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桓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是下午三点。他偏头对晏宁说:“时间还早,带你去看看我奶奶?她在附近的疗养院。”
银城的十二月算不上冷得要命,但风依旧刺骨。晏宁出门时被兰姨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点点头,像只乖巧的小企鹅。
恰好这时司清桓的电话铃声响了,是司老爷子。他接起电话:“喂,爷爷。”
“听黄院长说你在医院,还没走吧?我在疗养院陪你奶奶,你带着小孩过来一趟吧,见见面。”老人浑厚沉稳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
“正好,本来也是要去的。”司清桓笑道。
私人疗养院的环境跟家里差不了多少。晏宁跟在司清桓身后进门,入眼是被医疗仪器环绕的老太太,和坐在床边的鹤骨松姿精神矍铄的老先生。
“爷爷,奶奶。”司清桓牵着晏宁到床边。
司老爷子牵过晏宁仔细端详。他跌宕起伏大半辈子,血是凉的,对孙辈重孙辈倒是一个比一个溺爱。
那双眼睛像年老的雄狮,理应会让人感到畏惧,可晏宁感觉不到他的恶意,那双粗糙的、布满枪茧的手握着他细瘦的小手,他也不觉得害怕。
也许是因为司清桓的气质跟司老爷子太像了。
雄狮愿意施舍柔弱生物柔软的爪心,他们愿意将锋芒下的温和展现给晏宁。
“好孩子,叫太爷爷。”
“太爷爷。”
老太太肝癌晚期,每天清醒的时间不算太长,这会儿恰好是醒着的。
“长得真水灵。”病床上的梅白越看着有些拘谨的晏宁,笑得很慈祥。
晏宁抿嘴腼腆地笑了笑:“太奶奶。”
司清桓跟他们讲在西南遇见晏宁的事,听得两个老人心疼得要命。听到说体检结果也不乐观,老爷子当即联系管家把家里的补品收拾收拾,给晏宁送去。
不知不觉临近傍晚,老爷子抓了把糖塞晏宁兜里:“天色晚了,带小孩子去吃饭吧,我再陪会儿你奶奶。”
司老爷子下了逐客令,孙辈就不再讨嫌碍眼,笑着告辞。
后来老爷子又联系他,问他晏宁的接风洗尘宴什么时候办,当初收养大儿子时办了,小儿子也不能缺。
司清桓连声答应,派人去筹划,定在一个月后。这段时间顺道给晏宁上上礼仪课,不指望一个白纸一样的小孩子能表现得多好,但起码不能出错。
晏宁连话都说不利索,声音是好听的,清脆明亮,可字句的发音很生疏。于是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练发音,背祝词,夜以继日。
小小年纪就开始受罪,司清桓问他,苦不苦。
他摇摇头,怎么会苦。
这里没有吃人的山也没有泼天的雪,连寒意也可以被挡在门外,怎么会苦。
宴席当天,一辆宾利接父子三人回司家老宅。
裴阑坐在副驾,司清桓和晏宁在后排。
“资料都记住了吗?”司清桓问他。
晏宁幅度很小地点点头。
“只是带你认认人,不要害怕。”
司家较大的宴席都在老宅办。
像这种接风宴,寓意是只有进了老宅的门,才能算司家的人。除此之外还有订婚宴、结婚宴、老爷子的寿宴……这栋宅子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种象征与符号。
如今司家的人,没人定居在这儿。
车开进一道大门,并未直行,而是寻了个车位停车。
司清桓解释:“即便是我的车也不能开进中门,走吧。更多的人连大门都进不来,我作为司家人,这已经是行过方便的结果了。”
“我领着你,紧张吗?可以牵我的手。”司清桓向晏宁伸出手,那只手宽大有力,晏宁光是看着就蠢蠢欲动。
随后这人又像察觉到什么似的,看向裴阑,也伸了只手,“小阑要不要牵?”
裴阑面无表情地摇头。
最后两人都没牵,跟在司清桓侧后方一同进了门。
踏进中门就是另一个世界,宾客早早入场,衣香鬓影,把酒言欢,侍从各司其职,但在司清桓一行人入场后,全场的目光都投在三人身上。
经过的宾客朝他致意问好,离得近的寒暄两句。他到会场最中央,司老爷子和他大伯司易在那儿。
“清桓来了。”
“爷爷,伯父。”
裴阑在身后拍拍晏宁的肩,示意他叫人。晏宁深呼吸一下,声音稚嫩清亮:“太爷爷,伯爷爷。”
随后才是裴阑出声称呼长辈。
围着司清桓应酬的人逐渐多起来,裴阑身边也围了些身负长辈使命的同龄人在交谈。司清桓无暇顾及晏宁,将人带到甜品桌前,嘱咐一句“想吃什么自己拿”,随后又去跟人推杯换盏。
明明是宴会的主角,此时却缩在会场边缘,仅是一个三层的大蛋糕就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几人谈笑着走近,以为没人注意他们,他们也没看见晏宁,话题逐渐变得放肆。
当着人的面时,这些人不敢造次,背着人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晏宁听见其中一人说,这个新来的养子不过是司大少一时兴起养着的宠物。
声音他略有些耳熟,刚才听过。这个人不久前还给他递了杯果汁。
另一人说,真是一场闹剧,司大少爷每次折腾都是大张旗鼓,仗着老先生宠爱,不懂适可而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些话给晏宁心里扎了根刺。
他眨了眨眼,眼眶有些干涩发酸,手中的芒果慕斯也变得乏味。
如果父亲需要我来取乐……
那我一定会认清自己宠物的身份。
大山里的生活让他没有这些富家子弟那么早慧,可生存的法则早已烙印在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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