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渺用兄长当挡箭牌倒是天衣无缝,她说的没错,许钧默是要参与塞北一战。
只是许钧默惯不会与许清渺说这些,怕她担心。
“确有此事。”周雪燃坦白道。
“塞北一路凶险,我替殿下担忧。”许清渺说罢,垂下长翘的眼睫,面容惆怅忧虑。
她这副样子,倒真像是担心得紧。
“无须多忧。塞北兵力紧缺,上战场无可厚非,替国分忧。”
周雪燃看着面前的小美人,那张脸清丽娇媚,姑娘家的青稚未完全褪色。周雪燃见过很多张昳丽的脸,后宫中的美人如万花齐放,一年比一年出色,周雪燃过目便忘,独独许清渺的脸让他记了很久。
许是救下她那日看到马车上下来的第一眼记下的。
那时她长发尚未及腰,下马车清瘦的身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仪,比起现在这般懂规矩很多。
她说当时是怕生。那现在呢?不怕生了,还是不生了。
“我会想念殿下的。”许清渺大着胆子往他身边挪了挪,衣袖相摩,能感受到他的紧实的手臂。
她本想抱他,想想又不敢太过放肆,最终只是把手轻轻覆在他青筋明晰的手背上。
这一次,周雪燃居然出乎意料地反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反应吓得许清渺指尖一颤。他的手很大,将许清渺柔弱无骨的小手拥如掌中雀。
往日都是许清渺撩拨他,今日怎么倒像落了下风。
“殿下?”许清渺试探地轻轻唤他,一时,许清渺鼻息之间尽是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这是他惯用的香薰,有镇定安神之效。
他掌心的温度传来,许清渺发觉脸跟着手指一热,无端头眩,奇怪的感觉让她急忙抽出手,才慢慢好转。
脸上的温度消减下去,她像从水里透出来呼吸的人,无声深吸了一口气。
周雪燃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没说什么,默默收回还保持握姿的手,隐于袖中。
明明是她说会想念他的。
“今日你生辰,孤叫青止回宫取支簪子予你做及笄礼。”周雪燃道。
“难怪未看到青止大人。”许清渺见他提及其他,顺势接话下去,刚才的荒唐也算过了。
“殿下怎么不吃了?”许清渺看到他放于一旁的半块茉莉花糕,察觉到什么,“不好吃吗?”
“好吃。”周雪燃长指重新拾起那半块糕点送入口中。
“吃吧。”周雪燃发现她紧盯着的不是自己,而是他手中的糕点,他伸手将糕点推到她面前。
许清渺拿起一块,贝齿轻咬。
她注意到周雪燃在看的书正是许家夫子最近新教的内容,便询问了他几个不明了的词句释义,周雪燃和她讲解其中缘由,直至青止叩门而入。
青止于许清渺一开始的印象是尚可的,第一次见是在城外出手相救,小姑娘不光水灵还十分有礼,只是后来看她逐渐失了分寸,总有意无意地撩拨太子。
青止虽和女子接触不多,但在皇宫多年,他对许清渺的意图一眼就能识破,何况太子,那些手段实在不堪入眼。只不过太子似乎对她很感兴趣,并不厌恶。
竟还叫他回皇宫取那只独一无二的稀世之宝——蓝宝石镶金簪,说要给许清渺当及笄礼。
周雪燃抬手叫青止将簪子呈上来,青止不悦地看了许清渺一眼还是不情愿的照做。
许清渺得青止那一眼,更加委屈地靠近周雪燃,晶亮的狐狸眼透着害怕,似要躲到周雪燃身边寻求庇护。
她此举实在气得青止牙痒,又拿她无可奈何。
周雪燃打开长方古檀匣子,一只精致的金簪躺在其中,金簪上端镶嵌着成色晶莹剔透的水润蓝宝石,色泽如海。
“喜欢吗?”他递给许清渺。
姑娘家都喜欢好看的饰品,许清渺也不例外。
许清渺虽是庶出,也见过不少名贵首饰,更有上京那些公子拿珠宝讨她换欢心。周雪燃不愧是太子,出手如此慷慨,这样大的整颗蓝宝石许清渺从未见过。
“真好看。”她迟迟没有接过。
周雪燃亲手替她戴上簪子,发簪簪入云髻,许清渺听到周雪燃道,“很衬你。”
许清渺莞尔一笑,微微垂首避开周雪燃的目光,小脸精致,细白的脖颈如花枝不堪一折。
临走前,许清渺才款款道来,“兄长在殿下军中,还望殿下多照料。”
她很懂求人之道,殷勤献尽,才以讨好屈降之态柔声恳求,配上那双温软的眉眼,并不使人生厌。
真是狡黠的小狐狸,周雪燃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她的这副姿态,他不想让其他男人看到。
“好。”他还是应许了。
许清渺起身时,衣裙的薄纱擦过他的脸,淡淡的幽兰气息转瞬即逝。
出征塞北前的一个月,许钧默才与妹妹说了此事。
许清渺自是早已知晓,只不过兄长不想她担心,她便一直配合着他装作不知道。
许清渺怕周雪燃忘了在军中照顾哥哥的事,便想到了一个法子。给他一样看到便能记起她的东西。
传闻国安寺是上京求平安最灵验的地方。
传闻国安寺是上京求平安最灵验的地方,诚心者在寺中做义工一个月可得主持诵过经的一块护佑平安的木牌。
许清渺打算去试试,她并不是她信奉这些,她一直相信命是靠自己去改变的,只是为了博得太子的好感。
在许清渺看来,她能感受到周雪燃并不抗拒自己。
正巧前段时间许清渺在及笄宴上得罪了许樱,许樱记仇,这几日左右挑事给许清渺找麻烦,许清渺也想出去避避这个烦人精。
晚膳时,许清渺和父亲许值远提及了此事。
“父亲。兄长要去塞北,我想去国安寺义劳一月为兄长祈福。”许清渺道。
起初许值远并不答应许钧默去塞北一事,好歹那也是他唯二的儿子。奈何为时已晚,许钧默已经将愿征书按押上交了,许值远训了许钧默跪宗祠,后来事已至此只能就此作罢。
“姐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哪会受得了义劳那中苦?”率先开口的是嫡妹许樱,她忍不住笑了一声,“我看算了吧,姐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个月哪里坚持得下来?”
“就是,一个许家的女儿去寺庙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嫡母一脸嫌弃。
许清渺没有理会许樱,继续和许值远道,“兄长要出征,我想尽些绵薄之力。塞北凶险,我实在心系此事。”
“爹爹,姐姐不在家我会想念她的。”许樱抢着道,她拿烦扰许清渺当乐子,倘若许清渺不在家她的日子会少很多乐趣。
许清渺瞥了许樱一眼,飞快翻了个白眼。
而许清渺知晓,她虽不信这些,但她这个父亲信,每年许家捐出的香油钱并不少。许清渺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找许值远。
果不其然,许值远这一次没有站在许樱那边,他对许清渺道,“也好,寺中安宁,正好去磨练心境。”
“是。”许清渺说罢,又看向许樱,对着她得意地笑了一下,在许值远看向二人时又飞快变回沉稳的神态,只留许樱生气的样子还来不及反应。
许值远看到皱眉,问许樱。“你是不是也想去?”
“不是不是。”许樱慌忙否认,像焉了的茄子,耷拉下脑袋来。
她倒是真受不了义劳的苦。
很快。
许清渺便发现在寺中义劳一个月对常人来说是件难事,每日早睡早起吃斋饭,还好她的活只是扫一方落叶。
许清渺忽地想到,周雪燃应该适应这样的生活,他这个人的确自持、严于律己。
周雪燃刚到太傅府上求学的前几次,许清渺还以为他一言一行的端方是摆演出来的,没想到他一直这样,神态自若,从未坍塌过。
若是叫许清渺像他那样,怕是不出半月就会崩垮。
寺中生活实在无趣,没想到有一日她遇到了魏靖琦。
那是一个绵雨日。
细雨如线,断断续续的,空气中散漫着淡淡的青草气味。
许清渺未带伞,只能于檐下等雨歇。
瓦檐坠着雨滴,落在水坑里泛起圈圈涟漪,雨声沥沥,听得人出神。
许清渺没有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直到身旁人开口,“三姑娘。”
“魏公子?”许清渺被他出声吓到,反应过来看到来人更是惊讶,“你怎会在此?”
“吓到你了?”魏靖琦解释,“家中母亲生病了,听闻国安寺求平安最是灵验,特来试试。”
“原是如此。”许清渺说,“兄长也要去塞北。我便来替,你们求平安。”
她说到“替”字时停顿了一刹,要出口的“他”改成了“你们”。
魏靖琦闻言轻咳一声,“咳,此事不必担忧,有前大将军在,胜算有六成。”
许清渺在心里想,才六成。
更担心兄长了。
“兄长在军营无依无靠,他资质不如你,你能否照料他一点点。”许清渺怅然垂眸。“兄长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亲人了,我不想身边的人有什么不测......”
“会的。钧默兄为人豁达善良,军营中大家都很喜欢他。”
“三姑娘,相信钧默兄吧,他于此事是真心的。”魏靖琦看着许清渺,他的眼睛永远真挚。
许清渺看着魏靖琦真诚的眼睛,为之动容。
“嗯。”她最后点了点头。
许钧默之前参军,他资质不高,许清渺担心他一直不同意。如今看来,可能真的是她错了。
许清渺醒悟魏靖琦说的没错,应该让兄长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雨势渐起,打得青草乱颤,春风微冷。
许清渺站在魏靖琦身侧,一只手牵住了魏靖琦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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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牵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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