔之事便是遇到了你。”
唯玥毫无预兆地一把松开抓住银纪衣领的手,寒气逼人道:“你这副嘴脸真让人恶心。”
银纪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然,最后倒在了唯玥的脚边。而唯玥却用靴子顶在银纪的脖颈处,强迫银纪抬起头望着自己。
“你不是总是高高在上吗?啊!可我偏要将你踩在脚底下,让你仰视着我。你越是痛苦,我越是痛快!哈哈......哈哈......”
银纪似不敢相信,蹙眉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师尊,不要用这种训诫弟子的口气和我说话,我——不——喜——欢!!!”
“咔嚓。”
“嗯~啊!”银纪痛苦出声,他的右手手骨硬是被无情、残忍地给踩碎了。
银纪冷汗直流,青丝尽数被浸湿,意识因疼痛变得不太清晰,眼睛沾了水雾,好似被蒙了层薄布,看不真切。
唯玥没有理会脚边之人咬唇强忍、痛苦的表情,他随手一挥,一股红色灵力将银纪整个身体稍微离地悬空了起来。这股红色的灵力一分为二缠绕在银纪周身。
银纪意识逐渐模糊,思绪间断无章,自己这是要死了吗?不对,自己已经死了。身体动弹不得,好似被万千蚂蚁啃咬着,但这些疼痛都抵不过眼前之人的一句伤人的话语。眼皮好沉,耳边嗡嗡作响。
唯玥步近,优雅俯身,他稍微不屑地歪着头,嘴唇贴近银纪的耳朵。仅差几毫厘便要触碰上,鼻子呼出的热腾气流悉数喷洒在银纪敏感的耳朵上,银纪的身体难以自制地颤了颤。
唯玥邪魅如冥间厉鬼般,撇嘴不重不轻地,似说着世间最毒又最缠绵的情话:“师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镜花水月被我一把火给烧了!”
“其实我不想烧的,我不想烧的!可谁让你不出来?你为什么不出来?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你最喜欢的漫天北冥被我烧得连渣都不剩,哈......哈哈......”
“我把你的一切都烧没了,烧了个精光!”唯玥猝然直视银纪:“现在,只剩一个你了!你说?我接下来做什么好呢?”
唯玥后退一步,手中瞬间显现一把红色的戾剑,剑未挥,剑气便已伤人。
银纪毫无血色的一张惨白得不像活人的脸庞,如今左边脸被剑气无形地划出一道细长口子,殷红的鲜血侵出,缓缓划过脸颊,形成强烈的视野冲击,很是讽刺。
薄情寡义的剑刃蓄势待发,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一剑毫不留情刺向了银纪的胸口处。只是剑偏一寸,没有立刻要了银纪的性命。它像一条毒蛇,慢慢绞杀吞噬银纪活力跳动的心脏。不知伤痛亦或是心痛,银纪已经无法辨识。
“噗~”银纪吐出一口黑血,意识已经涣散。唯玥的话萦绕在耳旁,飘飘忽忽,浑浑噩噩,好不真实。
唯玥持剑一步一步渐进,剑身一寸一寸没入银纪心口处。唯玥像个不会被情感所支配的冷血煞神,他嘴唇贴着银纪的耳朵,说出口的话没有丝毫温度:“师尊,这一剑我还你。”
停顿片刻,他接着道:“往日种种,今日尽断。”话落,一点都不含糊,剑身果断抽离体内,激起漫天血花飞溅,绚烂而瑰丽。
“啊!”
银纪极痛间发出的一声惨叫,久久回荡于天地间。
他唯一清明的一根弦在这一刻也被斩断。银纪脑袋低垂,身体软塌,鲜血迅速浸湿了半身衣衫。鲜血染白衣,晕了半边天,要不是有少年的灵力束缚着身体,银纪早已瘫软在尖石裸露不平的地上。
唯玥手中染血的戾剑随主人意念消散,他像在看一个将死的蝼蚁,乍然,他怪异地笑了起来:“师尊,今日是徒儿的生辰,您应的诺,不能食言的!”
银纪用尽一身的气力微微抬了抬头,他微蹙着眉,神情如刚降世的孩童般天真茫然,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然而,面前之人,半眯着睛,眼中目光狠戾了一度,再复睁开,像主掌生杀大权的天道,阴沉道:“所以,我许愿,你可以——去死了!”
这次,银纪听明白了。但他已然是油尽灯枯,无论是身心还是灵魂都已千疮百孔,很多事情计较起来的话,也没有实际存在的意义了。因为自己撑不到那时候,上天不允留时间给自己与之计较。
银纪大气只进不出,思绪逻辑混乱,像要完成自己最后没有完成的事情似的。他艰难地维持着微笑,断断续续道:“如果,这是你......心中所愿,我定会......帮你实现,这是欠你的十七岁生辰愿——(望)”
没有给银纪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机会,唯玥手中凝聚一团红色灵力,骤然落在了银纪身上。还不待银纪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不受控制地快速向幽黑的深渊坠落。
唯玥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转身背道而驰:“师尊,替我好好会会下面的老朋友们吧!”
银纪左眼一滴眼泪划落,看着唯玥远去的背影,感受正在消逝的自己,一切被无限放慢,也变得遥不可及。
希望我的死可以埋葬你所有的仇恨。
望君,不染凡尘。
愿君,平安喜乐!
唯玥并不知晓,在他背身离开的刹那,银纪的魂体便已随风消散。散于天地,散于山河,散于草木......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就像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魂散,缘散。
..
雨滴淅淅沥沥......长烟一空的芳凌钟的钟声响彻九州。
魔界——月落星沉[2]——曼沙殿,魔尊帝释雷霆之怒,近疯魔,伺候的仆从和一众医者尽数被仗杀。
[1]【出处】德国·弗里德里希·尼采《善恶的彼岸》:“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回以凝视。”
[2]【出处】五代蜀·韦庄《酒泉子》词:“月落星沉,楼上美人春睡。”
①北冥:鱼身,有四片轻薄且柔软如蝶翼般的翅膀,数条细长且灵动如凤羽般的尾巴。翱翔于天地间,大小如麻雀,全身通透,散发淡金色光芒。晚间似星星、萤火虫,可以点亮山涧。(由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如遇雷同,纯属巧合。)
②冰莲没有成熟,被迫提前化体,魂魄残缺,少年样貌。(脑袋不太灵光,有点抽风。)
③银纪只有左眼会流泪。
④镜花水月里“水”的设定类似于“蓝眼泪”那种,激荡的话,表面会散发荧光。
小剧场
银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唯玥:???(小手搓衣角,委屈巴巴。)
作者: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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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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