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研究所。
傅遥正坐在无菌操作室之外,托腮看着里头的人忙碌。
中庭协会有资本介入调查,但特战中心级别不够,她只能望洋兴叹。
按道理来说,“罪魁祸首”被判决之后,事情应该变得明朗不少,可实际上,简初背后连带着温弗拉,再加上她曾经作为联邦军校学生的身份,要调查的事情还多着呢。
“最近温弗拉有没有什么动向?”
因思禾目不斜视,不停晃动手里的试管,见里面的溶液成功混合均匀,才微微上扬嘴角。
傅遥面露愁容:“要是有动作倒好了,自从简初被送进萨托罗尔,那群家伙完全没有一点动静。”
“他们可从来没安分过,说不定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自从涟漪配合审问之后,他们总算弄清了简初和飓风之间的矛盾从何而来,但这只能说明白两人有仇,不能用来鉴别简初的立场。
莫景卷起自己的袖口,偷偷瞥过去一眼,倒也没吱声。
“那最近你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因思禾捏着针管,将新鲜调配的药剂缓缓推送进去。
她目光紧紧锁定一旁的仪器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丝不对头的征兆,但万幸,目前一切顺利。
底层空间很难把控,每次都得根据最新的情况重新调配药剂,但熟能生巧,因思禾很快就摸到了其中的规律。
也许是因为本体已经死亡,所以那些黑潮比之前安分很多,只不过它们就算什么都不做,安静待着也会让人倍感威胁。
“你想好了吗?”
因思禾轻轻摁住针眼,垂眸盯着莫景的面庞。
她知道这个选择很艰难,尤其是对方已经尝到甜头,却还没来得及付出代价。
这种时候,人总会无限低估危险的存在。
在上次治疗时,她根据目前的情况给了莫景两个选择,第一,直接重塑底层空间,这意味着所有药物注射的痕迹会被一并消除——连同她的异能。
第二个办法就要复杂很多,想办法留下异能,只抹除实验的负面影响,光是听上去,难度就非常大。
“抱歉。”莫景咬咬唇,“我知道这样会让您为难,但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想争取一下。”
“也许在你们眼里,这个异能很鸡肋,但对我来说……”
外头的傅遥都无奈了:“不要妄自菲薄,就算没有异能,你也是个天才啊,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的精神力吗?”
因思禾拍拍她的肩膀:“方便给我一个理由吗?”
“抱歉,我……”莫景有些难以启齿。
她觉得自己那些心思很幼稚,但就是固执地不愿意放弃。
“是因为简初吗?”傅遥神色了然,“虽然很冒昧,但据我所知,你们应该是今年刚熟悉起来的。我能理解你将某个优秀的前辈当做偶像,但现在明显是你的安危更重要。”
更何况,简初之前在联邦军校并不算出众。
可怎么会有没来由的向往呢?
莫景面色挣扎,犹豫了好一会,才慢慢开口:“其实在五年之前,我就已经认识她了,不过她应该不记得我。”
见她松口,那两人隔着玻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保持着倾听者的姿态。
“我当时还生活在中央城区的贫民窟,学姐她刚参加完军校的招考,晕倒在了我打工的药店附近……”
整个故事被描述得很平淡,连同她自己承受的痛苦都被一笔带过,可每当提到简初时,莫景的眼中都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因思禾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无法感同身受,因为她的童年过得很殷实,哪怕后来家庭遭逢变故,自己也已经在联研所发光发热,简而言之,她从来没缺过钱。
至于傅遥,那就更不用说了。
但她可以理解对方的心态,在晦暗的人生中突然看见一束光亮,下意识就会将其当做救命的稻草。
更不用说,那束光就直接照在了她身上。
只是现在,两人都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莫景已经不需要怜悯与同情,但鼓励赞叹又显得干瘪生硬。
“父亲死后,我就被送到了救助中心,抱着试试的心态,报考了联邦军校。”
所以说,如果没有简初,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走出衔尾巷,更不用说去尝试以前从来不敢想的事情了。
傅遥微微蹙起眉头:“衔尾巷的那起事故我听说过,记得应该是异种袭击,你父亲也是受害者?”
这话却让莫景陷入难言的沉默。
“不……”女孩干涩开口,“准确来说,他并不算受害者,他、就是那个被异化的,凶手。”
“什么?”傅遥皱紧眉头,多年的工作经验让她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你父亲之前是个普通人?被异化之后屠杀了整个赌场?”
“那他最后是怎么死的?”
一连几个问题,让人应接不暇。
莫景:“我不知道,当时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告诉我细节……”
“简初知道这件事?”傅遥继续追问,“发生了这样的事故,她一定记忆深刻,没道理会忘记你的。”
“不,不是的,那时候简初已经走了。”莫景赶紧开口解释,“那天一睁眼,她就不见了,我本来想出门找找,结果就被陈姨带去赌场那边看热闹了……”
之后的事情不必再说。
“嘶!”傅遥原地踱了两步,“案发当天,简初不告而别了?”
她怎么感觉这里头有事啊。
连因思禾也察觉到,这样的巧合背后,或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突然,傅遥以拳击掌:“你们先忙,我得去调一下案卷看看。”
“诶等等!”
因思禾没来得及阻止,实验室的大门就合拢了。
“真是的,看完也记得回来分享一下啊。”
……
中庭协会。
“傅队长,走这边。”
“麻烦你们了,我也没想到案卷已经移交到你们这,这起事故有什么特别的吗?”傅遥语气平和。
“也不算吧。”陪同的工作人员微微皱眉,“这起事故前因后果很清晰,凶手在犯案前受到侮辱,所以选择报复,只是正巧遇上被异化,所以场面比较惨烈。”
“至于为什么被移交过来……主要还是凶手的死亡有点蹊跷,您待会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这话让傅遥更好奇了。”
经过好几扇大门,他们终于来到档案室前,这里全部都是纸质案卷,扑面而来是浓重的油墨味。
地面亮起一个蓝色的箭头,引导着他们来到目标地,抬头就能瞧见个高亮的档案盒。
“根据要求,案卷不可以被带离,只能劳烦您在这看了。”那人取出档案盒,交到傅遥手里,“您没有申请其他案卷,所以无权查阅,请谅解。”
“那么,我在外头等您。”
大门合拢,傅遥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桌前的小台灯应声而亮。
可她没想到,只是打开盒子,看见的第一行字就让人心下一沉。
那是案卷的调阅记录,上面显示的“最近调阅”,竟然是在五个小时前。
也就是今天早上。
她盯着那行被打码的“联****部 **”,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一本被尘封了几年的案卷,突然连续被人借阅,真是相当耐人询问,至于借阅人……傅遥第一个就想到了军部。
但他们的线索从何而来?
……
“咕噜噜……”
耳边是连续的水流声,可周围沉重粘稠,仿佛糖浆一样束缚着手脚和眼皮。
林愿下意识想要睁开眼,闹钟却传来针扎般的剧痛,她闷哼一声,努力甩了甩头,但并没有什么作用。
有人声模糊传来——
“怎么醒了?”
“血样浓度太低,而且随时有基因破溃的风险……”
“先把情况稳定住,让林颀再做一批血清送来。”
“可是他这几天做了很多,身体机能怕是跟不上了。”
“费什么话,那不是还没死吗!”
“别发神经,他要是真死了,项目又没法推进了。”
“靠,真晦气。”
每句话都听得清楚,但大脑不愿转动,更不用说去理解其中的含义,林愿只能竭尽全力,将这些字眼深深刻进脑海里。
温热的水流包裹全身,鼻尖充斥着难闻的药味,但眼皮却愈发沉重。
“她又睡过去了。”
女子身形瘦削,悬浮在黄绿色的药剂池中,仿佛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连胸膛的起伏都微不可察。
“之前的二十个样本,有成功的吗?”康怀明转了转大拇指的戒指,看向身边的米勒尔。
他们在审查所留了个“假人”,偷梁换柱,将对方接到了这里,毕竟现在风波仍未平息,贸然宣布米勒尔无罪,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这老狐狸倒是狡诈,还担心这么偷摸出来,万一“不小心”出个意外,都没人能来救他。
但拒绝是没有用的,尤其是在他看过那场发布会的录像之后。
用米勒尔的原话,“那只养不熟的狼崽子”却是让他怒火偾张。
“暂时没有进展,作为克隆体,她绝大部分基因都来自于死亡的本体,而‘零号’的基因只是充当了‘粘合剂’,现在想要反向提取,难度很大。”
就算有“零号”在,研究的推进也很艰难,更不用说它现在死得透透的,连一点渣都没剩下,那点被污染的血样根本派不上大用场。
这也在康怀明意料之中:“没事,慢慢来,不过就是苦了你,暂时都得待在这了。”
米勒尔皮笑肉不笑:“一点小事,不打紧。”
就在这时,有人神色匆匆走了进来,他径直来到康怀明身边,一言不发地递出一张纸条。
男人皱起眉头打开看了看,眉心却皱得更狠了。
“你们继续,我还有事。”
他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米勒尔注视着合拢的大门,若有所思。
……
送别了莫景,顺便叮嘱她再考虑考虑,因思禾满怀忧虑地缩在实验室,看着面前颜色深浅不一的药剂管发呆。
如果所谓的“秘密配方”真的来自于那只怪物,那她手里的药剂,恐怕是最后的孤品。
在这样有限的条件下,除了说服莫景,几乎别无他法。
“通讯一直打不通,我就知道你还没走。”隔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因思禾怔了怔,立刻起身迎上去。
傅遥风尘仆仆地推开门:“莫景呢,难道已经走了?”
“嗯,刚走没一会,我劝了她半天,硬是不肯点头,只能回头再想办法了。”
“这样啊,算了,从她那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傅遥舔舔嘴唇。
“怎么,有发现?”因思禾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算是吧,案卷里并没有提到简初,一个字都没有。”傅遥摇摇头,“但根据莫景说的,她当时没有刻意掩饰行踪,衔尾巷的很多人都见过她,所以走访的时候,没道理无人提及。”
因思禾:“那就是办案人员觉得她与案件无关。”
“单看案卷,我也会这么想,但我看见了最新的调阅记录,就是今天上午。”
“调阅人加密了,显示为‘联邦某某部’,我们有一大半机构都是这么取名的,根本没法判断是谁。”
闻言,因思禾脸色却陡然难看起来:“但是,如果他们能看到你的调阅记录……”
傅遥心下一沉:“嘶!他们刚看完,应该不会再去了吧?”
“难说,你要知道,一些强权部门是可以看到完整的调阅信息的,也就是说,他们一旦回去,就很有可能锁定你。”
这下,是真的替人做嫁衣了。
而在遥远的学院星,莫景刚刚下了星舰,就收到精卫的通知,等她按照要求前往管理中心,推门却见到几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莫景同学,我们是联邦公共安全部,异常管控处的工作人员,有些事情想跟你聊聊。”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
萨托罗尔,监控室。
“表层循环速率平稳,同比有轻微跌幅,能量回收速率进入新峰值,预计48分钟后开始下跌。”
工作人员忠实记录着监狱的运转情况。
这两天似乎进入萨托罗尔的活跃期,波动的差值明显增大,但又一直卡着安全的警戒线,不越雷池半步。
正在这时,某块区域的数据却突然归零。
“诶这是什么情况!”
“别叫唤了。”年长的狱卒抬头看了一眼,便习以为常地摆摆手,“是典……老典狱长大人,她有事要办,不用在意。”
本来就是循环链路最稀疏的地方,除了典狱长,也没有其他人回去,再怎么也出不了大问题。
“这样啊,那还要记录吗?”
“记什么记,傻了吧唧的,干你的活去!”
“知、知道了!”
在人迹罕至的某处,中年人正穿着她任职时的军服,沿着和缓的坡度慢慢前行。
扭曲的喊叫争前恐后挤进大脑,狠狠啃噬她的神经,但女人面色如常,毫不犹豫伸出手,触摸面前这扇血肉淋漓的大门。
门被推开的瞬间,所有的声音和幻觉统统消失不见,掌下的门也变成那副灰扑扑的模样。
“秦……夙……”
男人被类似肿瘤一样的物质紧紧包裹,他眼皮半睁,视线完全没有一点焦距。
灰黑的肢条一直蔓延到腰部,和他的皮肉交缠在一起,将人紧锁在墙壁上。
“杜怀安,你还剩多久?”秦夙脸上满是忧虑,不复之前那副冷酷无情的模样。
男人低垂着脑袋,没有回应。
她面带痛色,走到近前:“从半年之前,我的力量就开始流失,可只靠你是没法压制它的,我没有办法,只能……卸任了。”
说完,她的肩膀也微微垮下,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我的女儿继承了这份职责,但她和萨托罗尔融合的速度远超我的想象,我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你告诉我,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你等的那个人究竟什么时候才来!”
她恨不得攥住对方的衣领质问,但他的皮肤已经脆弱到经不起一点触碰。
理智告诉秦夙,面前这个男人也在承受身心的双重巨压,但眼看秦理一天天变得消瘦、冷情,她的心几乎千疮百孔。
她只记得女儿小的时候,像只小老虎一样,圆乎乎的活蹦乱跳,可现在……浑身几乎没剩一丁点温度。
杜怀安的瞳孔微微聚焦,但大脑一片混沌,完全没办法转动。
记忆里的人影变得极其模糊,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等待”,但至于等谁……
记不清了。
他的心跳已经渐渐和整座监狱趋同,原本可以干扰萨托罗尔的意志被经年累月地消磨,哪怕负隅顽抗,恐怕也撑不了太久了。
“杜怀安!”
秦夙看着他再次阖上双眼,心中涌起无限的酸楚。
她早该知道的,这一切哪有那么简单,否则秦家也不会这么继承了三百多年,可偏偏,这个男人带来了希望。
但现在,这个希望也变得无比渺茫了。
地面震动,带着秦夙不断向后。她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对方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大门之后。
如果承受一切的是自己,她可以没那么在意,但偏偏……
她不能让秦理被萨托罗尔同化,她的女儿,就该在阳光下自由奔跑才对。
哪怕为此倾尽所有,她也在所不惜。
……
自从上次听到那句话之后,简初手里的信物几乎就成了一块废铁,任她怎么盘弄,都没有任何反应。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再也没有做过梦,也没有再遇见任何麻烦,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件好事,却让简初格外焦躁。
什么都不发生,就等于完全没有新的发现,而且现在除了寻找杜怀安的下落,她还忧心着秦理的状况。
还是得主动出击才行,不然得等到猴年马月啊!
“麻姑,那家伙最近很安分。”
放风时间,所有囚犯都按照小团体聚集起来,这里几乎没有独行侠,因为这种人会被优先选择为“目标”。
“安分?她刚进来多久,就闹出这么多事,这种人会安分?”麻姑眼神阴沉沉的,“你去看看,她在打什么主意。”
“我?我不行的。”977面色惊恐。
对方已经知道她投靠了麻姑,自己现在凑过去,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却突然吵闹起来。
麻姑冷冷开口:“去看看什么情况,别让我说第二遍。”
一个用之即弃的棋子,还敢跟自己顶嘴?
最近同事请假了,手头工作量有点大[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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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镜中花(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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