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掌门何逋闫头戴祥云冠,发已花白,身穿暮云灰长衫,手拿一根紫檀龙木杖,面容祥和,正听李临书汇报山下见闻。
李临书一脸肃然,倒是比掌门更显威色。
何逋闫一面听,一面自酌手边茶水。等到李临书终于说完,他才放下素瓷茶盏,平和地看向李临书。
“或许这便是天意。”他眼神透过李临书,看向大殿门外。
李临书第一次与他提及海境之事时,他那会容色一怔,不过很快也就回过神来。他没有与李临书细说,只让她下山去尘世坐一坐。
却不想,这一坐,倒收了个书生鬼。
李临书想到海境主人的示威,那感觉,与书生鬼记忆中的感知颇有相似之处。而那淡淡的水意,也隐约携着欲海曾铺面而来的咸湿味。
何逋闫听了李临书的话,终于是道:
“我之前多次为你占卜,皆落到乾卦上。”
乾为天,天道,天意,还是天谴,天劫?
何逋闫无法细说,修道之人本就希望与天共生,更多的东西,再探便是逾矩了。
李临书闻言垂眸,暂时放弃了询问。有关飞升之劫的事,众人就是再关心,最后也只是落到她一人身上。
唯有悟道心,才能入飞升。
也罢。李临书心中暗叹,另开话头:
“那书生说符纸带血,此事需得在山中清查一番。”
何逋闫点点头,同意了她的想法。本想让她与徐白一起探察,只是想到李临书最近忙碌太甚,他担忧道:“此事便交于徐白吧。”
“不用。”她话语坚决,不卑不亢。“师父可放心将此事交于我,”她回忆起何逋闫之前教导过她的话,“修道便是参万物,悟众生。我既打算走这条路,必不会觉累。”
闻言,何逋闫倒也忍不住笑开。他是见她一路成长起来的师父,幼时天资聪颖而勤奋有加,倒如今独当一面成为元清教的骄傲,也算是弥补了自己无法走向飞升之路的遗憾。
正所谓: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
小室之内,三人围着一堆新收集的符纸,正在辨别差异。
“你去收取符纸的时候,可有什么意外?”李临书一面问徐白,一面随手拈起一张,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她在教中少用符纸,也不大注意此事。
徐白眼神掠过程仙,低头也拿起一张符纸细看。
他道:“上一次派人去纸坊,是两月前了。”也就此次一批新弟子到来,消耗的灵器多,故而才派人去巫社置办物品。
所以这些符纸,应当都是上次剩余的。
李临书想了想,闭眼默念,左手虚空画诀,右手中的符纸忽然受力被拉到空中左右飘忽,最后被一道幽蓝色的火焰点燃,化为灰烬。
两人见她模样,也不敢打扰她,随后见她猛然睁开眼,重重地咳嗽起来。
徐白有些担忧,忙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李临书没接他的水,抬眼看着两人,隐忍道:
“这符纸当中,掺杂着不干净的东西。去将此次制符之人找来,一定得细细询问。”
徐白看出她的心绪不定,也不知为何这小小的符纸竟能扰得李临书如触逆鳞般,忙道:“人已抓了,只等师姐去询问。”
……
胡必正人坐在小室之中,一双手被捆灵索紧紧困住,动弹不得。
“冤枉啊……”他的嗓子已然有些哑了,莫名其妙被人抓来,一关就是一天一夜,任人是铁打的也支撑不住。
正在绝望之际,门忽然开了,为首的是徐白,他正要呼喊一声冤枉,随后看见后面是李临书,涌到喉头的话语一时间又梗住,颇为委屈。
“师姐,我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他刚说出这话,又见程仙紧跟在李临书背后,两人眼神一对视,很快又各自转开。
“不是……”他咽下一口水,“这程仙自己不干净,为什么要把我给关起来……”
程仙拳头紧了紧,忙看向李临书。
李临书却没管此事,只扫了胡必正一眼,冷冷打断他:“我找你不是为此事。”
她道:“这次去符纸坊的,可是到你轮值了?”
胡必正脑袋一懵怔,好久没反应过来李临书在说什么。
“说话。”徐白走到李临书面前,替人催促道。
“是……”他又吞了吞口水,实在不知他们想说什么。
“你是根据符师的指令规矩做的?为何这符纸中掺杂着别的东西。”
胡必正人还是痴呆的,他不明所以地望着李临书,下意识问:“什么东西?”
徐白道:“有血的气味。”
“……”胡必正这时才算是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符纸灵器,何等重要之物,制作之时需要珍贵原料不说,就是制作之时、符师施法之际,也都是依照天时地利人和,绝对不可能沾染上血腥味。
他忙挣扎着欲靠近李临书,辩解道:“这不关我事啊……”
三人哪会只依据这一句轻易放过胡必正,徐白正要再质问,胡必正倒是终于有了想法,他扭了扭身子,急切道:
“不是,这次是轮到我制作符纸,可是程仙去买的原料,我还没收到他置办的东西呢,哪里有东西来制作符纸?”
这话算是提醒了三人。李临书转眸看了一眼程仙,这才对徐白说:“看来是抓错了人。”
徐白也是有些恼了,手指关节响了响,“那你为何要说你包揽了这些时日的符纸?”
胡必正低垂了头,欲哭无泪。他不过一时揽功,谁知会摊上如此祸事。他苦了脸,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只能坦白道:“上次的师兄……为巴结我,故把他的名头给了我。”
李临书扶额,对此实在无语。
“罢了,速速找到那人,别再耽误正事。”
……
等到再次找到那轮值弟子时,时间已过去了半月。说来也怪,胡必正被放出来后,忙领着众人去寻那人,可就算召集了全元清山的人,也寻不到那弟子一丝踪迹,还是李临书依照着那弟子的一点痕迹,用感知辨识到了方位,最后众人在后山竹林间找到了那人。
“醒醒!”一盆冷水硬生生泼在那昏睡弟子身上,将那人惊醒过来。
“什么、什么事?”他猛地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见他面前的李临书和徐白,这才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你轮值符纸坊时,在里面加了什么?”徐白开门见山道。
“什么也没有!”他忙地断声,只低着头,双眼缩瑟不敢看周围人。
见状,徐白也是不客气了,一把揪住那弟子的胸口衣襟,放了狠话,“现在还不坦白,以后你便再无修道资格。”
“……”那人浑身一缩,明明心中害怕,却还是死撑着。他身子被困住,下意识左右扭了扭,发现再无一点宽松痕迹,便埋着头,硬是不肯再开口。
徐白道:“探取他的命薄便知。”说着,忙从他怀中掏了掏,可找了半晌,只发现一块圆滑的石头,再无其他。
胡必正咬牙切齿道:“这人竟然把自己命薄给出卖了……”
所谓出卖,即将自己的魂灵以契约的形式交付给他人,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可惜,李临书才不久才使用过心流之法,如今没有强力能在此人抗拒之时再次使用。
程仙默了默,偏头看向李临书:“不如用些手段?”
旁人看向他,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李临书却摇摇头。道亦有道,如若为达到目的而使用酷刑,他们也不配再修这与天共生之道了。
正在苦恼之际,胡必正忽地拍手,惊喜跳脚:“我那日去找他商量交接事宜,倒正好看见他把一个瓶子里的水倒进了炼池中,不知是不是……”
说着,胡必正正好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不知会不会与这有关?”
也是巧,他原本是来找人交接,这弟子偏说要把自己的功劳也让给他。胡必正还以为是这弟子为巴结自己,故而也没在意。
他刚出去几步,忽地发现自己东西落在了纸坊,又回头去找,这一回,正好就看见那人把手中小瓶子的水倒进了炼池之中。
他原本没在意,和人打了招呼。那人把瓶子放在自己的灵剑边上,胡必正便以为是制作符纸的流程。临走之际,他被那灵剑吸引,取剑之时意外碰落了小瓶,捡东西之时顺手放进了袖中,等人回到居所才发现。
原本还想着下次见面还给他,哪里知道这下一次,就是人被抓之时。
程仙挑眉,忍不住道一声:“你这巧合,倒真是巧。”
胡必正忙地看向李临书,辩解道:“这真是巧合,师姐你们可别在怀疑我了。”
拿过小瓶子,李临书嗅了嗅,只是里面的东西早没了,时隔这么久,也难有痕迹。
见瓶子已暴露,那弟子心里崩溃,呜呜哭出了声。他喘了喘气,任眼泪横流,“我不知这东西对符纸有什么影响,只是当时有人对我说,这东西是可以增进修为的东西,不会对众人有害。我先试了几张,见确实没有意外才继续用的。”
是。李临书看向他,默应了他的话。
这东西,对于普通弟子是无甚用处。
只对于她,扰她精神,乱她心绪。
“谁给你的?”她问道。
“我不记得了。”那弟子低着头,喏喏道。过后,他似想起什么,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剑:
“这铸剑之人,或许知道。”
几人这才又看向那弟子的灵剑。
青州灵剑,是修道之人难得的法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