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平安夜永远不会来临。】
……
容乐头痛欲裂的从床上起来，脑袋仿佛针扎般疼痛。
他缓了好几分钟才抑制住这阵疼痛，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他又回到了房间，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如果不是脑袋上的阵阵疼痛，他恐怕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
但容乐清楚的记得鲜血喷涌的感觉，也记得百越毫无温度的眼神。
“KP？我知道你在。”
熟悉的男声慢悠悠的响起：“我以为你不会叫我。”
容乐冷笑：“那些话是你说的，我还没聋。”
终究还是大意了。
死亡那一瞬间带来的极致恐惧和冰冷，让人无法保持正常的思考能力。
但他需要克制恼怒的情绪。
“我可以回到过去的某个时间段，重新开始？”
时空回溯的机制破坏了迷雾之城的平衡，神明知道这个天赋技能的出现吗？
还是说不管谁选择了拯救世界的任务，都会获得这个天赋？
这个天赋技能的具体化，为什么会是一扇门？
“你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KP不答反问。
容乐沉默几秒：“这个问题或许没有答案。”
KP轻轻的笑了笑：“你可以把这看作是勇敢者的奖励，正如你所说，跨越时空或许并不能称之为绝对的好事，关键在于你怎样利用它。”
容乐还记得那句警醒。
无限制的滥用这份权力，将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KP的声音消失了。
室内一片寂静，容乐直到这个时候才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KP的身份似乎并非普通的智慧生物那么简单。
按理说神明陷入沉睡状态，留下迷雾侵蚀人类世界，祂必然不可能在自己的梦境中自由活动。
对于KP，容乐目前毫无头绪。
他在床上坐了片刻，将房间里的行李箱翻开。
行李箱里除了简单的换洗衣物外，还有一个工具箱，装着各种用途不明的小东西。
粗略一看有打火机，铁丝，橡胶手套，笔记本，便携相机，作用不明的徽章，和一部手机。
看来这个私家侦探的确很专业。
除此之外他还从行李箱里找出一个透明玻璃瓶，里面装着大半瓶白色药片，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看起来像是三无产品。
直觉告诉容乐这个东西对他很重要。
“这就是百越说的药吗？”
容乐把它收进大衣内侧贴身的口袋里。
他已经发觉，这个侦探的身份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收拾好箱子，容乐站在门口顿了两秒确定没有遗漏，便开门出去。
一开门，就看见百越靠在栏杆处，注视着远处海平线隐隐可见的小镇。
“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就要以为你又迷失在幻觉中了。”
百越回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一模一样的场景和台词，这次容乐注意到百越话里的一个词，幻觉。
看来他所扮演的侦探在精神方面有点问题。
联想到他那只有80的san值，开局就不满的数值正好可以佐证，那瓶白色药片正是用来缓解他精神的药物。
结合上一次死亡时的情形来看，上一次的他问题或许出在了过于礼貌和谨慎上。
作为人物关系中的好友，他对百越的态度应该更加随意。
容乐想了想，按照自己原本的性格回答：“托你的福，这一次我也平安醒过来了，又是新的一天呢。”
百越：“是啊，看见你还没发疯真是太好了。”
“哎？我以为你已经有心理准备，关于我的状态。”
容乐装作漫不经心的说。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稳定一点，毕竟，妹妹莫名其妙的失联，同伴又突然发疯，这样的打击一般人都受不了吧。”百越耸耸肩。
容乐：“完全没看出来你受打击的样子啊……你这家伙。”
百越可是能敏锐的发现同伴的不对劲，就干脆利落抹脖子的狠人。
这种对自己判断的准确性和行动力都高到可怕的人，怎么可能像他口中说的那样无助。
百越表现的这么平静从容，可是丝毫没有说服力。
容乐尝试用意念去看百越，果然看到了他的人物信息。
作为人物背景盖章的朋友，他对于百越的信息查阅权限很高。
【人物.百越】
职业：企业家
等级：待解锁
生命值：1000
财富：待评估
荣誉成就：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董事，跨国企业家，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
技能：管理学lv8，神秘学lv6，格斗lv10，烹饪lv7，潜伏lv6
天赋特性：「黄金律s级」
这个金光闪闪的面板就已经让容乐沉默。
等他将目光聚焦到旁边的六大基础属性面板，几乎可以称得上六边形战士的数值让他彻底失去语言能力。
力量，敏捷，san值，魅力，话术，幸运……几乎全部拉满，让人简直想要高呼狗策划、不是，可恶的迷雾之处是不是特地把它的亲儿子派过来恶心他的。
最后是评语：他与世间众人隔着不可跨越的鸿沟，顶尖的格斗技巧，顶级的财富，他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他的人生简历上竟然会有你这种挚友，或许这就叫做人无完人。
容乐：“……”
骂谁呢。
【职业】是企业家，这点和百越表现出来的相符，信用点很高，容乐点开面板边缘的加号详细说明。
其中有一条说信用基本上和财富挂钩，也就是说他越有钱，就越有信誉。
他的数值也解释了为什么百越的攻击能造成即死效果，因为和他相比容乐的斗殴根本不能看。
柔弱的侦探容乐：“……”
很好，不好好利用百越简直对不起他那完美的工具人属性。
两人站在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容乐毫无顾忌的仿佛自己真是和百越相识多年的侦探本人。
这一次，百越没有问他有没有打火机，而是对着他露出一个符合他形象的微笑。
码头离他们越来越近，终于，船靠岸了。
-
船长低声道：“欢迎来到波兰特，两个外乡人。”
他的身材高大宽厚，穿着和船员们类似的打扮，一幅常见的欧洲人的相貌，大半张脸都隐藏在了浓密的胡须中。
或许是长期在海上生活，容乐能隐隐闻到他身上挥之不去的咸腥味。
容乐隐晦的打量着他。
船长对视线很敏锐，略有些向外凸起的灰蓝色眼球盯住容乐，那一瞬间仿佛被什么危险生物锁定了一般。
百越微微抬手，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他纳入自己的领地，镇静的回视他冷漠的目光。
容乐从他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不过他们没有在这里爆发冲突的必要。
他们都没有和船长交流的打算，缓缓随着人流后面下了甲板。
一场风波悄然涅灭在安静的气氛中。
【角色任务：1，成功抵达波兰特小镇。已完成。】
在这条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一个直播间悄然出现在现实世界的网络上。
彼时，徐源和正躺在公寓柔软的沙发上，打开投屏漫无目的寻找打发时间的东西。
他现在正处于休假期，从神经紧绷的迷雾之城里回来，玩家都需要放松自己。
生存区域的锐减使娱乐业遭受了巨大冲击，即使现在还没有断绝，花样丰富的程度也大不如前了，毕竟比起娱乐，还有更为严重的现实问题等待解决。
徐源和飞快滑过屏幕，不期然滑到某个东西。
嗯？直播？
徐源和迟疑了一下，点开这个区域目前唯一一个还在亮起的直播间。
这个直播间似乎刚刚开播，封面是普普通通的岛屿地图，没有任何热度，似乎刚刚才被推送到首页。
应该不能好看吧……无所谓，看一下再退出去好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的眼角余光扫到直播间的标题：
【救世主观察记录】
这个标题又一次加固了他觉得这是个游戏直播的想法，进入直播间。
——然后他就被开屏暴击。
没有一点点防备，在看到鱼头的那一刻，徐源和差点心脏骤停，鱼头PTSD当场就犯了。
屏幕里，镜头在满地的海产品中仔细观察。
这里似乎是海鲜市场或者码头之类的地方，海产品的种类丰富且新鲜，屏幕正好停留在卖鱼的摊位前，面前是码的整整齐齐的各种鱼类，隔着屏幕仿佛都能嗅到腥气。
徐源和：“……”
他为什么这么手欠，没事瞎逛个什么？！
徐源和不受控制的回想刚刚退出来的模组，被凶残的鱼怪弄出深深的心理阴影，甚至赌咒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鱼了。
他把鼠标移动到右上角，显然是不打算看下去了。
毕竟辛辛苦苦从那个鬼地方走出来，他可不想这么快就回忆起那些掉SAN的场景。
然而就当他打算退出去的时候，徐源和突然发现，这个屏幕画面的质感好像不是游戏那么简单。
这种清晰度……现在还能看到这种质量的游戏吗？
屏幕此时已经从满屏的鱼类上移开。
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容乐，我让你问路，你就蹲在这里看鱼？”
另一个声音懒洋洋的道：“哎？但是它们看上去很新鲜啊。”
“现在是买鱼的时候吗？？”
此时镜头已经转移到说话的男人身上。
映入屏幕的成年男性外形优越，看起来二十四五的年纪，穿着得体的衬衫和西裤，身材修长面容英俊，黑眸带着说不明的压迫感。
徐源和几乎幻视迷雾降临之前，公司那位年轻总裁的身影。
“我推荐胖头鱼哦，绝对好吃。”
另一道声音自顾自道。
“容乐——”
百越的语气绝对称不上友善。
容乐轻轻笑了起来：“开玩笑的，向导的下落我已经问到了。”
他的语气意味不明：“是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好心人告诉我的。”
镜头此时也慢慢移动到他的面前。
青年在镜头外说话时，虽然语调漫不经心，却格外的吸引人的注意。
当他的面容出现在镜头中时，观者不由得呼吸一窒。
青年的外貌几近端丽，略有些长的头发被他绸带随意的扎成一束，背光处眼眸的颜色沉淀出墨绿的色泽。
这让他在亲切之余多了一种距离感，形状优美的嘴角微微弯起，似乎是在微笑。
他看上去温和而高雅，并不像最开始听起来那种不靠谱的样子。
深色大衣下是修身的马甲，黑色的高筒靴紧紧包裹住小腿，虽然同样是现代化的装束，这身装扮比百越更融入这里的氛围。
直到容乐走动，大衣的衣角在他的视线中摇晃，徐源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失神。
“…………”
此时徐源和的内心被一个念头刷屏。
卧槽？？？！
他看到了什么？？！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个背景很是熟悉，似乎很像他刚刚出来的那个模组……
波兰特？？！
徐源和不想回忆自己都在那个模组经历了什么。
他就没见过这么凶残的模组，处处危机四伏，自己也是发挥了多年来苟的经验，才勉强完成角色任务活着出来。
迷雾之城隔绝任何探测，包括电子产品。
徐源和他们有尝试用手机和外界传递情报，但除了在迷雾之城内畅通无阻以外，无论是照片，录像，录音，在离开迷雾之城的那一刻都会消失不见。
徐源和也算是经验丰富的开拓者，但也从来没听说过迷雾之城能和外界取得联系。
而现在，有人在迷雾之城内开直播？！
他慌乱的在屏幕上搜索，竟然真的找到了发言的地方。
他立刻打字：“主播是怎么做到直播的？”
弹幕孤零零的飘过，两人都没有对镜头投注目光。
容乐带着百越往一个方向走去。
码头的工人大多是便于活动的装束，波兰特沿海，渔业丰富，街上有许多渔民的身影。
越往里走，服饰风格就更加五花八门，有人西装革履，似乎下一秒就能去礼堂参加宴会，也有穿着普通的居民，以及各色民族服饰。
这是一个充满包容的小镇，容乐穿着简单的衬衣，走在这个有些复古的小镇毫不违和。
只有在路过那些大大方方穿着各种长袍的神职人员时，他微不可察的侧了下眸。
【角色任务：2，在天黑之前找到向导，成功入住旅馆。】
在容乐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角色任务刷新，公布了新的任务。
百越联系了这里的宪兵充当向导，为两人引路，但下船之后，向导却迟迟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
两人人生地不熟，只能在码头分头寻找，期望可以找到向导踪迹。
然而先前寻找的途中，容乐发现自己和周围的居民格格不入。
他们只是默默的观察着他，没有和他交流的意思。
当时容乐停下脚步，思索着要不要上去搭话。
“这位先生，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一道低沉和缓的声音说。
容乐循声望去，男人一副英国绅士的打扮，带着高礼帽，身形有些清瘦，欧洲人深邃的骨相，使得他的面容看起来苍白且英俊。
容乐顿了一下，笑道：“很明显吗？”
“这个小镇太小了，先生，像你这样的人如果是居民，我一定不会忘记。”他的语气矜持，“我想你需要帮助。”
容乐转过身，一双墨绿色的眼眸直视着男人，“我在找我的向导，他没有出现在我们约定好的地方。”
“他的名字是？”
“他叫科恩，是本地的宪兵。”
绅士：“很巧，就在不久前他还在隔壁街维持秩序，现在估计还没有离开。”
容乐的语气微微扬起，似乎对这个信息感到很惊喜，“真的吗？”
“多谢您的帮助，真是帮了大忙了。”
几乎没有人能挡得住，被容乐用这种充满亲切的目光注视着。
男人语调微扬，似乎有些愉悦：“不用客气，我也只是偶然留意到。”
“那么，好心的先生，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男人低声笑了，略微卷曲的黑发下，淡棕色的瞳孔有些阴郁的美感，他用这双眼睛淡淡的注视着容乐，声音低沉舒缓：“奥恩，我的名字。”
“那么，不打扰你了。”
他礼貌颔首，和容乐道别。
容乐笑眯眯的注视他离开，等他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
奥恩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一刻时，容乐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一个危险的，突然搭讪的陌生人。
他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先完成任务。
入住旅馆的任务看似普通，实际上藏着坑人的陷阱，原本约定好的向导没有出现在指定的地点，容乐便觉察到不对。
小镇就这么大，随便找个人问路都能得到旅馆的方位，为什么要执着于向导？
一个原因是没有向导，他们无法达成顺利入住旅馆的任务，另一个原因是向导还有别的用处。
容乐转身往回走。
他和百越约定好在码头集合。
成为队友后，百越的安全度瞬间拔高到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容乐特意明里暗里的试探了很多回，无论怎么作，百越都没有掏出小刀抹了他的脖子，仿佛早已习惯他的性格，熟练的让人心疼。
当然，容乐并不承认这是自己的原因。
他所处的位置是一条商业街，在他停下来和奥恩说话的功夫，周围的人似乎更多了一些。
容乐脚步一顿，环视了一圈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走。
那些不愿意交流的居民并不与他对视，唯有那些藏在角落里，冷漠疯狂的眼神在隐晦的，不露痕迹的打量着他。
让人不寒而栗。
容乐哼着歌，似乎什么都没发现般在街上闲逛，他路过卖鱼的摊位时，还饶有兴趣的蹲下来围观。
摊主热情的招待：“我家的鱼都特别新鲜，刚从海里捞上来没多久，你看看这个头！”
容乐伸出手指拨开鱼鳃看了看：“怎么买？”
他微微俯身，修长的没有任何保护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容乐能感觉到有数道渴望的视线落在了脖颈上。
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向他靠近。
容乐手指微微蜷起，眸色也不知不觉变得冰冷。
就在他蓄势待发的那一刻，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容乐，我让你问路，你跑去看鱼？”
身后的冷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容乐眯了眯眼，看着不远处的百越。
他仰着头，半晌懒洋洋的笑道：“哎？但是它们看上去很新鲜啊。”
——任务没有表明时限。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所受到的攻击也会越来越剧烈。
如果等到了晚上还没有完成任务，他会被整个小镇的怪物追杀也说不定。
这是模组的针对吗？
容乐笑了笑，似乎是觉得有趣，他直起身，自动忽略耳边百越恨铁不成钢的批评。
他在原地伸了个懒腰，语调懒散：“走吧……去找我们亲爱的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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