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家的时候，姜泽宇正坐在沙发上。
电视里放着一部少儿动画片。
姜妙言进屋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然后将陆漆送的东西放在了桌上；“我吃过饭了，就不吃了。”
正准备进房间，姜泽宇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姜妙言转身，看向姜泽宇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两步的位置停下。
姜泽宇一改平日里的乖巧，眼底染着低沉与克制。
隔了一会，他将握起的手指伸开，说：“姐姐能不能不要和他在一起？”
姜妙言：“？”
姜泽宇低头看着姜妙言，没说话，脸上难得的也没有乖巧的笑，是很正经认真的神情，认真得令人转不开眼。
客厅灯光洒落，姜泽宇背对灯光而站，眉骨阴影隐匿下，不易察觉的卑微渴求掩藏在漂亮的眼睛下。
他以为他可以，像他想的那样再也不去提。
但不行。
他做不到。
看到姜妙言的吻戏他嫉妒得发疯，看到陆漆亲她嫉妒得发了疯。心脏被人用锤子一点点碾压，碎裂。
原本才好不容易拼缝好的关系，又被撕开，姜妙言皱了眉头：“不和他在一起，然后呢？姜泽宇，你再这样下去我要带你去看心理医生了。”
姜泽宇怔了一下，然后慢慢勾出一抹笑，笑容里带上一丝惨淡的邪恶：“姐姐觉得我疯了？”
他弯起唇说：“我是疯了。”
“早在很久之前，我就疯了。你知道我们不是亲的姐弟，为什么不能喜欢？被我喜欢，很恶心么？那姐姐如果知道，我甚至梦到过，和姐姐做。那姐姐会不会觉得我疯得没救了？”
姜妙言诧异至极地瞪着姜泽宇，耳朵边像有轰鸣，吧啦炸开了花。
姜泽宇说完，望见姜妙言眼睛里浮出震惊，而后是明晃晃的恶心。
有种自残式的报复的快感。
他也觉得自己恶心。
很恶心。
即便一直很克制。即便很喜欢，甚至是在梦里，也从未让自己破戒。
但因为那天那个吻，那天晚上，他......
大概因为说出来，反而有种破罐破摔的轻松，姜泽宇脸上又摆出那副乖巧的笑，此时此刻却多了一股不以为意：“姐姐，如果我不是你名义上的弟弟，我是......”
姜妙言打断他：“姜泽宇，没那么多如果，你正常一点！”
姜泽宇无所谓挑眉：“我不正常。”
他像疯子一般笑着：“姐姐不和他在一起，怎么说我都可以。”
姜妙言：“......”
长睫阴影掩盖了他眼眸里乖巧又卑微的乞求。
“姐姐喜欢他。”
“是因为他好看？是因为他演技好？还是因为他是大明星......如果——”
姜妙言从没见过姜泽宇这一面。
第一次发觉，她好像从来都没真正认识过姜泽宇。
“我喜不喜欢又怎么样？姜泽宇，你搞清楚我们的关系。就算我不和他在一起，我们也不可能。”
这句话说完，姜妙言看到眼前少年怔了一下，唇角的弧度凝住。
他站着，看着门边呼吸起伏，神情似乎极度厌恶的女孩，像只突然泄气的皮球：“这样吗。”
姜妙言手指都在发抖。
不知道是气还是惊的。
“姜泽宇，你不是在学校有女朋友吗？我知道你回去是为了那个女孩，我最近事情很多，很烦，没空陪你玩。你要觉得好玩，能不能去找别人。”
姜泽宇顿了一下。
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
房间像是被抽了真空，两人就这么对视着，一时间陷入极度的安静，谁也没说话。
窗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一声接一声，远处有人在放烟火。
姜泽宇脊背微弓，垂下眼睑，笑弧不及眼底：“看来我是真的让姐姐很讨厌。对不起。”
说完，他转身，打开门离开了。
姜妙言看着姜泽宇离开的背影，动了动唇想要挽留，却发现自己嗓子发哑根本说不出话。
-
三天之后就是春节，S市许多人都是外来人口，几乎没有人在这里过年。
姜妙言自从大学毕业后也没有回过老家，上两个春节，都是和姜泽宇一起在S市过的。
他们一起买了蛋糕，还买了瓶酒。姜妙言突然想起来，去年除夕那个晚上，她和姜泽宇好像喝多了，睡在一个床上。
醒来之后，她觉得不妥，所以很快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突然后知后觉想起，姜泽宇那天晚上，说的是那一次。
姜妙言就这么呆呆地客厅站了会，然后转身进卧室，拿出爷爷奶奶的照片窝在沙发上看了会，又看到外公拍的，她和姜泽宇还有外公的照片。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姜妙言看了一会，将手机上收到的短信打开。
是她命名为uncle Eddie的人发来的短信：“mum is missing you.”
图片是她妈妈在病房的照片，白色的病床，苍白毫无血色的笑容。
笔下的画越来越乱。
-
那天晚上姜妙言不知道姜泽宇有没有回来，她精疲力尽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才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
姜泽宇不在，姜妙言勉强洗漱了一下，披上外套下楼，打算去找姜泽宇。
刚刚下楼却看到陆漆的车停在她楼下。
没走多远，就遇到陆漆手里拎着一个口袋，从另一个街角拐过来。
见到姜妙言，他有些意外。
“我买了晚上回家的机票。回去前想再见一见你。”
口袋的东西拿出来，是苏小染的周边钥匙扣。
怕姜妙言误会，他说：“没别的，只想提前，和你说一声生日快乐。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生日礼物。”
姜妙言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伸手接过：“谢谢。”
陆漆：“姜妙言，生日快乐，新年快乐。”
姜妙言：“谢谢，你也是。”
姜妙言陪陆漆走了一段路。
陆漆说：“最后再抱一抱可以吗。
“沈大人和苏小姐的告别。”
姜妙言没拒绝。
街道对面。
姜泽宇站在蛋糕门店外，屋檐之下，目睹了这一切。
手上给姜妙言买的甜品盒子的包装，被他捏皱了。
腊月二十八。
姜泽宇连夜坐了火车硬座去了M市，去墓地看了自己的母亲，然后去找了他顺宏集团的爷爷。
又在年二十九坐车赶回了S市。
回来的时候，姜妙言窝在沙发上睡着了，桌上摆着他给她订的蛋糕，还有他的卡片：“生日快乐，会赶回来。”
姜泽宇看着沙发上睡着的姜妙言。
她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沙发上，浓密的长睫盖着，鼻翼随着呼吸轻微的翕动。
像极了一只猫。
少年半蹲到沙发面前。
碎发下他的眼神变得深沉，像一汪无边的漆黑潭水。
他喉头微动，喑哑着嗓音说了句：“生日快乐。姐姐。”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呢？
是第一次看到她像现在一样窝在沙发上，手边是很丑的画，嘴唇翕动，偶尔呢喃一两句梦话，就这么睡着的时候。
还是她每每大大咧咧，实际上对他耐心又悉心，希望他过得开心的时候。
她每一次眼神明亮的笑脸，亦或者生气时眼角眉梢的气愤。
深夜回来精疲力尽自顾不暇还不忘关心他时候的懵。
......
说不清楚。
......
姜泽宇垂眸看了好一会，鸦睫掩盖下的长眸暗得不像话，胸腔的心脏渐渐跳快，却仿佛有腥咸的海水漫进来，将一切融化。
就算看了这么多次，每一次却都，难以抑制的心动。
只不过，他的喜欢，对她来说却是困扰。
姜泽宇自嘲地勾了勾唇。
他伸手将她抱起，将她抱回了房间，放在了房间的床上，盖好被子。最后垂眸看了会，伸手将她额角的一丝头发拨开，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
姜妙言第二天睡醒已经是上午十点，桌上只有姜泽宇留下的一张便签。
说他先回了学校。
新年快乐。
姜妙言独自过了大年初一，林书意大年初二就赶了过来陪姜妙言过年。
一星期后，剧组继续开工。
虽然和陆漆分手，但是两人再见还是同事。表面关系恢复到从前。
姜妙言意外发现，经过这一遭，虽然恋爱没有什么好结果，但是她演技提升了，也不能不算没有任何收获。
姜泽宇回学校后消息很少，但不是完全没有消息。虽然只是极其简单的报备。
姜妙言一条也没回过。
两个月后，《今天丞相火葬场了吗》杀青，整个剧组聚在一起吃饭。
林书意友情出演，戏份很少，但因为经常来剧组和大家关系很好，所以也在。
周导喝得有点微醺，将大家的工作都夸赞了一番，最后对姜妙言说：“妙言你那个弟弟，叫姜什么来着，是不是不是你亲弟弟啊？”
闻言，桌上所有人都向姜妙言看过来。
姜妙言没想到周导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这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他不是她亲弟弟，她只好半开玩笑说：“周导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家务事了？”
周导哈哈大笑：“你那个弟弟，我很看好他，要是他有空，你记得联系我，我啊，下一部戏正好缺个男主角。”
周边人都发来羡慕的目光。
陆漆看她的眼神却有些变化，欲言又止。
大概也是多喝了一杯，在大家都陆续退场，没有什么人后，陆漆突然叫住了她：“言言，如果那一天，我第一时间选择公开，我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
姜妙言立刻反应过来陆漆说的是哪一天。
姜妙言沉默了一瞬，抬头，开玩笑一般地说：“陆漆，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陆漆顿了顿，然后也无声笑了起来：“没办法。谁让姜小姐魅力这么大。”
晚宴结束后林书意和姜妙言一起回家，林书意看了会身前姜妙言的背影，忽然说：“言言，你都没和我说过，你和姜泽宇不是亲姐弟。”
今晚姜泽宇被提到的次数有点高，姜妙言也喝了点酒，心头闷闷的，不愿意多说：“是不是亲的又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姐弟。”
林书意往前走了两步，和姜妙言并排。
“你，你难道没觉得，姜泽宇对你很好吗？”
姜妙言侧头看林书意，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姜妙言：“我对他也不错。”
林书意蹙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书意：“我的意思是，那方面的好。”
姜妙言侧头去看林书意，隐隐猜到林书意可能的意思。
但她还是说：“哪方面的好？”
两人已经快要走到路口。
左侧商店橱窗映照出她和姜妙言的影子。
林书意又微微蹙了下眉头，犹豫了一会，说：“其实一开始我是喜欢他。”
姜妙言赫然侧头。
眼底划过讶异。
林书意预料到姜妙言的反应，她努努嘴，“我不是一开始就和你说了嘛，让你去问问他介不介意姐弟恋。”
姜妙言眼中写满了惊讶：“林书意，你之前是认真的？”
虽然姜妙言对林书意说话直接，但是在她心中，她一直把林书意当成很好的朋友。她知道林书意表面看着大大咧咧，但其实心思细腻，感情丰富。
她没想过林书意要和姜泽宇在一起。
但如果她真的喜欢，她不会拒绝帮她问。
林书意见到姜妙言讶异的神情下浮现出一丝愧疚，她说：“你干嘛这副表情，那都是过去式了，我现在已经有新的喜欢的人了。”
姜妙言：“......对不起，我。。。”
林书意打断：“哎哎，给我道歉做什么。”
“我和你说这个，重点不是我。我是想问你，你没有察觉到姜泽宇对你的喜欢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姜妙言脚步骤然停下。
很奇怪，林书意竟然这么简单地就把这种话说了出来。
姜妙言猫一样的瞳孔放大，埋藏了两月的那些记忆一股脑涌出来。
握住手中的包，嘴唇微张，眼睛睁圆了两分：“林书意，你在说什么？”
林书意：“没有吗？我老早就这么觉得了诶。只是以为你们是亲姐弟。”
姜妙言：.......
林书意又说：“话说，不是亲姐弟，你们两一起住那么久，朝夕相处的，姜泽宇又那么那么帅，对你还那么好，言言你对他就没有一点点喜欢的感觉啊？”
姜妙言：......
再一次觉得奇怪，简直不可思议。
林书意怎么就能这么轻松地把这些话就说出来。
姜妙言：“我们是姐弟啊，怎么能谈喜欢。而且，”
姜妙言攥了下手中的包：“他比我小好几岁。”
林书意：“不过就三四岁嘛，这有什么。又不是亲姐弟。只要七岁之间的差距，我都能接受。别说年龄了，只要喜欢，性别都没啥。”她说着，突然警惕起来，“言言，姜泽宇你不喜欢，陆漆也不喜欢，两个大帅哥你都不心动，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姜妙言：“.......”
林书意故作高冷：“你别喜欢我，我不喜欢女人，会受伤的。”
姜妙言觉得林书意的脑瓜转得太快，不是一般人能跟上的。
她收起转过的纷杂念头：“喝醉了就少说话。”
林书意：“人家才没醉呢。”
“话说，过年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姜泽宇了，他什么时候会再回S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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