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芹踢了霜池一脚,走到雨姚身边,低声说:“这个玉笙在内宫名声很好,深得君上.....宠爱,司巫莫要与他交恶才是。”
雨姚沉默了一会,问献芹:“他入宫多久了?”
献芹想了想,说:“也有十多年了,是南边进贡来的。”
雨姚若有所思,半晌,才说:“知道了。”
献芹还想劝两句,雨姚扯开了话题,此事作罢。
那厢,玉笙带着白鹭离了莼堂,回内宫向宰复命,“司巫敏而好学,守礼谢恩。”
宰笑道:“你才动了粗鲁,她对你脸色如何?”
玉笙道:“司巫请我食木瓜。”
宰颔首:“以德报怨,甚好,试探之事你不必再提。”
玉笙应下了,又说:“夫人那边,只怕嫌隙已生。”
宰漠然道:“内外有别,不必在意。”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雨姚依旧每日去莼堂熟读典籍,身边奉承的人也越来越多,只因“君上看重司巫,还赏了丝帛“的消息已是众人皆知,大家都猜测雨姚恐怕会成为鲁国第三位由侍女拔擢的少妃。
这奉承之人里面并不包括槐,她如今日子过得舒坦,倘若说舞雩衙里略有些脸面的都去了雨姚那儿奉承,那些没脸面的就都跑到她这儿来拍马屁,自然也不是空手来的。
槐坐享其成,人都吃胖了一圈。
这一日,她照样坐在房里,脚下跪着几个杂役,他们从各种角度夸奖槐的美德,槐吃着点心,爱搭不理,这时倚熏走了过来,那几个杂役知道这是“槐面前的红人“,上赶着问好,倚熏也是爱理不理,只看着槐,“我与您说些私房话儿。”
槐睨了她一眼,让杂役们走了,然后懒洋洋的道:“说罢。”
倚熏露出焦急之色:“大祸临头,您怎么还毫无察觉呀?”
槐听的不顺耳,骂道:“狗摇头的贱货!满嘴乱喷些什么?”
倚熏说:“那位得了君上的垂青,您可知晓?”
槐酸溜溜的说:“怎么不知?你没看我这儿都是来讨好的么?”
倚熏说:“如今夫人看那位仿佛肉里刺儿,若是吩咐您动手,或伤或死,君上能饶您?若是不从夫人,您有几条腿给夫人打?”
听完这话,槐心里登时如大雪浇过一般,冰凉彻骨,她脸白了一阵,抬头瞪着倚熏:“你说这些白话何用!快与我想法子化解,不然老娘死了也拉你垫背!”
倚熏心里骂了一句“狗东西“,面上小心翼翼的说:“如今之计,唯有您避出去才行啊。”
槐追问:“避到何处?”
“小女听说鲁庄告老了一拨杂役,正缺人手,您何不去那儿避一避?”
鲁庄在城外,是公族的田庄,侍女小臣若患病,按例便要遣去那处,待好了再回转,若是死了,只往野地里一埋,故而那儿到处是孤坟,绝少人烟,日子也比宫里清苦多了,槐听了这话,登时大怒,窜到倚熏面前,抬脚就踹在她身上:“狼心狗肺的东西!叫老娘去那荒郊野岭,你好在里头享福!”
倚熏捂着脸,低声说:“我是看您大祸临头,才好心来提醒,既不愿,您只好说,动甚粗鲁,我素日里孝心可是足足的......“
槐越发的暴怒,一手抓着倚熏的头发,另一只手在她胳膊上拧:“贱骨头还敢邀功啦?这都是你该服侍我的!谁让你下贱?”
倚熏挣开她,跑了出去,留下槐在房里惊天动地的砸东西。
倚熏跑到庭院里,可巧碰见方才从槐房里出来的几个杂役,他们见倚熏一副狼狈模样,纷纷嘲笑:“还是你会巴结,槐可疼你了不是?”
“这头发怎的扯下一绺子?莫非你烧了灰给槐喝了?这倒也好,驱邪除祟么。”
“谁叫你空手去见人家,厨下有好木瓜,你怎不打着槐的名号讨一个来?”
倚熏捂着耳朵往房里跑,刚跑到廊下,迎面撞上霜池,后者正捧着一盘子干菖蒲,这一撞,就把菖蒲撞到了地上,霜池嚷嚷:“要死!要死!这是司巫大人演练用的香草,这下弄脏了!”
倚熏愣了一愣,又变出笑脸:“是我的不是,姐姐,我拿了这些菖蒲去司巫那儿请罪吧。”
霜池巴不得省事,把盘子塞到倚熏手上,说:“当然是你的不是,你快去吧,我且歇一歇。”
倚熏满脸堆笑:“霜池姐姐快歇着罢。”她把菖蒲收拾好,端着盘子往莼堂去了,莼堂里,雨姚依旧在献芹的指点下演练礼仪,今日演练的是周礼之中的嘉礼,嘉礼者,婚礼也,雨姚唱诵着祝福新人的古老歌谣,一边将兰草投入手边的火盆之中,兰草焚烧,散发出清雅的香。
倚熏瞅了个空子,走了过去,含笑请安,雨姚见她端着菖蒲,便问:“怎么是你?”
倚熏满脸愧疚,把“撞翻菖蒲“的事儿说了,又说,“我已是细细的掸了灰尘了。”
雨姚颔首,说:“放下吧。”
倚熏放下菖蒲,赔笑:“我劝了槐许多道理,她这阵子没寻司巫的麻烦吧?”
雨姚还未开口,一旁的献芹已是皱眉:“你是来请功的么?”
倚熏低头垂手,说:“司巫大人不肯使唤槐,若是人手不足,还请使唤我吧。我愿为大人效劳。”
献芹素来看不上倚熏,准备赶她走,雨姚说:“我还缺一些香粉,你去庶府里为我取一盒吧。”
倚熏听了,立刻应了下来:“我今儿就去,只不知司巫要什么香?”
雨姚含笑:“你看着办就是了,有劳。”
倚熏连连做礼:“不敢当。”她急急的往内宫去了。
献芹皱着眉,思虑了一番,斟酌着对雨姚说:“这妮子去了内宫,只怕惹出是非。”
雨姚笑道:“原先槐也替夫人取过香粉,也没见有什么是非,倒是落得不少好处。”
献芹一头雾水,雨姚也不解释,只将菖蒲扔到火盆里去,然后又念起祝祷的词儿了。
那厢,倚熏顶着“司巫“的牌子,正大光明的进了内宫,直奔庶府,如今玉笙成了曲宫的小尹,小臣重关顶了他在庶府的位置------专管妇人脂粉钗环。
重关也在内宫多年,生了一双见风使舵的眼,一颗趋炎附势的心,他听说倚熏是为风头正盛的司巫大人来寻香粉,巴不得借花献佛,于是拿了许多脂粉出来给她挑选,话儿也说的好听,“这一种叫做春草绵,用艾叶熏出来的,原是小尹大人想的法子”“这一种叫一城花,也是小尹大人想的,用南边的紫叶酥拧出汁子来调过,好的很”“这一种叫娇香,用今年的荼靡花晒干,磨成粉,和着油脂做出来的,又轻又白”......
倚熏还是第一次见这些好东西,开始还觉着喷香,多看了几种,鼻子都闻不出味儿了,心里惊叹,面上还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惹得重关又高看一眼,殷勤介绍。
倚熏挑来挑去,最后拿了一盒“一城花“,然后回莼堂奉给雨姚,雨姚接了,笑道:“多谢你辛苦,去厨下取些好点心果子吧。”
倚熏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说:“这,这份内的差事,当不得司巫赏赐。”
雨姚笑道:“这有什么?宫里头都是这样的,厨下新到了很好的木瓜,你快去吧,晚了可就没了。”
倚熏心中暗喜,连连做礼,然后往厨下去了,膳夫见了她,知道不是有脸面的,就准备用柚子敷衍她,倚熏柳眉倒竖,骂道:“是司巫见我当差当的好,赏我好木瓜,你倒敢敷衍我?莫不是好东西都叫你饱了私囊了?走走走!与我去司巫那儿说理去!”
膳夫一听,见风使舵:“给小人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没良心的事,只原先看你爱吃柚子罢了。”说罢,让倚熏自己进库房挑,倚熏精心挑了几个,让膳夫用蒲包包好,然后拎着回房,坐在房里,她看着那蒲包,叹气,“几个木瓜,送人也不是个情儿”。
她盘算着再投个巧儿,弄点好东西。
到了第二日,雨姚叫了倚熏来莼堂,她一边焚烧着菖蒲熏茱萸枝子,一边对倚熏说:“我今儿进内宫给少妃们祝祷,原来内宫里头用这香粉的人不少,都是有头有脸的女官,我才上位,不敢僭越,你把这香粉还回去,再换个寻常些的来吧。”说罢,放下菖蒲,把那一城花拿了出来给她。
倚熏笑道:“司巫也是女官,用这个怎的?或是留下这个,再要一盒,庶府还敢说长道短么?”
雨姚手上不停,继续焚烧菖蒲,说:“快去换吧。”一旁的献芹也皱眉:“叫你去就去,拨嘴儿不动,想来是你皮痒。”
倚熏忙拿了那香粉就去了,走出莼堂,她就停了下来,把香粉盒子打开,只见那香粉还是满满的,闻起来也是喷香,她心里暗道:“这样的好东西,她不受用,我且借水洗船,也是个人情,横竖内外不通,神不知鬼不觉,纵然哪日说破了,我只说半路洒了,也是无头的公案!”
她想到这里,便打定了主意,先悄悄儿的回房,把那“一城花”藏好,然后去内宫庶府那儿找重关,“司巫不欢喜那一城花的气味,叫管事再给一盒,不必名贵,寻常就好。”
重关见惯了挑剔的,十分配合,寻了那春草绵给她,“这公宫里头的侍女一多半用这个。”
倚熏拿了那春草绵回去给雨姚,雨姚闻了闻,笑道:“这个好,柔而不妖。”于是又让她去厨下领木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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