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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分忧

雨姚吩咐了倚熏,又郑重对霜池说:“我有公事在身,你留下,若槐有大事,你就来莼堂禀告与我,若是小事,说给倚熏处置了,到底要照拂好她老人家”。说罢,就与献芹一道往莼堂去了。

她二人刚走到莼堂前的石鼓旁,这时,倚熏冷不防从石鼓后头走了出来,迎面笑着行礼:“大人!”

雨姚一愣,说:“你怎么来了?”

倚熏笑着说:“方才人多嘴杂,不好说话,我特特绕了小路来寻大人,想为大人分忧呢。”

献芹脸一沉,斥责道:“有什么话当着众人的面不能说?可见心术不正!”

倚熏低眉顺眼不顶嘴。

雨姚想了想,道:“你说吧。”

倚熏忙道:“槐不知好歹,几次冒撞大人,偏大人是个纯孝之人,不肯与她计较,只是口舌是非,岂不烦恼?我愿为大人分忧。”

雨姚又问:“如何分忧?”

倚熏从容道:“夫人数次责打槐,大人事事关照槐,我当陈述利害,叫槐回心转意。”

献芹冷笑:“此事有眼睛的都看得到,槐自己糊涂,你说又有何用?”

倚熏只看着雨姚,说:“我自有法子,大人信我一回便好。”

雨姚说:“若槐能安分一些,我自然谢你。”

倚熏欢喜道:“大人必定如愿。”说罢,行了礼,走了。

待到倚熏走远,献芹就想说两句,可想起之前的那番敲打,又顾忌着不敢说,雨姚看了出来,对献芹说:“她若能规劝槐,也是一桩好事。”

献芹忧虑的说:“此女心术不正,不如把她赶出去。”

雨姚摇头:“这样的人太多了,管不了。”

献芹只得罢了,与雨姚一齐往莼堂去了。

那厢倚熏去寻槐,还未进屋,就见霜池蹦蹦跳跳的从屋里跑出来,屋里槐的叫骂整天价响,霜池见了倚熏,忙走过来,说:“那半碗心头血呢?你没拿给她?她闹起来了!原是你招呼她的!我可管不着!”

霜池火速跑了,倚熏想了想,自己进去了,又把门给关好了。

屋子里,槐坐在塌上,身边一地的鸡零狗碎,都是被她砸的,她见了倚熏,虎着脸,骂道:“我的药呢!黑了心的贱货!必是被你吃了!”

倚熏笑眯眯的说:“你老人家也太不省事,她如今是司巫了,君上前阵子还赏了东西,你事事做在明面上,她在君上面前撒个娇儿,您细想想!”

槐冷笑:“你是哪来的说客?实话说与你,夫人容不得她!这么个下三滥的奴秧子,君上怎会为了她抹夫人的面儿?”

倚熏说:“奴婢当少妃的也有,譬如先君的耽少妃,还有当年的海月少妃,哪个不是泥巴里头爬出来的?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您说呢?”

槐露出恶毒的笑:“这蹄子哪有少妃的命!你也看见她的身手了,当初我采买她的时候,分明说是流民,如今拿刀弄杖,竟是有功夫的!看我不告诉夫人去!治她个细作之罪!”

倚熏愣了一愣,然后一边摇头一边笑,槐恼羞成怒,骂道:“小贱人,你笑什么?!”

倚熏说:“我笑你老人家真真是糊涂了。她是您采买进宫的,倘若她是细作,您脱得了干系么?”

槐听了这话,仿佛五雷轰顶一般,顿时后怕了起来,她涨红了脸,恶狠狠的威胁倚熏:“这事你不许乱说!若是叫我听见一点儿风声,都在你身上。”

倚熏轻笑:“我自然与您一条心,方才我与她夸了口,能叫您老人家消火息怒,您好歹收敛些,叫我在她面前露个脸儿!我得了势,你老人家用人也便宜,这阵子为了您,我可叫人磋磨坏了。”

槐信以为真,忙道:“哪个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你说出人名儿,我叫他坐着死不敢睡着死。”

倚熏于是报了几个名儿,又叮嘱槐:“一个礼字比天大,她哪里敢不听您的话呢?君上这会子正热乎,待到君上的心冷了,哪怕您要她死呢!”

槐被奉承的得意洋洋,说:“她早晚死我手里!”

倚熏恭维了两句,又让她去给自己报仇,槐果真就昂首挺胸的往侍女房去,把倚熏报了名儿的那几个人叫了出来,拽头发扇耳光,一通大闹,才走了。

那厢倚熏径自去了厨下,把角落里那半碗心头血拿了出来,寻了个食盒装了,然后花遮柳隐的往琼苑去了。

她只是最低微的侍女,又不如槐“得脸“,自然进不去,于是就对着守门的冰泉赔着笑,“栀绾姐姐吩咐我做的好汤,劳烦姐姐通传。”冰泉说替她拿进去,倚熏只说:“须见了姐姐,说清楚汤料用法。”

冰泉冷笑:“倒怕我抢功了,你愿等就等着呗。”她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了。

倚熏翻了个白眼,自己就在外头站着,合该她走运,过了一会子,栀绾有事外出,就从里头出来了,倚熏忙迎了上去,三言两语,那栀绾顿时眉开眼笑,拎着食盒就回去了。

过了一会子,吕氏步履匆匆的往曲宫去了。

倚熏躲在角落,见吕氏走路带风,心里暗自欢喜,又跑去莼堂找雨姚请功,“我已与槐细说了厉害,她如今已是悔悟了,大人便可高枕无忧。”

雨姚淡淡的说:“若真如此,我必定重谢。”

倚熏看着雨姚那张清水脸儿,自己有些心虚,搭讪着走了,回了侍女房,见那几个素日里与她为难的都是鼻青脸肿的模样,她冷笑一声,把自己角落的铺盖卷了起来,然后寻了个顺眼的位置,把上头的铺盖卷儿随手扔开,然后放上自己的铺盖,就躺上去歇着,。

此时果然没人敢说话儿了。

倚熏十分得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梦见自己穿着丝绸衣裳,下边一溜人对着自己三跪九叩。

她在梦里笑的花枝乱颤,暗自说:“总算有人跪我了。”

那厢,吕氏匆匆来到曲宫,知道宰在抽思殿议事,便往那儿去了,外头侍立的奄人是玉笙,她恨恨的横了他一眼,扭脸让另一个小吏进去通传,“有要事禀告。”宰正在与众臣议论,听说吕氏来了,众人都有心避开,宰冷笑说:“丈夫如何避妇人?”

于是继续议论国事,硬生生的把吕氏晾在外头,吕氏在公宫里横行惯了,等了一会,嘴里就有些抱怨,玉笙听了,走上前,劝道:“君上是为了国家大事,并非有意冷落夫人,请夫人莫要埋怨。”

吕氏抬手一个耳光甩过去,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来管我的事?”玉笙挨了打,但没说什么,笑着走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宰议论完了国事,让众臣散去,臣子们鱼贯而出,见了吕氏,纷纷行礼,吕氏目不斜视的往殿里走,却不见宰,原来宰不愿见她,已是从后门离开,往曲殿去了,那儿是他就寝起居的地方,吕氏碰了个钉子,不死心,一路追到曲殿,瞪着宰不说话。

宰见她这模样,只得开口道:“夫人何事?”

吕氏一肚子的不爽,说:“君上竟为了几个臣僚轻我?”

宰漠然道:“他们要出使齐国,讨回铜山,夫人以为孰轻孰重?”

吕氏一时哑了口,过了一会子,小声嘟哝:“一座铜山,也值得日日挂心,一国之君,端的这等小家子气。”

宰听的心头火起,声音又冷了几分:“何事?”

吕氏忙道:“君上拔擢的那个侍女身手不凡,能单枪匹马的杀野豚,又接了许多的心头血,有人告到我这儿,还有半碗血做铁证,如此看来,她不是细作便是刺客。”

宰皱眉:“夫人还是耳聪目明,寡人之前的告诫都是耳边之风了。”

吕氏提高了声音:“此女必定被外国收买!这是大事,君上何必拘泥小节?”

宰冷笑:“齐国收买的么?”

吕氏怒道:“我齐国光明磊落!才不用这等下作手段。”

宰淡淡的说:“光明磊落?夫人这话说与你兄弟听吧,兴许他能把铜山还回来。”

吕氏碰了个钉子,不甘心的道:“君上放纵贱人!将来必定要后悔。”

宰漫不经心的说:“寡人现在就后悔了。”

吕氏一楞,宰又说:“当年与齐国定下婚盟,四城为聘,如今又折进去一座铜山,呵,齐国叫寡人吃了大亏了。”

吕氏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哆嗦着唇,指着宰,声音都在颤抖:“君上莫非要背弃婚盟?”

宰不吭声,吕氏追问:“君上要送我回齐国么?”

宰说:“寡人不曾这样说过。”

吕氏含着一包泪,说:“君上嘴上没说,心里早就这样想了罢。”她趔趄着跑了出去。

宰阴着脸,一个人坐在殿内,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玉笙端着茶水,悄悄的走了进来,宰扫了他一眼,看见他一边脸有些肿,分明挨了打的模样,心中也知是谁的杰作,于是越发的厌恶吕氏,可吕氏的那些话却萦绕不散,恰如石落潭中,掀起层层波澜。

玉笙端起茶盏,“君上请用。”

宰又看了他一眼,突然把茶盏掀开,把玉笙拉进怀里。

事成之后,他低眉顺眼的为宰更衣,宰看了他一会,说:“你入宫也有十年了。”

“是。”

宰此时心情似乎好了些,笑着说:“奄人有奄人的好处,柔而不媚。”

玉笙低头不语,宰又道:“你替寡人办一件事吧。”他慢慢的把雨姚的事儿说了,玉笙笑道:“君上要我试探于她?”

宰说:“只看她是否有武艺在身。”

玉笙道:“我为奄人,有些事名不正言不顺,君上现有最好的人选,大可一用。”

“何人?”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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