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研究所无人区分部。
它坐落于无人区的最外围，三楼一整面宽大的玻璃幕墙沉默遥望着寥廓的地平线。
一艘小巧的舰船飞速接近，轰鸣声越来越大，塔楼释放出信号，确认无误后才缓缓张开穹顶。
舰船慢慢落下，很快消失不见。
分部的工作人员们严阵以待，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舰船大门“噗嗤”一声打开，四道穿着统一制服的身影走了下来。
傅燃第一时间检查周边的情况，确认无误之后才微微点头。
“杨所长，我们是特战中心的先遣小队，您这边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黎取笑眯眯地打招呼，看上去很是好说话，“大部队会在三天后抵达，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们了。”
“没问题，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分部所长名叫杨树，按照简历应当年近五十，对于联邦人来说完全是壮年，但头发却已经花白，大概是收到无人区的辐射影响，所以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不少。
哪怕防护措施完善，待个二十年多少也会受到影响。
“您叫我‘军师’就好。”黎取笑了笑，“这几天打扰了，如果有什么事您可以直接跟我说。”
杨树愣了愣，反应过来“军师”应该只是个代号。
印象中，之前接触过的人并没有使用代号的习惯，不过特战中心职能特殊，有这样的工作需要也能理解。
但要她这样子“直呼其名”，还是不太能习惯。
“这位是我们后勤部门的负责人，日常需求都可以联系他，剩下的调研计划……还是等大部队来了再说？”
黎取微微点头：“多谢，不过我们希望先检查一下设备，之前的协助函里应该有提到，就是计划中需要用到的。”
从总部带大量设备来显然不切实际，所幸无人区的分部建成已久，这里的器械设施已经足够使用。
“当然没问题，几位不如先去用餐，下午我安排专人带你们去检查设备？”
杨树并不算长袖善舞，相比之下倒更像个有些内向的研究员，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些微的局促。
无人区研究所有着严格的管理章程，除了中控室，其他人手里都没有私人的通信设备，来到这里也差不多算是与世隔绝了。
饭后，几人临时碰了个头。
这次的任务来得相当突然，林豹双等了两年才等到的休假就被这么泡了汤，再敬业的人也难免要抱怨两句。
哪怕每次任务都会给很多补贴，但现在根本没有花的机会啊！
“人生啊，就是这样。”黎取长叹一声，“你呢，不是说今年可以回去念书，直到毕业都不再外派了吗？”
傅燃虽然是中庭协会最年轻的成员，但实力一骑绝尘，也让他不得不过早参与到协会的事务中，能上到五年级都是特战中心从中帮忙打了不少招呼，现在临近毕业，显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不上心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年轻人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数据屏，并没有再解释什么，“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会以特战中心成员的身份行动，一切以保护因思禾博士的人身安全为优先。”
……
联邦军校。
“啊，他最近不在？”
得知傅燃最近外出，简初难免有些失望，她一直惦记着幽灵的情况，本想找个机会看看这两人究竟有何联系，现在看来，计划只能无限推迟。
秦理只觉得她的关心来得莫名其妙：“你好像很失望？是有什么事要找他吗？”
“倒是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惊讶……”简初不想暴露自己的心思，只能赶紧转移话题，“你要去训练？”
秦理点点头：“我跟小左约好了，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再过段时间带你一起啊。”
简初有些无奈：“我已经恢复了，你别一直把我当病号……”
她话还没说完，秦理就头也不抬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一定！”
余音绕梁，只剩下简初对着空荡荡的宿舍无语凝噎，但她的沮丧还没维持三秒钟，骤然响起的终端就强行打破寂静。
哦哟，来活了。
……
又是那家咖啡厅，甚至还是熟悉的位置。
简初一进门就看到端坐着的伊森，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平日一丝不苟的发型也有点凌乱，直到听见她的脚步声，这人才恍然回神，转头看了过来。
尽管他努力保持平静，但眼神还是流露出了一丝焦躁：“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意料之中。”简初在他对面落座，桌上已经放着两杯饮料，她一眼就发现这是上次唯二被自己喝完的口味。
伊森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他邀请你加入项目组了？”
“准确说，是要求。”简初耸耸肩，“不巧的是正好赶上实验出了点意外，听他们意思是结果不太理想，所以实验暂时中止了。”
“这样啊……”伊森紧紧蹙着眉，“别的呢，有发现什么吗？”
“其他暂时没有，哦对了，倒是给我看了本实验手册，但是里面没什么重要内容，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意料之中，他不会把重要的内容放进去的。”伊森微微垮下肩膀，“至于我那边……确实有点事，但是签了保密条例，不能说太多。”
“简单一点，就是要出个任务，程源也会去，所以接下来大概一个月的时间他不会出现在学校，这是你的好机会。”
程源不在，在其他人眼皮子底下做些什么要轻松很多。伊森也没指望能在短时间内拿到核心数据，只求有点发现就足够了。
“我知道了，不过你的状态……看上去可不太好。”简初扬扬下巴，“还发生什么了吗？”
虽然两人之间谈不上太多信任，但伊森的身份确实能给她提供一些便利，难得送上门的合作对象，必须得稍稍关怀一下。
“嗯……一点私事。”伊森自嘲地笑了一声，“看清了一些事而已，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
其实他早就该清醒一点，只是对亲情的贪恋让人下意识抱有幻想，明明从模拟大赛的时候，他就该看清，米勒尔中意的究竟是谁。
他从来不是特殊的那个，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之所以看上去很特殊，不过是因为自己是被挑选中的“地基”，而要被托举的却另有其人。
简初大概能猜到问题的源头，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就无从得知了，不过上次从伊森嘴里听到“凯文”这个名字之后，她还特地去星网论坛检索了一番，看了几个模拟大赛的切片才知道凯文究竟是谁。
是她对斯塔集团的滤镜太厚了吗，米勒尔竟然会喜欢这种小傻子？
人心真复杂。
“吸溜吸溜——”
饮料快见底的声音强行转移了伊森的注意力，他深吸一口气，颇有些无力地瞪着面前一脸无辜，努力嘬着吸管的简初，一时有些语塞。
很好，在这种环境下，自己的伤感反而格格不入了。
“要给你再来两杯吗？”
“啊，可以的话，请打包吧。”
……
斯塔研究所。
地下50层的实验室里，研究员们紧盯着面前高耸的玻璃幕墙，内部的深绿色水体只剩下一多半，依稀还能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
“目前进度过半，同步过滤净化系统快超出负荷了，得更换设备组件。”
“再撑撑，水位马上就指标线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双手抱胸站在后方，绿色的反光把他有些瘦削的脸映照得有些可怖。眼看水位缓缓下降，后方的电梯却“叮”的一声打开，刚从学院星赶来的伊森风风火火走了出来。
“伊森少爷。”有人朝他尊敬示意，但那个年轻人头也没回。
“林颀，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伊森匆匆在他身边站定，说实话，今天之前他也没想到，这间实验室的最高负责人竟然是这家伙。
男子语气淡淡：“自己看。”
显示屏里是天花板的视角，平日里它很少派上用场，偶尔只能拍到荡漾的水面，但现在水位急剧下降，反而能看到整个深水池的全景，以及……
其中隐约的巨大黑影。
“这是什么东西？”伊森皱眉。
林颀依旧是不慌不忙：“未知的物种，它的身体构造和基因都很特殊，有着巨大的研究价值。”
“有成果吗？”
林颀终于看了他一眼：“这是保密的部分，想知道的话，去找米勒尔。”
这家伙真是……
伊森有些咬牙切齿：“那换个问题，51层什么时候建的？”
林颀转过眼神：“虽然这不需要保密，但很可惜，我也不知道，你一样也可以去问米勒尔。”
水流“哗哗”作响，水位线很快就到了警戒值，玻璃墙上黏附着满满的绿色水草，留下斑驳不清的痕迹，脏污的海水顺着流淌，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模样。
屏幕里，一大坨如同黑色肉山般的东西安静躺在水里，它不停上下起伏，看上去应该是在急促地呼吸。
“动作快点，赶紧转移！”林颀皱起眉头，厉声呵斥。
机器齿轮“嘎吱嘎吱”转动，50层的地板开始凹陷，那座肉山朝中央滑去，和剩下的污水一起，“扑通”一声坠进下层的深水池，飞溅的水花甚至将布满藻类的玻璃墙冲刷了大半。
监控里，51层的清澈水体中，一大团脏污缓缓逸散开，而中间那团黑色得软烂肉团却悄无声息向下沉溺。
正如伊森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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