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耳边传来梦呓一般的轻声呢喃,谢钰白不由得侧首看去。
不知何时,趴伏在他背上的白皎皎已经睡着了。她双眼紧闭,长睫低垂在眼睑下方落下一片阴影,睡得很沉。
他这才惊觉两人的距离有多近。
白皎皎脑袋枕在他的肩上,面朝着他,睡梦中的她毫无知觉地靠热源靠近,轻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根本无法忽视。
伴随着她的呼吸声,谢钰白心中涌上一阵异样的感觉,让他想要抬手按住心口处。但他双手托着白皎皎,手里还拿着罗盘。
定了定心神,他才继续往西北方向走。
有了罗盘相助,谢钰白带着白皎皎顺利脱离迷阵。
算起来,两人已经被困在迷阵中长达十二个时辰,整整一天的时间。
百仙境少主失踪下落不明,整个青天门天翻地覆。简书瑾和简琳琅勃然大怒,不顾宗门情面直接质问门主何天一。
用于宗门围猎的山林内突然出现多处复杂迷阵,作为门主何天一竟然丝毫不知,引得众人议论纷纷,门内弟子也人心惶惶。
简书瑾可管不着到底是青天门内出了奸细,还是门外的贼人浑水摸鱼混了进来,他只想找到白皎皎。
“若你青天门给不出一个交代,别说百仙境,我简书瑾也不会放过你们。”
近几日白皎皎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人就在一群功力深厚的修士面前消失不见,要说这其中没有隐情,简书瑾不信。
“简公子,我知您与少主情谊深厚,还请稍安勿躁,门主已经派遣所有弟子前去山林探查,一定会找到少主。”何青说这话时满头大汗,生怕简书瑾一个不顺眼宰了他。
“简书瑾,现在生气也没用,我们也分头去找。”简琳琅手里捏着传讯符。
这传讯符一共三枚,三人各自保管着一枚。自从白皎皎失踪后,其他两枚也一直没有动静,那必然是有人做了手脚。
青天门一片混乱。
谢钰白和白皎皎走出迷雾,回到山林内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情景。
天色昏暗,但山林内到处都是火光,负责在山林中搜寻的弟子都在喊少主:“少主,少主,您在哪里?”
谢钰白侧首看着尚在昏迷中的少女,轻声喊道:“少主。”
周围突然嘈杂吵闹起来,白皎皎悠悠转醒。她还很虚弱,嗓子被毒哑,声音喑哑:“我们出来了吗?”
少女说话时,呼吸都喷洒在谢钰白的颈侧。听见她声音微弱,他也不由得更柔和:“嗯,他们都在找你。”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熟悉的呼喊:“阿姐!”
是简书瑾。
听见他的声音,白皎皎终于提起精神,她想要回应却没有力气,只好说道:“谢钰白,带我去找他。”
沉默片刻,谢钰白才抬步继续往前:“好。”
自两人脱离迷阵,简书瑾腰间的传讯符便感知到白皎皎的存在。距离很近,他当即直直朝着两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他先于其他弟子赶到,一眼便看见趴在谢钰白背上的白皎皎。
折腾了一天,白皎皎已经虚弱不堪,嘴唇苍白干裂。
“阿姐……”简书瑾当即接过白皎皎,把她抱在自己怀里。
他不是傻子,当然也看得出来白皎皎变成这个样子不是因为谢钰白,而且大概率是谢钰白把白皎皎救出来的。
但他对谢钰白怎么会有好脸色。
简书瑾小心地护着白皎皎的后背,少女浑身冰凉。他不由得心疼地搂紧了一些,说道:“阿姐,我带你回去。”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白皎皎放松下来,再次昏死。
“少主!找到少主了!”青天门的弟子见简书瑾带着一名少女出来,认出那是白皎皎后,都松了一口气。
简书瑾面色铁青,丝毫没有好转:“闭嘴。”
众人纷纷噤声,跟着简书瑾往回走。
徒留下谢钰白一人留在原地。
他看着众人推搡围在简书瑾和白皎皎身后,举着用以照明的火把往青天门方向而去,驻足在原地久久没有举步。
一直到火光消失,整片山林再次陷入宁静的黑暗。
他才自嘲一般地轻笑,独自往回走。
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
这两日,青天门内一片寂静,连门内饲养的灵兽都不敢喧闹造次。
事发当天,简琳琅便连夜传讯去了百仙境。找到白皎皎的当天夜里,简尊者便也到访,亲自为白皎皎疗伤。
“那迷阵并非位于此间,它属于另一空间。时空扭曲,少主能安然回来已经实属不易,这几日便先好好疗养。”简尊者说道。
“父亲,你的意思是阿姐是陷入另一个时空了吗?”简琳琅起身,面上满是不可置信,“拧转时空的术法违背法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修真界最重视的便是因果循环和自然法则,修改和扭转时空与自然发展相悖,早就被封禁,不可能流传出来。
执意破坏法则,定然会被因果惩罚。
简尊者也觉得头疼。
按理来说,记载有禁忌之法的书卷玉简都被存放在世人难以接触到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将白皎皎卷入其中。
“此事你们不要声张。”
事关紧要,简尊者决定亲自探查。
当务之急是找出布下陷阱的人,此等术法扭转时空,定然留下诸多痕迹。只要他留心查看,定然会找出前因后果。
离开之前,千简尊者叮嘱姐弟二人:“少主的身体刚遭受时空扭曲之苦,近几日身体羸弱,不可远行。你们定要好生照看,让她好好休养。”
“是。”简琳琅和简书瑾应下。
若非白皎皎修炼数年,这一遭恐怕很难活着回来。
百仙境远在东海,路途遥远,她的身体暂时经不起折腾,不然几人便直接带她回百仙境了。
白皎皎醒来时,简尊者已经离开了,身边守着他的是简琳琅。
“阿姐,你醒了?”简琳琅坐在她的床边,矮下身轻声说话,语气中满是心疼。
她给白皎皎喂了一些清水。
白皎皎摸了摸覆在眼上的白绫,下一刻就被轻轻握住了手指。
“阿姐,你的眼睛上还敷着药,父亲叮嘱过不宜过多触碰。”
“简尊者来过了?”白皎皎问道。
“嗯。”简琳琅心疼地看着白皎皎莹白虚弱的面庞,继续说道,“他让您好好休息,等过几日便可以回百仙境了。”
“阿姐,你放心吧。眼睛可以治好,只是暂时看不见,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白皎皎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被呵护着长大,从小到大根本没受过什么伤。这一遭遭遇不测,是最危险辛苦的一次,还暂时失去视觉。
“书瑾呢?”
简琳琅也不隐瞒,说道:“他去找谢钰白了。”
-
自从谢钰白把白皎皎背回来后,便一直待在住处没出去。
因为白皎皎受伤,有简尊者等三人看着,他便也不需要再去洒扫。
原本以为可以安静几日,却不想今日简书瑾直接找到他住处来,一脚差点把他的院门踢碎。
“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我阿姐受伤,你却毫发无伤?”简书瑾咬紧牙关,目光狠厉地盯着谢钰白。
谢钰白面色淡淡,说道:“简公子,你无需怀疑是我动的手脚,我没有理由那么做。若非靠着少主的罗盘,我也无法离开迷阵。”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一介凡夫俗子,不过是凡胎□□,这一点您最清楚不是吗?”谢钰白一脸风轻云淡,并不在意简书瑾探查自己。
简书瑾捏了捏手指。
他不止一次怀疑谢钰白的身份,但无论如何探查感知,对方都只是最普通的修士,修行的资质也最一般。
气氛僵持之时,简书瑾腰间的传讯符亮起,简琳琅的声音传出:“简书瑾,阿姐醒了。”
听见这个消息,他原本低沉的神色才舒缓不少,这是期待已久的好消息。他应了一声后,干脆直接地转身离开。
白皎皎醒来后,简书瑾和简琳琅更不敢松懈,两人轮流照顾她,除了夜间休息外直接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如今她双眼不能视物,也不爱走动。
两日后,简尊者回来了,四人聚在白皎皎的客居。
简尊者先给白皎皎查看了一眼双眼的恢复情况,虽然缓慢,但确实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道:“目前能做的只有等待,少主一定要好好休息。”
“嗯,多谢师叔。”白皎皎感受到白绫重新覆盖在眼睛的位置,想起另一件事,“师叔,我听他们说你去探查时空迷阵一事,可有什么发现?”
说起这件事,简尊者顿感头疼。
“此时非同小可,可能会牵扯众多。”沉思片刻,简尊者娓娓道来,“你们可曾知晓,天梯为何谓之天梯?”
白皎皎立刻想起前段时间看的古书,回答道:“古书记载,是因为天梯可通往天界。”
“是也。天梯之所以被称为天梯,正是因为可以直达上界,走上天梯之人可以直接功德圆满,长生不老。”
简书瑾双手环抱:“那这跟迷阵又有何关系?”
“问鼎将至,连通两界的天梯即将现实,这相当于是撕裂空间,为天梯创造出一方通道。这段时间,时空不稳,最容易受影响。”简尊者如是说道。
简琳琅听懂了,但还是不解:“父亲,难道阿姐跌入迷阵,进入另一时空完全是巧合吗?为什么偏偏是阿姐,还在那个时候?”
“此事,我也还没有想清楚。”简尊者叹了一口气。
简书瑾冷哼一声:“我看未必,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听此,白皎皎轻笑出声,说道:“书瑾,口说无凭。你若说有人故意陷害,那你觉得是谁要害我?”
她多年来未出百仙境,未曾与他人有过恩怨。更何况,她背后是一整个百仙境,谁又敢陷害她,置她于死地?
简书瑾一时无言,只好闭嘴。
送走简尊者后,简琳琅给房内的香炉内加了些安神助眠的香薰,说道:“阿姐,你休息一下吧,我守着你。”
“琳琅……我睡不着。”
在简琳琅面前,白皎皎无意隐瞒,她转头朝向简琳琅的方向,轻轻一笑:“琳琅,我还是不习惯黑暗。”
饶是过了好几天,白皎皎还是无法适应目不能视。伸手不见五指,行走只能依靠摸索和感知,经常分不清时辰。
也睡不着。
简琳琅找来的香薰也收效甚微,顶多只有一个安神静心的作用,能让她能平静下来。
听她这么说,简琳琅也不知说什么。她在白皎皎的藤椅旁边蹲下来,双手轻轻放在白皎皎的腿上,还是没有说话。
白皎皎抬手摸到她的发顶,语气轻缓:“谢谢你,琳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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