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散尽，青铜罗盘悬于半空，表面斑驳绿锈在微光下剥落，露出底下流动的暗纹。叶雪抬手欲触，指尖尚未靠近，罗盘边缘忽然浮现出细密裂痕，一道裂口自中心蔓延而出，如同被无形之物撕开。
银风喘息未定，掌心那团红黑光球已悄然隐没，只余一道灼热感烙在皮肤上。他低头看去，颈侧胎记仍在跳动，像有活物在皮下搏行。他下意识攥住叶雪衣袖，腕间铜铃依旧无声，但足链上的梵文却微微发烫，一道字迹在光晕中浮现又消散。
“走。”叶雪低声道，将折扇横在身前，雷纹在扇骨间游走不定。他脚步未动，目光却已扫过四周——庙宇残垣正在褪色，石柱如沙般剥落，地面那道细缝不再渗光，反而开始收缩，仿佛整片空间正被某种力量抽离现实。
银风踉跄一步，右眼冰蓝竖纹一闪而逝。他忽然抬手按住心口，那里同心纹仍在搏动，与罗盘裂痕的节奏竟隐隐相合。他张了张口，声音被一股无形之力掐断。
下一瞬，天地翻转。
风声倒灌入耳，眼前景象如镜面破碎，四分五裂。他们并未移动，可周遭已非残庙。青石化作白玉阶，断柱变作九重门，头顶星图转为青铜穹顶，刻满流转的卦象。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细碎光点，如尘埃般旋转，每一点都映出一个片段——
少年银风被铁链锁在祭坛中央，眉心一点血印未干；
叶雪执剑而立，剑尖滴血，剑身刻着“封”字；
一道银光自天而降，贯穿两人胸口，化作锁链缠绕；
无数个“叶雪”从不同方向扑来，将银风护在身后，或断臂，或穿胸，或焚身成灰……
银风猛然抬头，那些光影并非幻象，而是从空间裂缝中溢出的真实残影。他感到颈侧胎记发烫，仿佛被烙铁贴上皮肤。他伸手去碰最近的一道残影，指尖刚触到光影边缘，那画面骤然扭曲，化作一道黑气缠上手腕。
叶雪一扇挥出，雷光炸裂，黑气溃散。他将银风拉回身侧，青衫猎猎，冰晶自指尖蔓延，在身前凝成霜盾。他盯着前方虚空，声音冷如寒铁：“这不是幻境……是时空乱流。”
话音未落，地面轰然塌陷。白玉阶寸寸碎裂，露出下方旋转的星河虚影。一道碑影自深渊升起，通体漆黑，碑面浮现出古老文字，字迹由血丝勾勒，缓缓拼出一行——
**“玄冥碑启，因果倒流。”**
银风瞳孔骤缩。他认得这碑。五百年前，它立于冰城祭坛之外，记载着所有被抹去的命格。此刻，碑面忽然泛起涟漪，画面浮现：年幼的自己被封入晶棺，而叶雪手持夜雪剑，剑尖抵住其心口，手腕颤抖，却终是刺下。
“不……”银风低喃，右手不受控地抬起，掌心血符与碑文共鸣，竟引得整座碑体震颤。一道裂痕自碑心蔓延，鲜血般粘稠的液体渗出，滴落在地，化作一个个微小漩涡。
叶雪右眼血符忽闪，他猛地抬手，扇尖划过碑面。雷纹炸响，碑文崩裂数字，可不过瞬息，那些字又重组，画面更清晰——银风在祭坛上睁眼，唇未动，声已传：“你杀我，为封神。”
银风踉跄后退，耳尖泛红，下唇已被咬破。他感到体内九窍玲珑心剧烈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神魂，仿佛有无数记忆在冲撞封印。他抬头看向叶雪，声音沙哑：“那不是杀……是献祭。”
叶雪未答，只将折扇收回袖中，指尖凝出一缕寒气，按在银风颈侧。胎记滚烫，秘纹灼烧般蔓延至锁骨。他低声道：“你正在觉醒，撑住。”
银风点头，呼吸急促。他闭眼，试图平复体内乱流，可就在这一瞬，他“看”到了——不是用眼，而是神魂深处某种能力被激活。他感知到时间的脉络，如丝线交错，每一根都连着一个“此刻”。他看见三条主线缠绕：一条是他们此刻所在的时空，一条通往五百年前的冰城，另一条……指向未知的未来，尽头是一片燃烧的星海。
“我……能看见时间。”他睁开眼，右眼瞳孔裂变为冰蓝竖纹，深处浮现出微小罗盘虚影。
叶雪神色一凝。他还未开口，玄冥碑忽然爆发出刺目黑光。碑面画面再次变化——这一次，是无数个“他们”在不同场景中奔逃：雪原、深渊、古殿、浮城……每一个画面里，叶雪都挡在银风身前，而银风手中，握着一枚正在碎裂的晶核。
“这是……未来？”银风喃喃。
叶雪一把扣住他手腕：“别看！那是乱流中的可能性，不是注定。”他话音未落，整座秘境猛然震颤。青铜穹顶崩裂，星河倒灌而下，化作银色洪流席卷四方。那些残影被冲散，又重组，竟在空中凝成实体——一个个“叶雪”从不同时间点被拉出，手持断剑、焚剑、血剑，齐齐望向他们。
银风感到心口剧痛，同心纹如被灼烧。他低头，发现皮肤下的赤纹正在游动，竟与空中某个残影中的叶雪剑疤完全重合。他猛然抬头，望向玄冥碑背面——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新字：
**“持契者，当承天道之残，补乾坤之缺。”**
与之前清光中的吟唱一字不差。
“这不是巧合。”银风咬牙，“它在选我们。”
叶雪冷笑，右眼血符浮现，青衫无风自动。他抽出折扇，雷纹暴涨，剑意冲天。他一步踏出，霜气铺地，直逼玄冥碑。可就在他即将触碑时，银风忽然扑上前，一把抱住他腰身。
“别碰碑！”银风声音发颤，“它在……吸你的记忆。”
叶雪顿住。他这才察觉，自己竟忘了方才想说什么。他皱眉，试图回想，却发现识海中有片空白，像是被什么抹去。他转头看向银风，却发现少年颈侧秘纹已蔓延至耳后，形成一朵半开的莲纹。
“你看到了什么？”他问。
银风望着碑面，声音轻如耳语：“我看到你……在我心口刻下符文，说‘这一世，我护你到底’。”他顿了顿，右眼竖纹微闪，“可那不是这一世……是下一世。”
叶雪瞳孔一缩。
就在此时，玄冥碑轰然倾倒，砸入星河洪流。碑体碎裂，碎片化作光点升腾，汇聚于秘境核心。那处虚空扭曲，青铜罗盘再度浮现，裂痕更深，中心缓缓睁开一道缝隙，如同眼瞳。
罗盘表面，浮现出三个字，由银风的血书写而成——
**“天道之子”**
银风感到一股吸力自罗盘传来，足链梵文灼烧皮肤，颈侧莲纹发烫欲燃。他踉跄一步，伸手欲挡，可指尖刚抬，罗盘边缘忽然射出七道光丝，缠上他四肢与心口。
叶雪暴起，折扇化剑，雷光劈落。可光丝不断，罗盘纹路旋转，竟将银风缓缓拉向那道裂缝。
银风抬头，望向叶雪，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他右眼冰蓝竖纹深如刻痕，掌心血符与心口同心纹同时亮起，与罗盘律动共振。
叶雪扑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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