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贺川和杨梓钦算是有过命交情的塑料朋友。
两人原先只是邻居的关系,因为一次的偶然撞见,命运轨迹才发生了交错。
那天刚巧下雨,楼道潮湿逼仄,地板隐隐约约发出了难闻的霉味。
陆贺川戴着口罩,边看手机边皱眉,嘴上也闲不住骂脏话,臭着脸准备去机场接人。
那年他才18岁,父母是同年因为事故双双身亡,但父母的同事却把他当祖宗伺候,好像说是因为他父母生前为组织的科研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自然而然的,为陆贺川服务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心里谁都明白,这是要把陆贺川绑住,父母这么优秀,儿子再怎么差也差不到哪里去,把他留给未知的未来,还不如放在身边培养再利用。
然而,既然是天才父母的儿子,自然不会任人摆布,陆贺川早就准备断绝自己跟父母这层仅有的关系。
此时他去机场为的正是这件事。
对方原本说好的是只让一个人来安顿一下陆贺川新的住处,顺便给他一点资金上的支持,可没想到,几分钟前,对方又来电说他父母负责项目的总理人也来了,来交代一下以后他父母的交接任务。
说到底,他至今根本不知道他父母到底是做什么的,加入的是什么组织,为什么每次有什么重大科研成果,国际新闻就会报道一些即将会发生战争的令人心惶惶的专家推测和言论,他唯一知道的只有他们全家的国籍在布加迪帝国,可实际上却一直都住在纪普斯帝国的繁华郊区。
直觉告诉他父母做的应该是叛国的勾当,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慕强慕荣行为。
想到这里,又想到即将到来的总理人,陆贺川觉得烦死了。
主要是他一个普通人,再怎么逃也逃不过人家遍布的眼睛,就比如前不久他父母去世之后,陆贺川从住了很久的纪普斯帝国那边的郊区收拾行李来到了布加迪帝国的贫民区,根本没住多久,就被人找上门来了。
结论就是,没有实力和背景,就没有想要自由可言。
其实听本地人说,这片土地在以前是很繁荣富贵的,直到近几年来经常发生大大小小的战争,从此便落寂下来。
其中最夸张的说法便是发生战争的时候,人们总是会看见一些三百六十度扫视的绿色眼睛,只要人被眼睛看到,这一方土地的地表便会立即变成闪烁的红色,没几秒就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大炮开始无缝攻击这本来就死气沉沉的一隅。
最令人惊悚的,绿眼喜欢躲起来,常常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等人来,然后吓人一跳,仿佛是为马上要到来的战火奏响战歌。
陆贺川当时听了觉得离谱,但到底没说信不信。
就怕万一真的有人喜欢玩这种绝对控制的把戏。
不过,陆贺川来的这些日子里倒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外面雨下得更大了,应该有连片的乌云经过,楼道更显得阴暗。
陆贺川轻抛手里的钥匙,在一楼找到了他的电瓶车。
这电瓶车起初是从废弃站那里捡回来的废品,修修补补稍稍改装竟比原来还要好骑些。
这会儿他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先前的皱眉仿佛不复存在,只是推着电瓶往外走。
这破地方屋檐不算很大,雨水顺着光滑的地方倾倒,陆贺川没有雨衣,想着淋着去机场的话哪种姿态更好看一点。
忽然旁边来了一句“艹你妈”,他悠忽抬眼:“......”
本来自己心情就不怎么样,又遇到一个心情不怎么样,这画面,莫名有些搞笑。
对方应该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但明显戾气更重一些,打着电话,眉宇间都是不痛快的意思。
可陆贺川越看对方越觉得有意思,连着心情也开始放晴,于是多看了几眼。
可惜男生很快发现了他的目光,以为他是在看自己笑话,便张口骂道:“你爹的事少看少管,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陆贺川:“......”
换做平时,面对这种侮辱性的脏话,他肯定信口开河,十倍奉还给对方,但此时看着男生很不爽的嘴脸,他竟然没忍住吹了几声口哨。
杨梓钦:“......”
“你是不是找打?”杨梓钦又对着电话小声说了几句,然后“嘟”的一声,很快暴躁地挂了电话,“你最好承认。”
“我找打做什么?”陆贺川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欠揍似的说:“这不是在找爽么呢?”
“......”
本以为杨梓钦会反唇相讥,跟他大战个几百回合,没想到对方却是气得翻了个白眼,气冲冲地说:“给你个机会,把我送到市中心银行,这事就不追究了。”
陆贺川挑了挑眉,意识到对方应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若是先送对方去市中心银行,他毫无疑问要迟到了。
但在总理人和陌生人之间,陆贺川想了想,最终选了后者。
杨梓钦应该在这狭小的屋檐下站了有一段时间了,溅起的水花把他的裤脚浸湿,莫名有些狼狈。
陆贺川看他一眼,收起了先前嫌事不够大的看戏模样,声音淡淡:“怕被淋吗?”
见对方没有拒绝,杨梓钦暗暗整理了一下想杀人的表情,很快走到了陆贺川的身边,臭着脸说:“怕什么,又淋不死。”
陆贺川点了点头没说话,三两下跨上了车,示意杨梓钦赶紧坐好。
余光里,他看见对方手里拿着一把挂着门牌号的钥匙,不禁暗暗惊讶。
杨梓钦竟然是自己的对房,而现在是两人第一次碰面。
不过很奇怪,对方身上穿的一点也不便宜,却也甘愿住在这种鸟不拉屎的贫民区。
但这普天之下谁人不有,陆贺川愿意做到和一切和解。
这骑的虽是小电瓶,陆贺川却把它骑出了机车的疯癫感。
路过的风雨刮在脸上竟也能让感受器产生的兴奋传递到神经末梢,然后引起痛觉。
杨梓钦不禁疑惑:“一般电瓶的功率没有这么大吧?”
说话声被雨吞没了一大半,陆贺川不得不偏过头来,“......什么?”他看了一眼后视镜,抬手擦了一下镜面,“没听清。”
眼睛好像进水了,杨梓钦没忍住用脚踢了一下电瓶车,皱着眉忍耐说脏话的冲动。
于是电瓶也礼节性地颤了颤,车头有点左摇右摆的意思。
陆贺川:“......”
这玩意说不定是个火药罐。
陆贺川从来不想惯着别人,于是也没说话,想着气死对方算了。
没想到杨梓钦还挺能散气,没一会又说话了,声音透过雨幕传过来:“我说你这电瓶的功率怎么这么大。”顿了顿,他又补充问:“听清楚了没有?”
这次确实听清了,但陆贺川觉得这个人有意思极了,没忍住又加快了电瓶的速度。
杨梓钦:“......”
这眼睛是睁不开了。
“改装啊,”陆贺川有点臭屁道,“稍稍改装就行。”
艹,被他装到了,杨梓钦心里暴躁地想。
“......给你钱,帮我改一辆这样的车。”
陆贺川吹了一声口哨,点头答应了。
剩下的事情就开始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两人刚到市中心的银行,杨梓钦才看了看手机消息,发现备注为“狗爹”的联系人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正是先前给他打电话的那位,他亲生的父亲。
“今天有个很重要的客人,准备在机场附近见面。”
“你过来吧,不是爸爸不肯听你的,你有时候得乖点,不然怎么做的成大事。”
“知道你想我去银行等你,顺便还可以跟你姐姐见面,但她应该很忙吧,没时间搭理你。”
“况且我们家不需要这种不听话的女儿。”
“虽然你偶尔也不怎么听话,但到底还是爸爸的好儿子,爸爸在这里等你,已经预约好餐厅了。”
不知道哪里撞过来一个人,杨梓钦踉跄几步,本来就被淋得全身发麻,现在连头脑也变得翻江倒海不清不楚了。
杨奉有时候真的很过分,他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维持下来的父子关系是那么的勉强,早该在姐姐跟家里减少联系那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了。
他的父亲,这一生最在意的东西不过是事业这一样东西而已。
旁边的陆贺川调转好车头,顺手弯曲着手指将湿透的刘海往上梳,忽然回头朝他伸了伸手机,吊儿郎当地说道:“加你微信,车改好了告诉你。”
杨梓钦扫了码,很快就通过了好友申请。
陆贺川:“顺便转账过来吧。”
杨梓钦:“......”
怎么感觉是来讹钱的?
结果下一秒,陆贺川手机震动一下,对面直接转来了一万。
陆贺川:“?”
“朋友,”他斟酌着语言,想着怎么对得起这一万块,“改车确实要耗费不少精力,但也不值得这么大手笔。”
杨梓钦刚想说“那你可以转回来一点”,陆贺川就说:“不过也对得起我们这点萍水相逢的友情了。”
杨梓钦:“......”
杨梓钦:“那你带我去机场,顺路吗?”
“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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