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生肉的实验品依旧没找到，各位公民，我们已经加大力度寻……”
轰隆隆！
一道惊雷跟在闪电后面，盖过了广播的声音。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到了地上，引得路人骂声连连。
高楼大厦在雨幕中直插云霄，在这水泥森林的底部的小水坑旁，狗蛋皱眉看着瘦得颧骨突出，顶着两个黑眼圈自己，“md,我本来就不帅，这下更丑了。”
“狗蛋！别发呆了，”食物分发站的大叔把一大袋食物放到他的怀中，“这是你姐姐这个月的食物配额。”
狗蛋接过袋子，嗅了嗅，眯起了眼睛，“md,怎么又是一股压缩饼干味，不是说好有人鱼肉吗，我从出生以来就没见过人鱼。人鱼不是咱们的主食吗？”
大叔哭笑不得地拍了拍狗蛋的肩膀，“自从实验室爆炸后，陆地上的生物死了七七八八，海洋里除了人鱼，其他生物全都变异了。虽然人鱼成了我们主要的食物，但人鱼这个物种聪明着呢，咱们人类可不容易捕获他们呐！人类饲养的人鱼数量又少得可怜，要说到吃人鱼肉，也轮不到我们这些穷人来吃。有饼干吃就不错了，陆地上的生物也在慢慢死亡，过几年说不定连饼干也吃不上了呢。幸亏你姐姐是退休的人鱼饲养员，你和你姐姐还可以领到饼干，”
大叔环视了一周慢慢围过来的乞丐，把袋子往狗蛋怀中推了推，压低了声音，“别的人有可能连饼干也吃不上呢！你快点把食物塞在衣服里回家吧，别被抢喽！”
□□时代来临后，食物堪比黄金，社会按照人们对社会的贡献分发食物。可是食物实在太稀少了，导致了一大部分人根本领不到食物，像狗蛋姐姐这种对社会贡献极大的人鱼饲养员也只能每月领到一大袋压缩饼，食物减产时，有可能连饼干也领不到了。
狗蛋看着饿得眼冒绿光的人们慢慢靠拢，连忙跑进了弯弯绕绕的小巷。
小巷中，一股土豆的香味飘了过来，奔跑的狗蛋使劲吞了吞口水，朝着香味跑去。巷口，一些穿着银白色制服的人慌忙跑过，其中一个人拿着一个完整的土豆，边啃边对着对讲机汇报。
“报告组长，一队这边没找到在逃的521号。”
又一队穿着银色制服的人跑了过来，“报告组长，二队这边也没找到。”
狗蛋的眼睛里全是那颗冒着热气的土豆，全然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真好啊，在职的人鱼饲养员可以吃到土豆，我以后一定要当上人鱼饲养员。
“当当当——”高楼上那破旧的电子钟又响了起来。
意识到时间流逝的狗蛋连忙甩掉了头上的水，忍痛从土豆上收回了视线，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他必须快点回家，家里已经断粮一段时间了。这不是什么大事情，他和姐姐已经饿惯了，可是现在情况不同，姐姐病了，病得很重……
钟声过后，那滋啦作响的广播又响了起来，“可再生肉的实验品依旧没找到，各位公民，我们已经加大力度寻找。”
□□时代来临后，存活下来的生物也因染上残存的化学药物逐渐全身溃烂而死，科学家们用再生能力极强的黑尾人鱼细胞和人类细胞培养出了一个有完美再生能力的实验体，这个实验体的血液可以让人类和人鱼的伤口完美再生。正当科学家像把这种细胞运用于其他生物时，实验体却离奇失踪了。
黑尾人鱼在不久后灭绝了，这项实验也终止了。
豆大的雨点疯狂扇着狗蛋耳光，他甩净头上的水，把气撒在了广播上，“md,这实验品找了十二年都没找到，说不定早死在那个犄角旮旯里了。啊！”一阵强风带着雨点袭来，把狗蛋浇了个透心凉，“这雨真tm讨厌。”
他把食物往怀里抱了抱，跳过水坑，翻过围墙，直奔通往家的小巷。
看着自己的小破家越来越近，狗蛋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哼起了歌。
“啊！”
歌声戛然而止。
狗蛋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整个人飞了出去，和大地来了个热吻。
他撑着湿漉漉的地站了起开，咬着牙瞪向了把他绊倒的家伙。
可是，他看清那家伙的同时，整个人都随着那人软了下来，到嘴边的“tmd”硬是被他咽了回去。
那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
那孩子蜷缩在潮湿泥泞的墙角，眨着银色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这虽是仲夏夜，但在阴冷的雨天，气温还是低得让人发抖，可这个小孩子仅裹了一条破烂的窗帘。他的皮肤白得吓人，似从太平间里走出来的尸体，狗蛋光是看着他就觉得全身发凉。
他的目光聚焦到了这孩子腿上一处显眼的红色，眉毛不自然地抖了抖。这红痕毕竟是他踩的。
狗蛋的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目光躲闪着那双要把自己忘穿的银色眼睛，“对不起啊。”
咕噜咕噜……
小孩依旧盯着狗蛋，胃里却传来了响声。
狗蛋抱紧了怀中的食物，往后退了两步。
孩子似是知道了结果，眼睛颤了颤，慢慢低下了头，往墙角的更深处缩去。
一个虚弱得快要被雨点打散的声音牢牢地抓住了狗蛋的脚腕，“那个……大哥哥，没关系的……我懂……”
狗蛋看着他，眼皮跳了跳。
八年前，他也缩在这个墙角里，如果不是路过的姐姐把快要饿死的他领了回去，他绝不可能活到今天。
狗蛋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看着那快要和墙角融为一体的孩子，又慢慢走了回去。
这个年代，小乞丐并不少见。昨天，一个小乞丐来抢狗蛋给姐姐买的药，被狗蛋踹出了老远。可现在，他却把手插进这个孩子杂乱的白色卷发中，轻轻抚摸着。
“我错了……不……要打我。”孩子伸出手来防备，那白皙皮肤上的伤痕看得狗蛋皱紧了眉头。
狗蛋放开他的凌乱长发，使劲拍了拍，“笨蛋，我才不会揪着头发打你这个可怜虫呢……”
他深吸一口气，从自己那份食物中掏出了几块饼干，扭着头扔到了那孩子怀中。
孩子没有反应过来，双臂颤抖地撑地站了起来，扯了扯狗蛋的衣角，“那个……大哥哥，你的食物掉了……”
狗蛋甩开了孩子的手，“啊，真是的！你tm快收起来啊！！免得我一会儿又反悔了。”
那双空灵的银色眼睛一下子有了光，泪汪汪地望着狗蛋，似把他圈进了银河中，“大哥哥……”
狗蛋最看不得别人哭，他先偷偷抹掉泪水，吸了吸鼻涕，大手一挥，打断了孩子的话，“别叫我大哥哥，这样显得我很老耶。我叫狗蛋，你呢?”
“521。”
“啊?”
“那个……521呀……”孩子的声音弱了下去。
“这tm是名字吗?”
狗蛋看那颗乱成海藻的脑袋又低了下去，连忙放缓了语气，“没事，我一开始也没有名字。是姐姐给我取了‘狗蛋’这个名字。她说贱名好养活。我帮你取一个名字吧。”
狗胆扶着下巴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到一个好名字。他突然想到姐姐说过，她小时候地球上有一种很常见的生物——狗，她也有过一只狗——小白。狗狗总是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主人，好似主人就是它们的宇宙。
狗蛋看着眼前盯着自己的银色眼睛，这孩子的样子和他想象中狗狗的样子重合了，“小白。”
孩子一直瞪着的眼睛因笑弯了起来，点了点头，“小白……啊！”
小白一下子缩到了狗蛋身后，湿漉漉的双手紧紧抓着狗蛋的腰。
狗蛋朝小白的视线望去，心脏漏跳了半拍，他连忙把小白推到了墙角的阴影处。
高楼上蓝色的霓虹灯穿过厚厚的雨幕洒到了小巷中，让温度又低了几分，一行人踏着地上的蓝光朝他们走来。
为首的黄毛少年叉着双手，斜睨着狗蛋手中的粮食，“喂——把食物交出来。”
狗蛋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狐朋，这tm是你的食物吗?”
“我可没有认真工作的父母，当然领不到食物了——”
狐朋大手一挥，他身后的朋友一股脑涌向了狗蛋。
狗蛋凌乱的黑发被人死死拽住，膝窝不知被谁踢了一脚，整个人跪在了湿漉漉的地上，被迫仰视着狐朋。
狗蛋从狐朋姜黄色的眼睛中看到了脆弱的自己，微微下垂的黑色眼睛里写满了软弱。小时候，他就因为孤僻的性格被人追着欺负，遇到姐姐后，姐姐告诉他‘你可以用口吐芬芳的方法来吓走不少人哦！’，从那以后，文静的狗蛋像是换了一个人，除了狐朋一行人，不良少年们都躲着他走。
狗蛋看着露出胜利微笑的狐朋，嗤笑了起来，随后一字一顿道：“cnm,滚。”
狐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一脚朝狗蛋的脸踹去。
狗蛋的脸被踹向一边，他吐了口血沫，又缓缓转了过来，继续瞪着狐朋。
蓝色的灯光衬得狗蛋这张带血的脸嚣张又癫狂。
狐朋额头上的青筋肉眼可见地抽出起来，他倏地覆下身，拽着狗蛋抱在怀中的食品袋，“你这个心里只有自己的冷漠家伙怎么不去死。我就不懂，那个善良的姐姐怎么就收养了你这么个畜生。”
“哈?冷漠?”
“这么多年了，你对多少饿死的人见死不救?”
狗蛋想到了自己流浪时被人追着打的日子。
那时他如果运气爆棚领到了粮食，就必须当场全部吃掉，否则下一秒就会被人抢走。不知多少次，他吃到呕吐，但还是不甘心地把地上的呕吐物往嘴里送。
这是他的食物，他绝不允许被人抢走！
“c啊，别人伸手找我要食物我就要给他吗?”
“越是这个时候，大家越需要相互扶持……”
“c,哈哈哈哈……”狗蛋用狂笑声打断了要讲大道理的狐朋。
狐朋拽过了狗蛋的领子，在他耳边咬着牙道：“昨天，你踢开的那个小乞丐是我的弟弟。要是昨天他抢到药换到食物，他就不会饿死了……”
咄咄逼人的狐朋罕见地抽泣起来。
狗蛋犀利的目光一下子涣散了，他看着狐朋，抓着食物的袋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狐朋一把拽过袋子，从袋子中取出一半食物，又把袋子砸到了狗蛋头上，“这些是你姐姐的食物，你姐姐是个好人，她帮助了不少人，她应该好好活着。而你——”他朝狗蛋吐了一口吐沫，“你应该把你的食物让出来，让应该活下来的人活下去，自己找个阴暗的角落去死吧。”
狐朋的朋友们松开了狗蛋，狗蛋像一直断了线的提现木偶似的躺在地上，任由他们踢打。
不知过了多久，狐朋俯视着躺在水坑里的狗胆，踢了最后一脚，“你就躺在这里吧，除了那个可怜你的好心姐姐，谁会去管你这个没良心的人啊。”
狗蛋盯着楼缝中的夜空，像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狐朋一行人踩着积水远去了，墙角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头乱蓬蓬的白银卷发挡住了狗蛋“欣赏”夜空的视线，一双银色的大眼睛含满了泪，一滴一滴滴在了狗蛋脸上。
银色的眼睛波光粼粼，好像在说着什么。
狗蛋手里一热，被小白塞入了什么东西。待狗蛋看清那是一袋袋被捂热的压缩饼干时，眼圈瞬间变红了
狗蛋撇开头，推开了小白悬在上方的脸，“啊——真是的，本来就下雨，你就别往我脸上滴水了。”
狗蛋重新把压缩饼干塞入小白怀中，“这tm是给你的——你听不懂人话吗?”
“嗯…确实听不太懂。”
捡食物袋子的狗蛋被这话噎了一下，“行了，快回家吧。”
小白站在原地没有动，半晌，他踏着积水跑了过来，仰头看着狗蛋，认真道：“你是我的爱丽丝吗?”
狗蛋摸了摸小白的额头，确保对方没有发烧后，胡乱抓了一把他的海藻头，扯着被打破的嘴角露出了一个龇牙咧嘴的微笑，“我tm叫狗蛋呀。好了，回见。”
不会这个小白无家可归吧？这个想法掠过狗蛋的大脑，可当他回过头去时，小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破窗帘散落到了下水道旁，下水道的盖子不知道被谁打开了，四周的水哗哗往里流去。
狗蛋耸了耸肩，觉得刚才他撞鬼了。
他熟练地跳开地上的水坑，看着越来越近的家，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快乐。狗蛋颠了颠袋子里剩余的食物，不敢正眼去瞧那摇摇欲坠的小房子。都怪他的优柔寡断，姐姐的食物才会被抢走，可是……他想到了昨天他踢开的小乞丐，觉得他的眼里进了沙子。也都怪他冷酷，狐朋的弟弟才变成了一具尸体。
看到家里黑着灯，狗蛋松了口气。
他摸着黑，蹑手蹑脚地把袋子放到了桌子上。
“啪！”
眼前突然一片亮白，待他再次看清时，一个消瘦的女人插着腰站在了他面前。
“狗蛋，你tm回来了啊。”
狗蛋立刻低下了头，胳膊不自然地向后扭着，藏着被打出的伤口。
可这逃不过女人的火眼精金，下一秒，狗蛋就被她拽过了胳膊，捏起了下巴。
狗蛋被捏着下巴，口齿不清地嘟囔着，“嗯，姐姐，我tm回来了。”
“嗯?”
“姐姐，我回来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