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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君子剑

每一日太阳都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东边是他们来时走过的路,少年想着,未行之路不足十一,他们穿过五岭横贯大秦自西而东,终于也到了尽头,少年对着太阳双臂叉腰,想着一路旅途和所遇到的好人,不那么好的人,开心的事情,困扰他的事情,长叹一声,感慨万千。风吹过扬起枯叶和尘埃,少年想到一个少女,朱颜如花教他颇为挂念,只道若再见,定拉住她将一路上的见闻细细说与她听。

他尤记得前一阵子路过了一个好像很厉害的什么宗门好像叫什么”天真剑派“什么的之类的名字,“哦!对了。””是天山剑派“

据说号称是什么天下最强盛的七大宗门,除了隐士的三座山谷和佛道两道,救属他们最厉害,最了不起。

当时他们正巧马上就要举办什么宗门庆典什么的天下各大门派散人,前辈高手都齐聚哪里,好不热闹,真想看看啊。。

可惜大叔不让,非要我们赶快赶路,真的是个木头疙瘩,哼!说去来不知那奇怪的爷孙两儿现在怎么样了,玩的可还开心?那个说话风趣折扇不离手的那个幽默又有趣公子哥又在做什么呢。

一套拉伸和呼吸的锻炼罢了,少年收回看向东边的目光,转头看向西方,他要继续往西走了,路就在那边,路在脚下。阳光从东边照过来,照在他们一大一小二人的身上,温暖极了,舒服极了。

东边——

青光闪动,一柄青铁剑倏地刺出,指向中年汉子右侧肩部,使剑少年不待剑招用尽振小臂使腕抖,变招使剑斜,剑锋已削向那汉子右颈。那中年汉子竖剑挡格,铮的一声响,双剑相击,嗡嗡作声,震声未绝。两人剑不停,双刃剑光霍霍,已拆三招。中年汉子长剑猛地击落,直斩少年顶门。那少年避向右侧,左手剑诀斜引,青铁剑疾刺那汉子下盘大腿。两人剑法轻灵剑术步伐迅捷老练,此刻全力相搏剑光闪烁。

练武厅南边坐着四人。上座为首的是一着墨蓝道袍,四十左右的中年道姑,铁青着脸,嘴唇紧闭。捎隔数尺处,另一座上也坐着一个人,模样沧桑眼中精光不散,这是个看样子亦颇为不凡的人物。此时这个年近花甲的老者,左手抚长须,神情颇为得意。两人的座位间距不远,其身后皆各矗立十余名各家的男女弟子。对面北方稍远些,一列红木椅上坐着二十余位前来此处观礼的宾客。此刻双方的目光都聚焦于演武台上两年轻弟子间的剑斗。

眼见中年汉子已和少年已拆百余招,剑渐更快,剑招之间越紧,变招乱数逾多,兀自仍未分出胜败。突然间中年汉子一招过后短暂蓄力,然后长剑挥出,用力却猛了些,重心失衡身子微晃,几要摔跌。却忽闻宾客中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忍不住“嗤”的一声轻笑。他旋即立知失态,连忙伸手衣袖遮捂住口鼻。

便在这时,场中稍年轻一些的那弟子,右手挥掌拍出,快极,击向那中年大汉的后心处。那个中年的汉子却借着失衡猛地跳步向侧避开,手中长剑蓦地划出一道如明月般的圆圈背对着年轻些的弟子挥出这一剑,身体随剑而动先剑后人,人随剑光转身,剑到时人亦才转了过来面对向自己的对手,喝出一声:“哈!”那年轻些的弟子左肋中剑,旋即踉跄便要摔倒在地,忙使长剑在地下一撑,便站直身体要欲再斗,那中年汉子已还剑入鞘,笑道:“直师弟,承让,承让,伤得不厉害罢?”那少年脸色苍白,咬着嘴唇道:“多谢龚师兄剑下留情。”

那长须老者满脸得色,微微一笑,说道:“我东山剑宗已胜了三阵,看来这‘清泉宫’又要让吾等东山剑宗众弟子们再住上个三年也。司徒师妹,你道咱们可还有继续比下去的必要么?”坐在他旁不远的那中年道姑不知何时便早已面色紧绷,强忍怒气道:“师兄果然调教得一手好徒儿。但不知师兄对‘天赐玉壁’上所刻剑术经文的钻研,这三年来如是如何?可已也有些领悟心得么?”长须老者向她瞪了一眼,正色道:“师妹莫不是忘了吾等两方师祖数十年前所定的规矩?数十年来我二人各自师长前辈遵此前贤商讨之后立下的三年之约,无数年来吾等前辈掌门皆按约定比武定乾坤,真使世人如见君子,便是从不练剑的寻常世人都知我等东山剑宗与你西天剑派之大名,提之便使人尊敬之至,每每思及仙逝的师尊与另尊便感伤不已,敬佩不已哉!师妹可记得,当时那二人把酒言欢时,年幼的我等不也常侍左右,为其添酒舞剑以助兴乎?”那道姑哼了一声,便脸色复又如常,不再言语。

这老者姓穆,是东山剑宗的掌门。那道姑姓司徒,道号清虚,西天剑宗的掌门。此地乃是秦国南部的五岭之最北临江之处一风水宝地,山清水秀灵气瘟韵二人宗派看似象征实则只为激励后辈竞争资源共同进步,当然此处楼阁当然的确更清美,又有壁画剑经可以时常观摩,条件更好些却是真真切切,关乎三年的生活质量与剑术锻炼故当然要争上一争,然身为长老客勤的老头子们,更甚者当代掌门的他二人自然了然,同源一体共属天山剑派的他们却是无论结果如何在如此多的江湖晚辈与心怀敬畏为了观礼来此的外人面前,这七大宗门之一的面子是绝对不可因他们的争斗而染上污泥的。

“天山剑宗”分东、西二宗,数十年来名震江湖,十数年前东西二宗人材鼎盛之时,更是留下过七剑下天山,轮流挑战天下江湖人和其余六大门派七战七胜无人能敌的壮举,其中为首者独孤剑,更是胜而不伤,更显气度与君子之风,使天山七剑名震天下,凡负剑行走江湖的剑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剑宗掌门人居住湖边楼阁。自于七国时战乱年间分为二宗之后,每隔三年,皆会举办演武之典礼,宗门下弟子齐聚于此,在湖边演武台之上,比武斗剑,获胜的一方可在楼阁湖边居住三年,直至四年后,于此重行比试。五场斗剑,赢得三场者为胜。这三年之中,败者固极力钻研,以图在下届剑会中洗雪前耻,胜者也丝毫不敢松懈。数十年来,东西二宗互有胜负。东宗胜过七次,西宗胜过六次,这次是第十四次演武典礼。那中年汉子与少年相斗,已是本次比剑中的第四场,最后一场着实紧张惊险,二人实力不分伯仲斗的极是激烈,最终经验老练些的中年汉子胜,东宗四赛三胜,那第五场便不用比了。

西首锦凳上所坐的则是别派人士,其中有的是东西二宗掌门人共同出面邀请的公证人,其余则是前来观礼的嘉宾。这些人都是秦中州南方一带的武林中的知名之士。坐在最下首的那个青衣少年却是个无名之辈,偏是他在那汉子佯作失足时失声发笑。

这青年乃随北方龙泉镇而来老镖师远近闻名的大舵头龙门镖局,龙老六而来。龙老六是大舵主弟子满堂,豪富好客,颇有孟尝之风,江湖上落魄的武师前去投奔,他必竭诚相待,因此人缘甚佳,年龄渐长锻炼日减,武功早是平平。龙老六引见之时说这少年姓花,花姓乍一听确实是颇为罕有不似大秦国的百家姓,前些年战乱各地游民流离奔走至此当今的秦土,如今境内各姓成百上千,老掌教当时听了也不以为意,心想他多半是老六的弟子罢,这龙老六儿功夫实属稀松平常,教出来的弟子还高得到哪里去,连“久仰”两字也懒得说,只拱了拱手,便肃宾入座。不料这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当自己的得意弟子出招诱敌之时,竟失笑讥讽。

穆九霄笑道:“司徒师妹今年派出的四名弟子,剑术上的造诣着实可观,尤其这第四场我们赢得更加侥幸。师侄年纪轻轻,居然练到了这般地步,前途不可限量,三年之后,只怕咱们东西两宗得换换位了,呵呵,呵呵!”说着不住大笑,突然眼光一转,瞧向那花姓青年,说道:“我那劣徒适才以虚招‘迷迭跌扑步’获胜,这位小友似乎颇不以为然。便请花世兄下场指点小徒一二如何?龙老六老哥儿所属的龙门镖局威震中州名扬南北,想来强将手下无弱兵,花世兄定时武功高强手段亦定然是挺高的罢。”

龙老六登时脸上微微一红,连道:“这位花兄弟段不是我的弟子。你老哥这几手三脚猫的把式,怎配做人家的师父?贤弟可别当面取笑。这位花兄弟初来乍到偶然路临舍下,听说我正要观看演武典礼来,便跟着同来,说道五岭天山剑派名响天下,山水秀丽清幽,要来赏玩风景。”

穆九霄心想:“他若是你弟子,碍着你的面子,我也不能做得太绝了,既是寻常宾客,那可不能客气了。有人竟敢在大典途中讥笑‘天山剑派’的武功,若不教他闹个灰头土脸的下山,我天下七大宗门之一的”天山剑“的颜面何存?”冷笑一声,说道:“请教花兄大号如何称呼,是哪一位高人门下?”他见那青年眉清目秀,似是个书生,不像身有高明武功。

那姓花的青年微笑道:“在下性花,微名不足挂齿只清乾字,清水幽幽山泉流,不解乾坤几多愁的清乾耳,从来没学过什么武艺。我看到别人表演杂技摔交,不论技量高低,他真摔还是假摔,总是有时会忍不住要笑的。却不知前辈这是?”穆九霄听他言语中全无恭敬之意,不禁心中有气,道:“有什么好笑?”花清乾轻摇手中折扇,轻描淡写的道:“一个人站着坐着,没什么好笑,可要是一个中年大汉在众人面前失足而摔躺在了地下,哈哈,那当然很好笑了难道非是如此吗,前辈?”穆九霄听他说话越来越狂妄,不禁气塞胸臆,泥丸宫与天庭间的青筋暴起,心脏突突狂跳若不是此时此地众多江湖上的各路朋友和司徒师妹一派在此,他只怕早已欲出手将其擒拿制服教教他同老一辈江湖到底该如何讲话,然此时他依旧强压这心头之火,寻常语气最后朝龙老六问道:“龙六哥,这位花兄是你的好朋友么?”

龙老六和花清乾也是初交,全不知对方底细,他生性随和,见此小友人有趣,名字亦有趣(花清乾同音花清钱),见他容面良善谈吐甚妙,见其正要进山出言邀请便同意了故一同来此,实是他不便拒却,便带着来了,此时听穆掌教的口气甚为着恼,势必出手便极厉害,大好一个青年,何必让他吃个大亏?便道:“花兄弟和我虽无深交,咱家总是结伴来的。我瞧花兄弟斯斯文文的,未必会什么武功,适才这一笑定是出于无意。这样罢,老哥哥肚子也饿了,贤弟不若赶快整治酒席,咱们贺你三杯。今日大好日子,贤弟何必跟年轻晚辈计较?”

穆九霄道:“花兄既不是龙六哥的好朋友,那么兄弟如有得罪,也不算是扫了龙六哥的面子。金钢,刚才人家可笑了你大师兄呢,不若你下场请教请教罢。”语毕便看向场中静待。

那名金刚的弟子看师兄师姐们在台上战斗风光,早已手痒难耐,巴不得师父有这句话,抽出长剑,矮身一跃便上了一丈高的演武台,往场中一站,倒转剑柄,拱手向花姓青年道:“花朋友,请!”花清乾道:“很好,你练罢,我瞧着。”仍坐在椅中,纹丝不动更不曾起身。金刚脸皮紫胀,大怒道:“你……你说什么?”他道:“你手里拿了一把剑这么东晃来西晃去,想来是要练剑,那么你就练罢。我向来不爱瞧人家动刀使剑,可是既来之,则安之,那也不妨瞧着。”

金刚喝道:“我师父叫你这小子也下场来,咱们比划比划。”花清乾轻挥折扇,摇了摇头,说道:“你师父是你的师父,你师父可不是我的师父。你师父差得动你,你师父可差不动我。你师父叫你跟人家比剑,你已经跟人家比过了。你师父叫我跟你比剑,我一来不会,二来怕输,三来怕痛,四来怕死,因此是不比的。我说不比,就是不比。”

他这番话什么“你师父”“我师父”的,说得犹如绕口令一般,练武厅中许多人听着,忍不住都笑了出来。天山剑派宗门下男女各占其半,好几名女弟子格格娇笑。练武厅上庄严肃穆的气象,霎时间一扫无遗。

”适才只是开个玩笑,金刚兄还请千万莫要见怪,剑术在下却是当真不会半分,然方才失笑之事的确是在下失态,只是还请九霄前辈容我解释一番,方才在下虽说起杂技舞剑然实则当时真的只是想到了欢喜之事才失声发笑,却绝非是在笑那位中年大汉蹩脚的动作或剑法,只有此事还请前辈万万听在下解释清楚以免误会啊。“花性青年双手抱拳反握折扇放于胸前恭敬道,完毕向着穆九霄处微微一作揖,身体却是纹丝不动依旧坐在椅子上任金刚站在台上却是叫人怎么看这也不像有丝毫上台斗一斗的打算。

穆九霄闻言似是微不可察点了点头但一言不发半响亦不回应,金刚大踏步过来,伸剑指向花姓青年胸口,在前二三寸便要入其心肺处,大声喝道:“你到底是真的不会,还是装傻?”花性青年见剑尖离胸不过数寸,只须轻轻一送,便刺入了心脏,脸上丝毫不露惊慌之色,连不着痕迹默默退后两步说道:“我自然真的不会,装傻有什么好装?”金刚道:“你到无量山剑湖宫中来撒野,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是谁的门下?受了谁的指使?若不直说,莫怪大爷剑下无情。”

花清乾道:“你这位大叔,怎地如此狠霸霸的?我平生最不爱瞧人打架。贵宗号称天下第一剑派宗门,江湖上的前辈们每提到剑客诸家都以”君子剑“称赞尔等前辈先贤,每听说都叫在下尊敬仰慕,“七剑下天山”的美谈传遍天下在下这般虽无功夫在身却心怀向往之小辈满天下,今日一见却又觉,原来。。。哈哈哈!“

话毕花姓青年大笑三声,他说的这番说辞并未说完更绝不难听,甚至话里话外皆是敬意和称赞,然穆九霄听完微微皱起了眉头,宾客满堂江湖各大门派皆有一二使者来此,本牢牢抓控的节奏或者说此间事件之外的更庞大的看不见的趋势是他为什么此刻皱褶眉头的理由。

他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金刚早就忍无可忍更知此刻再不出手,只怕此子定不会忽然从一个像可舌战群儒唇枪舌剑的健谈书生,突然就变得沉默乖巧,何况就算他不想出手,掌教皱起的眉头怕是亦不会准许,但偷袭手无寸铁之人何况还是一无有武功在身的小辈,不符本派教诣今日如此多的三教九流在此若是这般却更不和江湖规矩,略一思他便长剑回收,突然左手挥出,欲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一个耳光。花姓青年眼光闪过第一时间好似便看到其欲出手击来,然看见却似是躲不开,金刚的手快过不曾习武的他何只数倍,实在是动作太慢躲避不及,一掌便被扇倒在地,被击退出一米有余,仰天倒地躺在地上许久不能起生死不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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