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说着江云那位师父,羲蛰忽地话锋一转,道:
“你要把这妹妹托付给我,虽说是给我送了一个麻烦,倒是挺招人疼的一个小麻烦。”
大美人宫主拈着那张提前送来的拜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兄妹两个,目光里不含刻意压迫,柔和得近似于在欣赏一对干净圆润毛茸茸的小仓鼠。
她悠悠说出她的条件:“倘若你云熠愿意在我薜湘宫挂名做个长老,我便收她做亲传弟子。”
“——如何?”
花挽当然不愿意连累兄长,让他受到任何束缚。然而她并非冲动之流,听了这话只是小心地看着江云的神色,没有贸然传音断言要他拒绝,可那份表情已经把顾虑都写得明明白白了。
江云心里则明镜儿似的:这位活了上千岁的妖族大佬早已经答应下来收徒了,现在就是闲得无聊逗小孩玩儿呢。
原剧情里一个完全暴露的半妖枯螺能引得天下半数高阶修士出马,对其追剿不休,可都没值得羲蛰动一动贪念,反而顺水推舟地勒令门下不许掺和此事,何况是现在这个血脉还没怎么复苏的枯螺。
同样是渡劫境,人家薜湘宫主混得比原男主那孤家寡人且一直在沉睡的倒霉孩子强多了,坐拥堂堂薜湘宫,结交无数,树大根深枝繁叶茂。
再怎么憎恶妖族的修士,在外面见了她家的崽子,也得和和气气的装出个好脸色。其中固然有个人实力强大的关系,也少不了这庞大势力的因素。
想来如果花挽的亲爹,那只纯血的枯螺当初落到羲蛰手里向她请求庇护,只要她想罩,恐怕也是罩得住的。
所以说羲蛰确实没怎么把收下花挽当什么了不得的严肃事件来处置,这就是跟他这故人的弟子开开玩笑而已,他要是信了才是个傻子。
反正江云一点都不紧张,在羲蛰提议之后甚至不留痕迹地走了个神,从他也该带花挽去多买几条好看的裙子,一直想到以便宜师父那仅次于他和世界男主一点点的英俊程度,仿佛跟神仙妃子似的大姐姐宫主还有点般配。
刻意“考虑”了这么片刻之后,他才对宫主的邀请做出回答。
当下他淡定道:“承蒙宫主厚爱,不过云熠一人一剑独行惯了,时常惹事,不愿给薜湘宫招去仇怨。倘若宫主有所托,晚辈自当尽心从命,所以也不必再过一遍挂职的麻烦。您说呢?”
“也罢。这话说得,真是像你那师父。要把你招到我宫里,只怕个个时辰都有人找来切磋,吵得很。”
羲蛰也就一笑而过,听着他答话的功夫还闲散地喝了口灵茶,估计早有预料。
她接着道:“还是你妹妹这样的小姑娘讨人喜欢,乖乖的,反倒是衣裳不够衬人。既然做了我的弟子,以后可就不一样了。你这做兄长的须得勤来,否则下次见都要认不出亲妹妹了。”
江云吃着灵米做的点心,没再接话。
打趣不成剑修是常态,羲蛰不放在心上,对着花挽招招手:
“过来给我看看。”
花挽先是悄悄瞥了兄长一眼,得到江云回赠的微微颔首后,心下稍定,不快不慢地起身。
小姑娘一步步走到羲蛰面前,虽然稍显紧张,在大能眼里也不算什么错漏,反倒会觉得这股子初出茅庐才有的天然稚气有意思。
——当然,每年踏上修仙路的新弟子不计其数,这份趣味也得是羲蛰以定好的自家徒弟为前提来看的。
羲蛰握着花挽乖乖递过来的手,轻柔地探了探她的根骨灵脉,就用这一缕灵力牵着花挽自己半妖血脉里那份奇特的药力,顺势将云熠之前解封时留下的些许遗漏一处处抹平。
随后,她捏了捏小姑娘还略有些粗糙痕迹的、热乎乎的手掌心,美丽繁盛到极致的眉眼温和了些。
她对花挽道:“今后你便是我的弟子,从这里出去之后,举目所见的都是你的师兄师姐。师叔们或许古怪些,也都是长辈,所以……”
薜湘宫主在小姑娘微露不安的眼神下,故意拖了一拖才说完后半句:
“……大可以放开些,趁着新弟子入门前这半年功夫多闯一闯。你可是最小的师妹呢。”
在底下一字不落听着的江云只想说,不愧是您。大事之外无原则护短,老薜湘宫传统了。
幸亏我妹妹从来乖巧懂事,而且这岁数已经差不多定性了,否则非得给你惯坏了不可……有个生来强大因此活了半辈子都没对人低过头的世界男主就已经够闹心了,要是女主角再被她们千娇百宠养歪成反派般擅长仗势欺人的模样,那还能看吗?
[委托方说那样也没关系,只要她能一直开心幸福就会给满分评价。]
肩负沟通责任的系统适时回答。
行吧,正宗的终极女儿控在这呢。于是江云不由自主想象起妹妹被纵容成坏小孩的画面,略感糟心地考虑起教育问题。
之后江云在薜湘宫留了几天,不过没再去见羲蛰。
毕竟大佬也是很忙的,即使人家因为师父的情面把自己也当成自家小辈,态度非常和蔼,但他要是真把羲蛰当成日常收租有的是闲工夫的邻居大姐姐来频繁走动打扰大佬,那就是真的没眼力见了,得是多蠢的人才会那么没求生欲啊。
他先帮着江氏把薜湘宫安排在外门的客舍收拾出来,又去接过几次跟着同门一起去上课的花挽,连妹妹新结识的同门对他发出切磋论道之类邀请也都一一应下赴约,确实有在努力成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好陪护。
让他欣慰的是,花挽这样性情温和没有坏脾气的小姑娘,在正常环境里要初步交到朋友果然也是很快的。
何况薜湘宫中年轻一代的内门弟子多半还都岁数不大,个个天赋俱佳,也注定不缺资源,总之对伤残老病这些的概念尚浅,更没尝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所以哪怕是各自被师父或师兄师姐们提点过花挽的身份,但因为他们活得轻松,便还做不到像学会了贪生怕死的前辈们那样,毫不犹豫地舍下脸面,去那么万般疯魔迫切地逼死一个无罪的小姑娘,来希求一点点枯螺的血肉傍身。
这份初步认知建立完了,再加上花挽将会被宫主亲自收为弟子,连宗门中为首的核心人物都对她客客气气多有关照,其他的弟子当然不会没眼色到再公然计较她是半妖的这点小事了。
有良好的开局,来到薜湘宫不过几日,花挽身边已经有了能说笑聊天的同龄小伙伴。
她的言谈举止也逐渐真的舒展自然起来,终于不用再独自揣着那个要命的秘密,被危机逼迫成终日小心谨慎的模样了。
这一日,花挽还没走出长老授课的殿门,就被告知有人给她送来了宫主收徒典礼上要给她穿的衣裳。
而且无论是花挽、江云还是花挽新结交的朋友都眼熟此人。
来送衣服的,正是花挽初登薜湘宫那日在山门守着的女修士。
她不仅是内门弟子,更是熘烎长老门下首徒,名叫何素词,在新一代里小有名气的阵修苗子。
以何师姐这样的地位当然不会负责专门成日跑腿,所以大抵是她恰巧见外门弟子要来送东西,便接下这活儿亲自跑一趟。这不仅能给花挽撑面子,她也刚好凑个顺水人情。
何素词依然穿一身红,见了花挽未语先笑,眉眼舒展大方,对她能被宫主收徒没有半点妒忌之意。
三言两语说明来意后,何师姐便捧出匣中新制的衣裳,又体贴地对花挽解释道:
“这东西只是穿一次的货色,为了隆重做得不大方便行动,所以也没有特特将它炼成法衣的,不过和法衣一样能调尺寸。最要紧的就是样子好看,得合你自个儿的心意。你且瞧瞧,哪里不喜欢都说出来,我顺路拿回去让他们改。”
与花挽交好的女弟子也帮腔:“对啊,挽挽你不必不好意思提,拜师在谁都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情,宫主收徒这等喜气可有的是人抢着沾呢。虽然是不大办,长老们和空闲的别宗前辈也都会来恭贺几句,还是得你自己心里喜欢,事情才十足圆满啊。”
花挽在她们善意的目光下,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礼服裙面。
她眼里静静倒映着那些舒展的花纹与相配的璀璨晶莹的大大小小整套宝饰,半晌才松了口气,说道:
“这裙子……太好看了,我没有不喜欢的。劳烦何师姐送来。”
何素词满不在意地摆摆手,笑眯眯把整套衣裳送进小姑娘怀里,趁她双手被占着,飞快摸了摸她的发顶。
“这是头一遭,以后还有的是呢,宫主最喜欢咱们都穿得鲜鲜亮亮的,一年到头碰上什么好事都给做衣裳。”她说。
薜湘宫因有大阵聚灵,灵气之充裕纯净胜过外界数十倍,也让花挽的妖血在外貌上的体现愈加日新月异。
如今她已经恢复到了生来所应有的美貌,这一头长发披下来时略略过膝,给灵气滋养得发质细腻温软,看着实在和被精心照顾的小猫似的好摸,和她同住的姑娘也喜欢给她梳头。
江云今日依旧来接妹妹下课,却没有掺和这场对话,只隔着两三步远站在旁边看着。
这当然不仅是为了符合同道对冰灵根剑修的通常印象,也是让花挽自己培养出属于她的社交关系。
……这还是从他亲妹妹那儿学到的经验。江云比他妹妹大五岁,因为刚上小学的妹妹没有安全感,读高年级的江云就在每个课间都跑去陪她。
心是好心,结果却导致几周下来别的孩子都有了朋友,他妹妹依然对同学们都不熟悉,隐约像被孤立了似的。
江云从此以后彻底吸取教训,坚决不过度保护,社交方面就让花挽自己摸索着来。他的妹妹不该比任何人缺少什么,包括偷不来抢不来要靠真心和缘分来结交的朋友。
但他也没有完全对此放手不管的意思,是早给花挽喂了一颗“不要怂放心大胆表达想法,凡事有哥在!”的定心丸。
而在旁人看来,白发剑修那张俊秀面容上,除了纯粹冰灵根所惯有的万事皆如浮云的清淡心性外,此时还多了些浅薄的忧色,于是显得莫名其妙的严肃非常。
说笑间,一帮女弟子里资历最深也最见多识广的何素词无意瞥见人群外这张脸,心里微微一突:正派的剑修在修士间算是一种公认的粗人,他们的脑袋里根本就没什么弯弯绕的东西,除了琢磨剑还是琢磨剑,吃喝脸面生死道侣都要排到九霄云外去,比只有风的山巅上还空荡澄净。
所以能让他们这般严阵以待,往往是天下某处将要出人命。
这条定律基本颠扑不破,何素词心底生出预感,觉得或许快有热闹可听了。
但她面上却不显,若无其事地对花挽笑道:
“对了,还有一事要告诉你呢。宫主今日晨起的功夫,觉得时机合适,特特出手测算了日子,把你的收徒典礼定下来了。在七日后。”
花挽闻言,先是高兴,又看向兄长,得来感知敏锐的筑基修士不明所以的回望。
稍后她辞别众人,难得期期艾艾地探问起江云何时离开薜湘宫。
江云一看便知,妹妹是希望自己能参与她拜师的重要时刻。
他默默估算一番,又跟不会出错漏的系统4626对了对之后的计划表,觉得七天应该足够了,能来得及赶回来。
“走是很快就走,确实有些事情要去办。”
他笑笑,也逐渐熟练地揉了这只女主妹妹手感优良的小脑壳一把,在她略有失落却强撑懂事的表情里接上了下半句。
“不过典礼那天我会回来的,保证。”
花挽听见这话,眼神都亮了起来,跟兄长告别后高高兴兴地抱着衣裳回到住处,跟同屋的小伙伴说起了年轻女孩子间的闲话。
天色仍大亮,江云转身出了薜湘宫内门,是跟江氏辞行。
为了让她放心,对她说了自己此行是为了渡金丹劫做准备。毕竟既然要赶在时限前回来,那少不得要即刻动身了。
江氏既心疼未曾在自己身边长大的这个孩子,却也明白世上到底是实力为尊的。
要说江云是全为了保护她们才这么刻苦,那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了。人人都知道剑修一道本来就是极致的锋锐,可以选择藏锋不露,却绝不能让心性安于弱小,惧怕阻隔伤损而停步不前。
所以云熠为自己也该如此历练的,她更不能以所谓慈母心肠来阻挠一把剑磨砺自身。
这位虽不能修仙却有一番坚强的女性没去絮叨自己心中的担忧与疼惜,只笑着说让江云放下心来。她说薜湘宫的客舍住着很好,花挽已经得了庇护她很高兴,要他今后以自己为重,不必太挂念她们。
江云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早已成年,并非头一次离开家人的稚子,悉数收下江氏的关怀后只一颔首,给她留下几件凡人能驱动且不招眼的护身法器,便离开了薜湘宫地界。
像他这样没走任何歪路的天灵根剑修,灵力最为丰沛厚重,以筑基期修为孤身御剑已经能够日行数万里,可与全力飞行的同阶灵鹰竞速。
将风雨雷云尽数甩在身后,离开薜湘宫不到一天功夫,江云便已抵达那凡人王朝奢靡累赘的皇都。
他在城外的高空停驻,垂下眼帘,遥遥听着皇宫内传来的宴乐声。
虽然即将出鞘杀人,可他已经在这个世界与冰灵根日夜相伴,在险恶偏远的秘境磨砺过六载,完全能做到在动手前的一刹那间外表依然是宁静安谧的,不带半分火气,就如同雪层一般的发丝和长睫。
“雇主那边批下来多少名额?”他问系统。
[与原剧情中他们累积害死的凡人及修士相抵。间接受害者无法统计,直接受害者约有四十三万人。]系统说。
“够用了。”江云听着那位“太守”皇子在原剧情造的孽,点点头。这次他们是还没来得及祸害南烺郡,但过往欠下的血债也多到让任何观念正常的人动手制裁起来丝毫不觉违心。
虽说作孽自有天收这话不一定会成真,但反正这次他们的报应已经到家门口了,剑修的滴滴杀人业务从不超时,送货上门方案更是广受好评来着——过去几年里,江云也为今日之事匿名接过不少单子,算是把打架的手艺好好练出来了,保证不给行业丢人。
妹妹负责开心上学,亲妈负责养生散步,我负责找妹妹和妹夫上辈子的仇家清算一切,多么合理的安排。
起码江云觉得这样很好,甚至天经地义,他接世界意志的委托就是做好了可能要干这些的觉悟。他还曾经以熟练的打工人思路联想到,作为新手世界,这可能就是隐性考核的一部分。
在江云看来这很正常,既想交换奇迹又不想弄脏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即使是有,那好处他也拿得不安心啊!
——奇怪的小农思想。
人格主色彩为守序、温厚、平静,超过男性样本半数程度的安分踏实,没有那类建立温室保护女性的大男子主义。
但只要是为了维持家人安全的生活环境,有正常的行动目的,他就能主动将家人隔绝在外,自然而然地独自适应血腥,表现出比一部分同类现代人强悍得多的心理素质和接受速度。
综合来看,很适合做长期任务。
以上这是系统4626观察至今,为之后分配任务的方向,对新合作对象其人一系列性格特质与倾向所作出的客观评价。
江云aka家人侠,OVO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5章 半妖妹妹(5)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