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的一个小酒楼内,上好鹿皮包裹的摇椅上躺着一名假寐的少女。
少女面上盖了一本书,如瀑的长发有一缕散落在精致的锁骨上,更显一分韵味,袖子豪放的撸起,露出洁白的藕臂,环抱置于胸前。
月白长衫有几分凌乱,腰间双鱼玉佩搁于腹前,少女却并未理会,清风徐来,书页随风而动,指出密密麻麻的记事,却始终未从她面上划落。秋风停歇,书页翻至封面,有账本二字跃入眼前。
酒楼共有两层,不算后院,占地不过三百平,且不说二楼是何光景,现在不是饭点,这一层大堂却已坐了大半。
大堂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一满面胡须赤圆胳膊的汉子手提一柄大刀,一边嚷嚷一边快步走进来。
“掌柜的!掌柜的!掌柜的滚出来!”
少女依旧躺在摇椅上,面上盖着账本,也不喊人,八风不动,仿佛对此事已经见怪不怪,压根就没把来人放在眼里。
倒是那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眼便看到了在柜台后假寐的少女。
“啪——”
厚重的巴掌拍在上好的黄梨花木柜台上,汉子破口大骂:“你个苟娘养的奸商,退钱!”
“不然老子掀了你这破店!”
摇椅上的少女啧了一声,面上账本划落些许,露出光洁的额头,修长白皙的手向着柜台前竖着的木牌一指。
“客官,麻烦您先瞧瞧这儿呢。”
那比柜台还高的用沉香木制成的木牌上,用着黄金纂刻着几个大字——理智消费,本店概不退账。
此牌正对大门,阳光照耀其上,反射出一层灿金色的光辉,刺得人十分眼酸。木牌竖在这,虽是破坏了整个店面的美感,却也极大的彰显了主人家嚣张的气势。
汉子却不依不饶,对着这明显炫富的牌子吐了一口唾沫,随即吼道:“你个黑心肝破店的坑得人倾家荡产还有脸再开下去?”
“今日不管怎样都得把钱退我,否则别怪我教你个小小的练气修士一些做人的道理。”
在那汉子吐唾沫的那一瞬,少女面上的账本终于划落,露出她那如清水芙蓉般的姣好容颜。
她一个鲤鱼打挺,柳叶细眉微微上挑,视线同那木牌一扫,眼角微抽,灵动的杏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少女微微一笑,一张美人面如和煦春风,吐出的话语却同那恶鬼修罗无异。
“客官,损坏本店物品要照价赔偿的哟。”
“若是现在没钱也可先签契约,本店仁义,一年利息仅收百分之三。您损坏的沉香灵木牌我个人再给您抹个零,就算您一千两百万灵石罢。至于上边镶嵌的黄金便算二十万灵石,一共一千两百二十万灵石,请问您是现结还是契约赊账?”
汉子身形一僵,气势弱下一分,而后又陡然暴涨,涨红了脸,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
“少来这套!”他长刀横于胸前,提气轻身:“先不说一个破牌子哪值得了那么多钱,便是真值那个价,吐几口唾沫怎么了,今日便是将这店给砸了,也是你们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汉子的嚷嚷自然吸引了一大批正在吃饭的食客,有好事的当即付喝:“对啊,掌柜的,您这店里的菜卖得这么贵,是否真有那么神,我们可一点不知。”
“万一真是浪得虚名,别说这位道友要闹了,我们也会不认。”
当然也有明事理的看不惯他们既要又要的嘴脸:“是不是真的,在你们吃进肚子里的那一瞬不就晓得了么,搁这装什么呢,不就是欺负掌柜的仅是个练气修士,想赖账又抛不下脸面。”
“道友岂能凭空污人清白,我们也不过是看这老兄可怜,仙门大比来临,谁人不想为门派争得一分荣光,可别到时钱财花个精光,名声却没赚回多少。”
“名声向来是靠自己挣得,就你兜里那几个子连顿菜钱都要酸上一酸,又能买得了多少名。”
“好哇!我好心助人,道友却一再辱我,是否想下来较量一番,免得总装做一副清高模样,不照样随我们坐在大堂。”
与这两波人不同,绝大部分食客都选择了观望,店里饭菜贵是事实,能将掌柜的逼得免单那是今日走了大运,即便不能,能看上一场好戏也能足以叫他们看出掌柜的背后的门路。
区区一个练气修士还敢经营着这样一家的生意,可真是胆大妄为,嫌自己命太长了。
“客官们稍安勿躁。”少女视线向那领头捣乱的扫去,笑眯眯的,瞧着倒是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若想论道还请移步店外,我这店里的摆件金贵,光您那吃饭的座子便值上百万灵石哩。”
说到这,少女故意一顿,满意的看那领头的僵住身形,这才继续开口。
“若是磕着碰着了,我怕您今日儿个就扣在这了,若是因此错过了仙门大比,岂不贻笑大方。”
说着,视线还不时向汉子瞟去,仿佛意有所指。
恰逢此时,又有食客惊呼,似乎是认出了这汉子是何许人也。
“我想起来了!这位提刀的道友是李强吧!”
众人齐刷刷的向那惊呼的食客看去,莫非是他们孤陋寡闻,怎地就不认得这位名叫李强的道友。
只见那食客呱呱其谈:“这李强道友确实名不见传,但他的秉性可真没得说,这人在仙门大比的第一轮便遇到了风影剑陆悠……这君子九剑想必在座的各位都熟悉吧,在下就不多说了。”
“李强遇到风影剑便也罢了,偏偏还孤陋寡闻,当场对人家放狠话,当时是那叫一个嚣张得意啊!”
“结果不到三息便被教了做人,成为本次仙门大比最快下台的笑话。各位,你们说此人好笑不好笑?”
此言一出,顿时惹来店中食客一阵哄笑。若只是一场普通的闹事便也罢了,偏偏还扯到仙门中人人都向往的君子九剑,这一下子便犹如巨石落池塘,掀起一番千层浪。
不少人都笑话汉子自不量力。
更有甚者直言嘲讽:“我说这位道友,这家店的吃食能短暂提升自身能力不假,但你自己实力不济,再怎么提升不也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吗?”
“就是就是,谁不知风影剑以快著称,同阶之中,近乎无人能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不再瞧那些食客们的反应,且说这少女眼睛一眯,虽还是那副笑脸,却无端多了两分凌厉的气势:“这位客官,您确定今日儿个要赖账吗?”
眼见退账无门,又惹了一阵奚落,更是要背负一笔天大的债务,汉子涨红了脸,再无忍耐,提起大刀便向少女砍去。
少女掀起眼皮看向那大刀,不闪不躲,只颇为痛心的惊呼:“我这柜台可值上亿灵石,客官,你赔不起的呀!”
听到这句话,那名为李强的汉子不仅没停手,反倒故意将大刀挥向柜台,似乎是打算了结掌柜前先将她的气上一气。
人群中有部分看不惯的食客见状正准备出手。
“哐当——”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李强的大刀猛地裂成两半。
“老子的上品宝刀!!!”
在李强的嘶吼声中,少女才状若无意拍了拍头:“哎呀!瞧我这记性,忘了柜台上有阵法了。”
“一般而言,上品灵器应该不会震断呀,客官莫不是眼见债款还不上想要扔个次品敲我竹杠不成?”
“不是我说,想装门面也不找个好点的。”
“你!”
李强终于猩红了眼,抡起拳头就要向少女面上砸去。
少女眉梢一挑,不顾李强砸在结界上的无能狂怒,慢悠悠的倒回躺椅上,正打算招呼跑堂的将人给扣了,眼角余光忽然瞥到门外的暖阳中有一道倩影缓缓向着这边靠近。
她颦着眉,微微眯眼,似是要看清来人,唇边戏谑的笑容也落了下来。
原本惰懒的声线也变成了有些焦急的呼喊:“小五!小六!你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个闹事的带下去!莫要惹了诸位客官的兴致。”
原本在给人上菜的跑堂,听到少女呼喊的下一瞬便出现在了李强面前,也看不清他做了什么,肉眼看过去对方仅是在李强肩头轻轻一拍,那人便陡然蔫了身子,虽还睁着眼,却已歪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陆小伍肩上还搭着汗巾,对着少女露出一口白牙:“陆小柒,我这不看你耍人耍得正起劲儿嘛。”
陆小柒白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赶紧把人拖下去,一千两百二十万灵石,一个子儿也不能少的给我撬出来!”
“还有这个牌子,脏了,去仓库里拿个新的出来,快!快!快!”
“哇!净会使唤我干杂活!”
“谁让小六不回我呢,你不干谁干?”
“嚯?照这么说,那我下次也不理你了。”
陆小伍嘴上道着不满,手脚却很麻利,不过几句话的时间,牌子已经换好了,人也带下去了。
各位食客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发言。这李强好歹是个金丹修士,可那跑堂的不论是放倒人还是游走换牌子时,他们竟都未在他身上瞧出一丝修为,甚至连对方鬼魅的身影都无法捕捉。
就说一个练气修士怎么敢开这样一家店铺,果真是有所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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