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后……”听完克莱因的故事,赵伐想了想,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会一直这么矮……高吗?”
“是的。”克莱因不介意自己的身高,坦然地说,“'逆生’装置一旦启用,我是长不大的。”
“我的身高和智力都会保持在现有水平,不会再有提升的空间。”
“……抱歉。”
赵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这么说道。
“你不用跟我道歉的,”克莱因笑着对赵伐说,“我喜欢我现在这样,长大体重就会增大,我现在浑身都轻飘飘的,我喜欢这种感觉。”
克莱因说:“好自由。”
赵伐觉得稀奇,半晌她半开玩笑地道:“但是也不能太轻了,会飞起来。”
“以及……”赵伐说,“也会感到孤独。”
“嗯!”克莱因摘了一朵玫瑰花晃在眼前,“所以这种状态最好啦!”
赵伐和克莱因聊了很久,明明只是一个机器人,为什么会给她那么熟悉的感觉?
“对了,”赵伐在克莱因旁边坐下,玫瑰簇拥着她,她的目光盯着那副棺材,“你……”
克莱因却摇了摇头,“那里面装着的不是母亲。”
赵伐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却听到他说,“这是给我自己准备的。”
“……”
“母亲已经和这片花海融为一体了,”克莱因看着花海,“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的能量终于耗尽,我会在这片花海里睡着。”
“这样,我就能一直保护母亲了。我的躯壳会成为这片花海的养分,玫瑰花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凋零。”
赵伐说不出话了,她不知道此时应该说什么,她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张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意识仿佛在旋转,突然……“你的手!”
赵伐听到了克莱因急切的声音,后知后觉,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竟紧握着玫瑰花茎,花茎上的刺已经将她的手掌刺得鲜血淋漓了。
“滴——嗒——”土地的颜色逐渐变深。
愣神之间,她感觉自己的手被谁轻轻抬起来了,接着,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从手掌上传来。
“可以了。”他说。
赵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伤口变淡了。
“我帮你修复了一部分破损的上皮细胞,接下来你只需要等伤口痊愈就行了。”
“……谢谢。”赵伐声音沙哑。
“虽然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但是……不要难过了,这朵玫瑰花没有刺……”
赵伐抬头,眼前是克莱因举着玫瑰花想要递给她的样子。
她听见他说,“这朵克莱因玫瑰不会再扎伤你了……”
赵伐接过玫瑰,一瞬间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的眼中有笑意,有回忆,有想念,饱含泪光。
赵伐移不开眼了,手心里的玫瑰悄然落地。
……
“好疼!!”
小赵伐突然把玫瑰丢在了地上,举起小手给赵聆看,“玫瑰把我手扎淌血了!”
赵聆急忙捧起赵伐的手,慌忙地给她消毒包扎伤口。
等到小赵伐终于停止了哭泣,赵聆这才抹去头上的细汗。
傍晚,赵伐的房间里就多出了一只特别的玫瑰——这支玫瑰没有刺。
这是赵伐记忆中为数不多和赵聆待在一块的时刻,因此赵伐印象深刻。
“妈……”赵伐叫了一声。
克莱因没有回应,无人回应她。
“你这个……”
“……全世界最混蛋的妈妈。”
眼泪决堤,这时赵伐却感觉到有人抱住了她。
“抱抱……”克莱因踮起脚尖轻轻拍着赵伐的后背。
“你干嘛!”看着他这副滑稽模样,赵伐带着哭腔说,“我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这样哄人?”
“那是母亲留给我的记忆,她说,如果有一天见到你了,就让她好好看看你。”
“记忆会被人忘却,但记录在机械上的数据不会。”
“她等这一天很久了……她让我告诉你,她一直都很想你。”
“……”
……我现在知道了……赵伐在心底说。
我也想你,
妈妈。
*
“你很早之前就认识我了吗?”赵伐问道。
克莱因点头,“我看过很多次你的照片。”
克莱因想,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所谓的人类照片,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甚至周围已经破损的照片。
那时的他刚刚感情苏醒,十分不明白一张看上去已经年代久远的老旧照片有什么好看的?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情感越发丰富后他才明白,这是因为思念。
曾经有无数次,他觉得羡慕。
也无数次,对照片上的人感到好奇。
终于,今天照片上的人此时就站在他的面前了。
克莱因看着赵伐眼角还未干的泪痕,心想,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嘛。
难怪母亲放心不下你……
……因此,
【我一定要阻止你们穿梭到下一个位点!】
克莱因暗暗发誓道。
之后他们又聊了什么,漫长的夜晚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
赵伐在后花园里碰到了吕游。
她在遛狗。
赵伐站定,还没来得及开口,吕游就已经注意到了她。
吕游朝她点了点头,牵着金毛过来了。
“早上好。”
金毛:“汪!”
“早上好。”赵伐回道。
吕游视线快速地扫过,眼底明显轻松了一点。
“别担心,我没事。”赵伐说,“谢谢。”
“嗯……”
“那个,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一下……”吕游挠了挠头,说道。
“什么?”
“你昨晚不在,其他人商量今天就要离开庄园。”
“不!……我是说,可不可以再等等……可以再等等吗?”赵伐看着吕游,眼里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我……我还有件事没有解决……”
“是赵博士吗?她真的在这里?”
“她……不在了……”
赵伐:“但我还有个疑问。”
“……好。”吕游说,“我去问问枫筱时间能不能推迟。”
“谢谢……”赵伐再一次说道。
“客气了。”
花海中,克莱因站在十分显眼的地方。
“你来了?”
“是。”赵伐慢慢走到了克莱因面前。
“你做好决定了?”
“我想是的。”
“不再考虑一下吗?”
赵伐这次沉默了很久,终于她再次开口:“……是。”
克莱因:“好的。”
克莱因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然而赵伐的终脑此时却响了起来。
赵伐:“稍等。”
赵伐打开终脑,上面立马弹出来一行字:速走!否则离开不了了。
“……”
克莱因看到赵伐迅速读完信息,什么话都没说,掉头就往庄园的方向跑去。
远处,时光机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待赵伐赶到庄园,不出所料,庄园大门紧闭。
赵伐试着推了推,打不开。
“克莱伊——!!”赵伐大喊,“你漏了一个人难道没发觉吗?”
“我存在感这么低?”
【当然不。】机械音自赵伐后方响起。
克莱伊从阴影处走出来,“我知道你会回来,我一直在等你。”
“为什么要把我们困住?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赵伐看着克莱伊,“克莱因只告诉我下一个位点很危险,下一个位点究竟有什么?”
“不是我想困住你们。”克莱伊摊了摊手,“这是克莱因的想法……”
“而克莱因,只会遵循母亲的意志。”
克莱伊说:“是赵博士不想你们离开。”
“妈妈?”
赵伐沉下眼睛,“他没告诉过我这是妈妈的意思……他瞒着我什么?!”
克莱因,没有把全部真相告诉她。
她没有克莱因的记忆,她所了解到关于赵聆的一切都是他的一面之词。
也许,有些是真的……而有些,是假的。
……或者,他省略了什么关键的东西没有告诉她!
“无论危险与否,他们决定是否前往,都是他们的决定。”
赵伐抬头,直视克莱伊,“你也好,克莱因也罢,甚至是母亲,你们都没有替他人做决定的权利!”
“时空穿梭肯定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遇上时空逆流甚至可能丧命!我们都知道这点。”
“可比那糟多了……”克莱伊小声说。
“……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我们可能会遭遇什么,如果我们怕死,就不会签那份协议,我更不会加入逆流旅游团。”
“你说你们不怕死?”克莱伊歪头,“我还以为人类都畏惧死亡,向往光明呢。”
“比起那个,我想我更不想一辈子只能待在城墙里。”
“啊……”克莱伊“啊”了一声,“可是我放你们走,克莱因会骂我……”
“我不想被他骂,所以我……”
克莱伊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轰炸声。
巨大的冲击波瞬间覆盖了庄园。
“……”
克莱伊眯起了眼睛,再看向赵伐时,眼里的散漫已被严肃取代。
“你的同伴破坏力真强。”
“如果你们不想方设法地困住他们,我的同伴们也可以很温柔。”赵伐回视道。
“切……”克莱伊撇了撇嘴。
庄园上空突然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那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赵伐听来有些失真。
【克莱因庄园防护系统开启。】
【克莱因庄园防侵袭系统开启。】
【克莱因庄园对敌模式启动。】
赵伐:“……你想干什么……”
“抱歉,”克莱伊说,“我必须得留下你们,我不能违抗我的程序,你们很难缠,我得采取点必要措施……我不会伤害你们,我只是采取点必要措施。”
赵伐一句废话不说,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赵伐手里的手枪已经抵上了克莱伊的心脏。
“那这也是必要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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