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灵把自己脑子里关于德薇蒂尔人的所有记忆翻了个底儿朝天，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
是上学期开学前，她和雁小小训练时，那个跑过来问她是不是要和她们一起上学的女孩儿。
鲍尔斯放下二郎腿，一抬眼便瞅到了气质和众人完全不一样的沐灵，他松开捏着那德薇蒂尔女孩儿的咸猪蹄，语气十分轻浮，“美丽的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沐灵感受到了冒犯，“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鲍尔斯面露惊喜，其余人都是皱眉。
沐灵想了想，真诚道：“也许，是我上辈子做你祖奶奶的时候吧？”
在场众人中，除了鲍尔斯笑容僵滞，活像一只被众人戏耍的小丑，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憋着笑。
及至舰队众人落座，鲍尔斯尚未做出反应，和怡便彬彬有礼地问道：“索罗先生，您今日来基地，是有何要事？”
鲍尔斯的表情好像便秘了一样，“银骁将军，这德薇蒂尔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我想找你要几个人，你不会介意吧？”
银雁微不可察地瞥了眼沐灵，“什么人？”
“被开拓舰队抓起来的那几个德薇蒂尔人。”鲍尔斯也不遮掩。在他看来，那几个人和路边的蝼蚁没什么区别，之所以要向开拓舰队开这个口，是因为他们暂时还有研究价值。
也不知鲍尔斯要的是瑃的两个儿子，还是沫和崖。
潭和栏失踪的消息被压下来了，鲍尔斯如果是来要这两人，那暂时可以排除他和渡神院的嫌疑。
银雁一个多月没回来，但经和怡口述，对实验室的大致情况还是了解的，“渡神院那边不是有进展了么？”
说起这个鲍尔斯就来气，“哪有什么进展！这几天，一大批注射过1号试剂的志愿者相继死亡，怎么查都查不出原因！”
“志愿者？”
鲍尔斯解释道：“半个月前，渡神院发布了招募第一批基因改造试剂志愿者的公告。你别告诉我，你作为堂堂的联盟第一将军，竟然不知道这个事？那你这消息可真不是一般闭塞了。”
银雁面色不改，“你确定是自愿者，而不是‘志愿者’？”
“那当然，这还有假？我们索罗家也有人参加！”所以他才这么生气。
“你要几个？”
“指挥官……”和怡忍不住出声。
“本来只要先前那俩个就行，但是现在嘛……”鲍尔斯手指在桌子上点了两下，身边的女孩兀自俯身，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像菟丝花一样攀附在鲍尔斯身上。
鲍尔斯油腻一笑，“呵呵，为了我的小宝贝儿，将军不妨把那个叫沫的女孩也给了我？就当做个顺水人情？”
他说这话时，没有多余的身体语言和微表情，看来他还不知道潭和栏失踪的消息。
银雁还没答话，戈德温带着景姝进了来。
“指挥官。”两人行了个军礼。得到银雁点头后，戈德温和景姝在位置上坐下。
银雁突然对鲍尔斯道出真相：“那几个德薇蒂尔人失踪了。”
“什么？！”鲍尔斯一惊，随即一把推开身上的女孩儿。
和怡简单罗列了事情原委，鲍尔斯面色复杂，脑子里有些混乱，也卸下了谈判的心思，带着女孩起身告辞。
在鲍尔斯到大厅门口时，景姝冲着鲍尔斯的背影，一点儿也不避讳道：“容我提醒索罗先生一句，塞尔玛女士若是知道你到了这穷乡僻壤之地，还能一天24小时不间断发情，想必会十分后悔当初的决定。”
鲍尔斯脚步微顿，夹着尾巴走了。
景姝之所以敢这么呛鲍尔斯，是因为塞尔玛女士是她母亲的闺密。
现无外人，戈德温道：“崖从审判庭出来后就一直没开口，什么都问不出来。但沫说，她知道解药如何配置，不仅如此，她还愿意将自己的身体交给渡神院。不过，她有三个条件。”这是戈德温和景姝审问一夜得到的回答。
银雁的表情轻松得仿佛中毒的人不是自己：“什么条件？”
“第一，她要崖生不如死，第二，她要汐变成意识体生命，进入极乐殿。”
和怡是善人，但她不渡蠢货，“极乐殿，那起码得等到下个月才行。”指挥官的毒，希望格雷戈里能暂时压住……而极乐殿，也不知到时候容家会定下何种规矩，不过容家应该会卖开拓舰队一个面子。
“第三个呢？”银雁觉得这两个条件过于简单。
“还有……”景姝迟疑地看了眼沐灵，“她要求沐小姐去一趟极境花海，回来后带着极境花露去监牢，单独见她。”
极境花海，是索罗家族在德薇蒂尔建设的原料基地，那里盛产极境花露，是顶级的化妆品原料。那些花露被索罗家族加工成化妆品后，销往整个泛银河联盟，还有一部分出口至仙女座联邦。
银雁沉默不语，极境花海是索罗家族控制的地方，舰队的人不得携带兵器过去。
“我现在就去！”沐灵没想那么多，只要能帮银雁解毒，她不过跑一趟腿而已。
“我和你一起去。”银雁起身。
“指挥官？”和怡担心银雁的身体，“您的毒……”
银雁将空间暗纽中的热武器取出，“无事，我现在不好留在基地，不若去极境花海看看情况。格雷戈里已经为我准备了足够的抑制剂。”
拍板下定论，两人转身出门。
和怡看了看乖巧跟在指挥官身后的沐灵，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她听格雷戈里说，今天一大早就看到指挥官躺在沐灵的床上。这实在不太合适，沐灵还是未成年，指挥官怎么能……
是因为毒药，一定是因为毒药。
下午，银雁和沐灵穿过粉色树林，越过西兰高地，翻过江湖河海，终于来到一处平整的盆地内。
粉雾缭绕，无根的粉色花丛飘在各处，淡雅芬芳的花香氲毓四周，沐灵从高处往下看去，好似一朵巨大的绣球花。她如今视力很好，能清晰看到花朵上扇着翅膀的德薇蒂尔人。
像奔月的嫦娥，也像扑火的飞蛾。
他们面容狰狞地飞到花朵边上，采下晶莹剔透的花蜜，装入玻璃罐子中，一朵接一朵，一瓶接一瓶，时间越久，背上的翅膀愈加黯淡无光。
“姐姐，为什么他们不歇一会儿？”沐灵不明白，明明有些人已经累得精疲力竭，却还是一往无前，不曾停下。
“你看那底下。”银雁示意她看盆地上一排排像蘑菇一样的东西。
“这是……帐篷？是索罗家族驻扎在此的营地！”沐灵恍然，“他们是监工吗？监督天上干活的德薇蒂尔人，不让他们偷懒？”
“不错。”银雁赞许地点头。
“为什么一定要德薇蒂尔人去采集那些花蜜？他们眼睛里都没有光，看起来像行尸走肉，一定很累。索罗家族那么有钱，难道还舍不得买飞行器？”
其实沐灵更想问的是，为什么在科技如此发达的未来，还有那么多人要活得如此艰辛？
银雁解释道：“普通的金属无法靠近那些花，会被汽化，就连潜雁靠近那些花都得脱层皮。德薇蒂尔人拥有飞行的能力，这是他们独有的优势。他们在这里干活，能够领到一份不错的薪水，去供养家里人。”
“那他们一天能领到多少联盟币？”沐灵看着那些挥洒汗水的人，她觉得，以舰队上的标准，一万联盟币才够吧？
“五千到一万不等，多劳多得。”银雁道。
沐灵猛然一听，好像挺有道理的，可细细想来又不划算，如今德薇蒂尔星已经完全走上商业化的道路，吃穿用住都要用钱，“可是这些钱，凑一年也不够买一架机甲。”
普通机甲都要好几百万联盟币，一年才365天，这些人挣到顶也不过365万。
“刚够温饱。”银雁眼中闪过讽刺，索罗家族从不做亏本生意。
这点儿钱还想要机甲？简直是白日做梦！
突然在这时，空中一个姑娘似乎用尽了力气，她还来不及将手中的花蜜收入囊中，便因为力竭，从空中掉下去，银雁驾驶着机甲自半空中接住了那姑娘。
落到地上，那姑娘道了谢，自个儿脸上的惊恐还未消散，便急忙查看行囊中的玻璃罐子，生怕那里面有所损毁。
她们落地时，引来了驻扎在此处的监工。
一个穿着十分得体的女人恭恭敬敬走来，她自称是此地的经理，一眼便认出银雁的身份，“原来是银骁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将军恕罪！”
银雁语气甚是客气：“我们来买点极境花露，不知经理这里能不能卖散装？”
“将军说哪里话，您为联盟出生入死，咱们索罗家怎敢亏待您，断没有让您花钱的道理。您要多少？我立刻让人给您取来！”那经理耳朵上的迅线亮了亮，似乎已经做好随时为银雁服务的准备。
“两升就足够了。”银雁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诶，好好好，将军您稍等。”经理嘴角一抽，银骁将军还真是不客气，一出口就要两升，一个德薇蒂尔工人一天最多只能采集300毫升的花露。
可惜她已经夸下海口，只能硬着头皮给了，索罗先生要怪罪也怪罪不到她头上。
经理吩咐完仓库，转头看见了沐灵身后的德薇蒂尔人，她变了脸色，“你怎么还在这里？是不想要这个月的全勤奖了？”
那姑娘战战兢兢地上前来，道：“大人，我被极境花灼伤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这姑娘是最近几天才来的，还没适应好极境花的灼烧。
经理看她面生，也不为难，挥手道：“那你先去医务室休息下，喝支恢复剂。不过这个月的全勤奖就没有了。”
“……好，谢谢大人。”那姑娘有些肉疼。三万的全勤奖就这么说没就没，能不心疼么。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是来打工的，规矩是索罗家定下的，德薇蒂尔人无力反抗。
姑娘垂头丧气地去了营地的医务室。
“经理大人，她们的工资不是按照采集的花露分配么？”沐灵突然问道。
经理打量的目光落在沐灵身上，衣着简单但不失矜贵，和银骁将军关系亲密，莫非将军要花露是为这位小姐？
想到此处，经理忙和颜悦色道：“这位小姐说的是，工资确实是按照每天采集的花露数量发放。”
沐灵颇感疑惑：“既如此，那为何刚才听您的意思，全勤奖似乎是按照工作天数和时长来发放的，为什么不是按照她们每个月采集的花露总量发放？”
“这……”经理难以回答，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见经理哑口无言，沐灵又问：“而且听刚才那姑娘的意思，采集花露对她们的身体有害，可我看她们采蜜时，身上一点儿防护装备都没穿……”
“……将军，这位小姐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经理额角冒汗，突地强硬道：“这里是索罗家的地盘，将军管好舰队的事就足够了，索罗家还用不着开拓舰队操心。”
“小灵。”银雁象征性地喝止了一声，“抱歉，家里的孩子还小，不懂事，开拓舰队无意插手索罗家的事业。”
“抱歉，是我逾越了……”沐灵忍气吞声道。
经理笑呵呵道：“没事，小孩子好奇心重。将军以后可要好好教导，别出了舰队得罪了人，到时候，就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了！”
经理心中对银雁虽有不满，但东西倒是准备得快。
花露被瓶瓶罐罐装着，整齐划一地摆放在包装精美的箱子里，只一眼就觉得价值不菲。
返回基地，已是深夜。
沐灵没有立刻带着东西去见沫，银雁说晾她几天，反正这毒暂时没有大危害。沐灵到最后当然同意了，如果她火急火燎的赶过去，说不定沫以为她很急，未免在谈判中占下风，沐灵还是选择听从银雁的劝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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