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生乔也，欢迎参加本次课程。」
「当前课程：奥罗拉小镇」
「课程状态：未激活」
「激活条件：自动激活」
自动激活？看来选修课的难度的确比必修课低一些。
景象在乔也面前渐渐清晰，她正站在一栋满是霓虹灯围绕的高楼下，头顶是无数电缆缠绕，被切割成许多碎片的天空，此刻乌云密布。
街道两旁到处都是机械齿轮，仿生月亮高悬天上，阴晴圆缺不再需要星球转动，只需要修改代码。
李白应该也没想到，现在天上的月亮不曾照过古人吧。
这里是个科技发达的世界，比她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旧世界要厉害得多。
啪嗒，啪嗒……
雨滴落在乔也身前，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低头去看，发觉手中正抱着一沓厚厚的纸，封面一看就是精心包装过的，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字——
奥罗拉小镇。
右上角是鲜红印章刻下的两个字：退稿。
标题下面一行小字：作者乔也。
什么？《奥罗拉小镇》是我写的？！
乔也脑子嗡的一声，立刻翻开封面，扉页上写着几句话。
-
尊敬的灵岩出版社：
这是我新创作的童话故事《奥罗拉小镇》。
这次的故事突破了以往人们对于童话的认知和期待，希望可以得到贵社青睐。
我深知，AI的飞速发展让文字的生产变得易如反掌，或许您阅读我这几行字的时候，AI已经为您生成了一个扣人心弦的故事。
我知道您近来拒绝了许多作者的投稿，我猜或许您仍然在为前几日的作者联合抗议而觉得恼火。
但请您相信，我们的反抗绝不仅仅因为故事书上或许再也没有我们的名字，而是我们为文字创作的明天而感到恐惧。
一旦AI取代了我们，人类的那些欲言又止、那些无意义的快乐、那些可爱而微小的错误，都将被完美的算法彻底抹去。
我们已经把太多太多权利让渡给科技，现在我们要把思考的权利也让渡给科技吗？
所以，我仍然希望您能抽出宝贵的时间，看看同样作为人类的我们笔下的人物。
最后，期待您的答复。
乔也。
-
这一页之后，内页里满满都是文字。它们肩并肩靠在一起，像打了败仗的小士兵，落魄地互相依偎着。
乔也大概扫了一眼内容，明白了自己的角色设定。
她是个被AI取代的落魄作家，刚刚被出版社退稿。
当然，现在的出版社也不只是出版纸质书或者电子书这么简单了，他们还利用虚拟成像技术，让书里的人物鲜活起来，实现读者的沉浸式阅读。
他们将这项技术称作文字映射。
这些，是乔也在走回家的路上，听邻居阿姨说的。
其实也算不得邻居。
乔也住的地方在贫民区，那是一个废弃的旧工厂，用捡来的破铜烂铁简单隔断，就成了一个个房间。
所以“邻居”这词并不准确，严格意义上来说，阿姨是住在离她的床只有三步远的废旧广告牌后面。
“又去出版社了？”阿姨绕过广告牌走向乔也，手里端着半碗面汤。
那是贫民区常见的食物，汤里喝到什么，全看今天能捡到什么。
“嗯。”乔也把那沓厚厚的纸藏在身后，接过阿姨手里的汤，“谢谢阿姨。”
汤很稠，味道也奇怪，但能填饱肚子。
乔也仰头喝下去。
相顾无言，良久，女人叹了口气。
“这是何苦呢？”她收走乔也手里的空碗，广告牌后面传来金属摩擦声，微小而清晰。
没一会儿，女人走回来，坐在乔也身边，把一个头盔模样的东西放在乔也手里。
头盔有点变形，边角已经有破损和缺口，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金属纹路之间有沙尘残留。
“这是……”乔也双手捧着头盔，看向女人。
“我听别人说，这东西是灵岩出版社的产品，你不是想看文字映射吗？”女人的手拍了拍头盔，笑容宠溺，“这个就行。”
女人脸上已经爬满皱纹，生活的疾苦雕刻了她的躯体，乔也不认为她能买到头盔。
“您怎么……”
话没说完就被女人打断：“是在科技工厂旁边的空地上捡的，放心，我里里外外擦了好几遍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乔也急忙解释，把头盔抱在怀里，抓住女人的手，“我是说……谢谢您。”
“哎，哎。”女人接连应了好几声，苍老干枯的脸上隐约透出两朵红晕，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是慌乱还是兴奋。
“那……那你慢慢玩。”女人最终还是站起身，拍了拍乔也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走远，乔也从旁边的废墟堆里找出几块钢板，拼拼凑凑把自己围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
她不知道一会儿进入文字映射的世界之后，她会做什么，也不知道别人会对她做什么。
安全起见，她决定把自己藏在这里。
手里的头盔灰突突的，金属光泽已经消失不见，乔也深吸口气，把头盔戴在头上。
「激活条件已达成」
「考生乔也，考生温锐，考生佘贝拉，考生陆观棋，考生姜从南，考生贺言，考生刘坚，考生刘羽，已进入文字映射」
「课程已激活」
「欢迎进入课程：奥罗拉小镇」
「主线任务：请根据人物动机，找到自己所在阵营」
乔也眼中有一行小字：文字映射启动中……
倒计时从10走向1，乔也听见自己的心跳正在变快。
大片的马赛克逐渐变成细腻的画面，乔也视线重新聚焦。
桌上是瓶瓶罐罐的药材，窗外是大片幽深的绿，柴火上的魔法锅里紫色液体咕噜咕噜冒着泡。
她站起身，靴子与木地板接触，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站在镜子前，乔也看清了自己的模样，五官虽然还是自己的，但身上的装扮已是大不相同。
长长的魔法袍遮住了她大半部分身体，袍子上六芒星和魔法帽形状组成的暗纹，是巫师的标记。
乔也认得这个标记。
这是她为《奥罗拉小镇》故事里的女巫亲手设计的。
镜子里，她看见自己的神情逐渐从茫然变得震惊。
她三步并作两步，猛地打开木屋门，门上的铃铛发出悠扬而清脆的声响。
泥土和植物的清香交织纠缠，风一吹过，树叶就沙沙作响。
乔也视线望向森林尽头，隐约能看见一座城堡，富丽堂皇，线条优美。城堡顶端的宝石璀璨夺目，阳光轻轻落向它，宝石发出异彩。
城堡上空总是有白鸽盘旋，城堡后面不远处时不时有烟花炸开。
她认得这个城堡，这正是她笔下奥罗拉小镇的模样。
我这是……被传送到我自己写的故事里了？
不，不对。
这是文字映射，灵岩出版社用AI写的小说延伸生成的画面。
可我的小说明明被退稿了，为什么还是会出现在文字映射里？
似乎答案只有一个。
像乔也这样的落魄作家，字斟句酌写出来的故事，仅仅需要0.01秒，就成为了AI写作的养分。
所谓“退稿”两个字，不过是灵岩出版社不想付钱的理由而已。
况且，作为被科技豢养的一家公司，灵岩出版社不会承认人类的创造力胜过科技。
贫穷而落魄的作家买不起灵岩出版社的产品，她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笔下流淌的文字，那些爱与恨、血与泪，最终只是浇灌AI写作的一滴水。
她不知道自己的故事会被改成什么模样，但她可以确定，一定不会跟她的稿子里写的一样。
正想着，一只鸽子向乔也飞来。它通体雪白，只有尾巴上的羽毛是淡蓝色的。
乔也认识它，是女巫养的信鸽。
乔也从它身上拆下信件，打开来，不出所料，是三日后公主与邻国王子联姻的消息。
智脑的消息提示打断了乔也的思路，她左手食指轻划，打开面板。
「群消息」温锐：你们是什么角色？我是骑士。
「群消息」佘贝拉：猎人。
「群消息」陆观棋：公主。
「群消息」温锐：姐姐呢？
「群消息」陆观棋：？
「群消息」温锐：啊……哈哈……顺嘴了。
「群消息」乔也：女巫。
「群消息」乔也：看来我们都不希望公主和王子结婚。
在乔也的故事里，公主并不爱王子，因此曾来求助女巫撕毁婚约。
果然，此话一出，得到了另外三个人的认同。
乔也突然明白了所谓的阵营是怎么回事，公主和王子的婚礼，就是她们双方博弈的目的。
-
城堡内，国王和两个大臣坐在一起喝茶。
姜从南把手里的国王权杖擦得锃亮，刘坚和刘羽规矩地坐在他身边。
“老大，”刘坚放下茶杯，四下看了看，小心翼翼靠近姜从南，“这课咱们没攻略……赢面大吗？”
姜从南把权杖放在椅子旁，通体黄金制成的扶手泛出美妙光泽，他手指在扶手上一寸一寸抚过。
“你怕什么？”姜从南的声音总是不怒自威，明明说出这句话并没费多大力气，却能让听的人心跳骤停。
“没有，没有，有老大您亲自坐镇，我们不怕。”刘坚干咳了两声，犹豫着重新开口，“只是……我们对童话这种东西不了解，从来都没看过，怕会拖您的后腿。”
姜从南幽深的眸子扫了刘坚一眼，刘坚当即噤若寒蝉，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这是灵岩出版社做的项目，你们是灵岩的员工害怕什么？”姜从南面露不满，随后又沉了口气，转眼间眉梢眼角已是胜券在握，“文字映射是灵岩最得意的产品，我投资的眼光不会差。”
“是，老大说的对。”刘坚和刘羽急忙表态。
姜从南没接话，眼中一片狠绝，他望向窗外，目光直抵森林深处。
“乔也，我绝不会让你改写结局，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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