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走出碧波台,简琳琅和简书瑾便被简尊者唤走了。两人之后至少有一个人需要接替百仙境尊者之位,早前便被当做继承人培养。
白皎皎身侧的位置还未空闲片刻,便被另一个人挤了进来。
裴玄依旧是一幅笑眯眯的模样,语气也很欠打:“还说你不认识人家呢?我刚才可都听见了,别人还跟师兄说起你。”
他是散修,头上没有宗门和长辈管束,最讨厌礼教那一套虚无的东西。他此行来百仙境也不是对天梯问鼎感兴趣,单纯是来打发时间的。
一时间,白皎皎有些无言,没回答便继续往前走。
“诶,你怎么总是不理人?”裴玄有些不满,但依旧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你可是百仙境的少主,这么不讲礼貌真的好吗?”
“我就是足够有礼节,才没有直接把你从这里赶出去。”吵吵嚷嚷的,白皎皎头疼蹙眉。
宴席刚结束,碧波台周围还有许多未离去的弟子。
裴玄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他当然没有放在心上。见白皎皎说话,顿时喜笑颜开:“对了嘛。”
“你面无表情的时候一点都不好看。”
“你最好看。”白皎皎随口敷衍。
这句话倒是让裴玄乐开了花,他双手捧着脸好似一朵绽放的向日葵,笑嘻嘻的回答:“谢谢少主夸赞,我也觉得!”
白皎皎侧目睨着他,终于没忍住气笑,她干脆在一旁凭栏处站定,说道:“你要是闲得慌,百仙境东边有一块荒地,你去给我翻翻土。”
“才不要,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片荒地里有什么东西,你……”
没等他说完,便被白皎皎一个眼神制止了,他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百仙境东边是禁地,就连境内弟子都被明令禁止入内,更别说外人。
“裴玄。”白皎皎目光中透露着危险,她警告地看着裴玄,压低声音,“我不知晓你从何得知,但若走漏风声……”
“我知错了,少主……”裴玄面上再没有方才的不正经,刚才也是口快,不小心说出来了。
但是……
“你……”裴玄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皎皎,“你方才……”
方才,白皎皎是故意那么说的,明显是在试探他。
白皎皎的目光依旧冷漠,裴玄不敢多言。
缓和片刻后,见她面色好转,他开始顾左而言他,目的是转移白皎皎的注意力:“今晚上的月亮好圆好亮啊,今日是不是十五了?”
“不愧是百仙境,就连这夜晚的露水都这么清新,真是叫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少主……”
白皎皎依旧没理人。
“我错了,姑奶奶,你理理我吧!”
“住口。”
“好的。”
但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裴玄就忘记了刚才的尴尬和不愉快。他看着周遭往来的人影,还是好奇:“诶,你和那谢钰白是旧识吗?”
从刚才她跟卓华的对话来看,两人定然以前就认识,只不过白皎皎不承认。对比两人以往的关系,裴玄此刻最好奇的其实是白皎皎为什么矢口否认。
“难道是……老相好?”他大胆猜测,一边去看白皎皎的表情。
只听见白皎皎冷笑一声。
裴玄大惊,他不会猜中了吧?
侧目看去,只见白皎皎侧脸艳丽,面上神色却十分不快。她转头跟他对视,深棕的眼眸微微眯起:“裴玄,想象力挺丰富。”
“祖宗……我错了……”裴玄一脸苦涩,“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白皎皎说完便走了。
她人一走,裴玄终于松了一口气。
白皎皎是百仙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少主,做事随心所欲,脾性大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这一点,裴玄自然也很清楚,但白皎皎以往性子可没这么大。他有些疑惑,嘀咕道:“今日好像格外暴躁一些……”
“裴公子。”
是简尊者的声音。
裴玄回头一看,在场的不止是简尊者,还有清尊的两位徒弟,距离很近,他的目光不由得在谢钰白面上多停留片刻。
“简尊者。”
方才裴玄和白皎皎在此处交谈,三人在不远处看得分明。简尊者是长辈,也是看着白皎皎长大,也很照拂她。
“少主的性子自小随心惯了,你是她的朋友,还希望你多多包涵。”
裴玄自然没放在心上:“尊者言重了,我自然是知道她的。我无拘无束惯了,和她是同辈,所以才随意些。”
意思是小辈间的打闹而已,无需介怀。
“那便好。”简尊者转而介绍身边的两个人,“这两位是清尊的弟子,想来与你之间还有些渊源。”
“是这样……”裴玄笑道。
他的父亲与清尊曾有过一段交情,确实有点关联。但他向来不看重这些,上一辈的事情跟他也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
但简尊者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裴玄行了一个同辈礼,面上带着笑意:“在下裴玄,一介散修。”
“裴公子。”卓华回了一礼,又示意旁边的谢钰白,“这是我的师弟。”
“谢钰白。”青年礼节到位,但语气很冷。
“谢公子。”察觉到对方的敌意,裴玄面上的笑意反而深了些,“真巧,刚才还和少主聊到了你。”
不等谢钰白发问,他又自顾自地继续说:“实在是在下眼拙,还以为两位是旧识,故而多问了几句,结果是在下误会了。”
气氛骤冷。
裴玄依旧笑眯眯的:“时候不早了,在下先告辞了。”
-
白皎皎回到霜月殿,院落里清池水流和灵鲤跃动声外,再无其他杂音。
平日里负责洒扫整理的弟子已经离开,只剩下两个负责守夜的女弟子在她休息的房门外等待:“少主。”
“嗯。”
她不喜欢应酬寒暄,回到熟悉的地盘,放松下来后才感觉到一丝疲惫。梳洗后换上舒适的寝衣,睡意渐深。
室内的明珠未灭,但离她的床榻很远。
白皎皎闭上眼眸,慢慢睡去。
内里一片宁静,守夜的两名女弟子知道少主已经睡下,不再出声。
修士本不需要睡觉,但白皎皎就算开始修行,也没有减少睡眠。相反,不知为何修行之后休息得还更差了。
两人自她小时便一直负责守夜,就算百仙境内到处都是结界和阵法,也从未怠慢。尤其是深夜,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但不知为何,今夜倒有些恍惚。
“醒醒,你怎么也睡着了?”
“啊?我刚刚睡着了?”
刚说两句话,两人又赶忙噤声,生怕吵醒正在休息的白皎皎。
-
室内安宁,只有不远处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一声轻响,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外殿。正当他想要抬步靠近时,一柄短剑破空袭来,他偏头轻巧躲过。
剑刃贴着他的脸侧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滚出去。”
白皎皎撑坐起身,三千青丝倾斜而下,此刻正冷冷地看着他。她双目清明,哪里有半分困倦的意思?
侧脸传来轻微刺痛感,谢钰白毫不在意,他并未再向前,明珠光辉下的眉眼柔和,只是轻声问道:“少主早知我会来吗?”
“滚,谁让你进来的?”白皎皎狠狠地看着他。
但谢钰白好似没看出她的厌恶和排斥,笑容微苦:“你好像一点都不想见到我。”
从晚上便可以看出来,白皎皎好似把他忘得彻底。
谢钰白设想过千百次两人的重逢,他想知道白皎皎看见他的第一眼是什么情绪,开心、惊讶、生气甚至是厌烦。
但独独没想过是迷茫。
碧波台楼台上的那一眼,白皎皎眼里的疑惑和迷茫深深刺痛了他,她好像真的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更遑论放进心里。
不仅如此,在那之后也是多次否认和自己的相识。
他就这般不堪,让她一点都不想记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白皎皎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为何面前这人好像一副很怀念过往的模样?
“少主。”谢钰白缓步靠近她。
白皎皎慢慢把手伸进枕头下,那里放着淬了毒的匕首。
谢钰白注意到她的动作,他对眼前人的大部分习惯都了如指掌。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但他并未停下脚步,一直到利刃抵在自己的心口处。
“少主,为何不认我?”谢钰白信手握住匕首的刀刃,锐利的刀锋瞬间划破手心,鲜血涌出,沿着手腕皮肤滴落。
“疯子。”白皎皎松开匕首。
谢钰白转而想去握她的手指,但被嫌恶地躲开。他以为白皎皎是嫌弃她手上的血液,便伸出干净的左手去触碰她。
他的行为让白皎皎很不解,一时间竟然忘记拒绝和挣扎。
直到谢钰白的左手握住她的右手放置于脸侧,用面颊去贴她的掌心,微凉的触感让她回神。
恍然之际,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聊胜于无。
她想抽手,但此刻的谢钰白却执拗得惊人,她无法挪动半分,不由得咬牙说道:“疯病又犯了?”
“对,”谢钰白面不改色,他单膝跪在白皎皎的床榻边,只能仰首看着她,眼眸弯弯,“少主说得对,我是疯狗,只听你的话。”
白皎皎微愣,但随即一笑,戏谑道:“听我的话?听话的狗可不敢往主人的茶水里下毒,这就是你所谓的只听我的话?”
从刚回来感觉困倦疲惫时,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但当时并不知道是谁对她下手,也不知道这药的功效究竟是什么。
现在答案倒是很清楚,这药肯定是谢钰白下的。
若是寻常人,此刻定然还在睡梦中,或许连死了都没人知道。
“若非如此,我就见不到你。”谢钰白说道。
白皎皎的手心还贴在他的面颊上,触感微凉,她稍稍用力抬起他的下巴,端详着这张完美的脸,轻嗤道:“宴席上不是见到了吗?”
“不够。”
谢钰白确实生得好,一张脸完美无缺。双眸如潭墨黑幽深,情绪内敛时更是吸引人,品貌非凡,世间绝品。
当初对他心软,也有这张脸的原因。
“你来见我,为了什么?”白皎皎看着他另一侧面颊上的血痕,伤口不深,血液已经慢慢凝结,在这张脸上非但不刺眼,反而很漂亮。
谢钰白右手的伤口还在渗血,血液渗透衣袖和衣摆,却始终没有落在地板上。撇开血迹,他一袭白衣素净,端方雅正。
“我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抛下我。”
他说这话时,声音微颤。
“我当时不是说得很清楚?”白皎皎收回手,微微垂首淡淡地看着他。
借着外殿明珠的光亮,她看见了谢钰白双眼中自己的倒影,就好似面前此人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人。
“骗子……”
“我没骗你。”
“你曾经跟简书瑾和简琳琅说,你不会给任何人……或者干涉任何的决定,但是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不遵守承诺。”
“你凭什么……凭什么帮我做决定……”谢钰白的双眼泛红,始终看着她,但哪里还有半分白日里白衣飘逸不染尘埃的模样。
说到最后,他好似失去了力气,墨黑的双眼不再平静。
“你骗了我。”
“白皎皎,我从来……从来没想过离开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