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仙师是第一次瞧见这种戏法吧,我初看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
簪花姑娘也跟着看客们一道拍起掌,见黎昭的表情变得凝重,便热心解释道,“其实砍掉的只是头套罢了,人还好好地藏在戏服里呢。这种戏法他们已经演了好多次,大伙儿都见怪不怪了。”
怎么可能只是戏法,脖子的断口处还在往外冒血呢。黎昭心想,自己又不是傻子,况且素日里没少见到被斩下的人头,怎么可能连是真是假都分辨不出来。
“唔,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萧问泽闻言点了点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颗落地的头颅,评价道。
……傻子。
黎昭睨了眼萧问泽,眼神中满是鄙薄。
似是感受到黎昭的目光,萧问泽偏过头朝他看去,黎昭当即换了副嘴脸,冲着萧问泽挤出一丝虚伪的浅笑,没说什么。
台上,蓝衣壮士用刀尖将地上的头颅挑起,高举过头顶,鲜血顺着刀柄缓缓滑落,染红蓝衣壮士的手。他挥舞着长刀,如同挥动旗帜,在急促的鼓点声中,用一种古怪的唱腔高声唱道:
“敌首已陨,城池已破,诸君随我冲杀,夺取那昏君之首!”
黎昭微微仰起头,下意识随着壮士看向戏台上那被长刀高高挑起的头颅,忽地愣住了。
只见那头套上,忽然多了一副银制鬼面——正是他在魔界时经常戴在脸上的那一副。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留在魔界的面具,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黎昭眉间一蹙,念及萧问泽正在自己身边,便也没显露出什么情绪,紧紧盯着戏台,等着看那唱戏的还能整出什么名堂来。
台上杀声渐起,四周腾起厚重烟尘,两侧各有几名戴着头套的戏子跳上戏台,在浓烟中舞动着各式兵器,“交战”得激烈。
这些人也都戴着与戏装极不和称的白色头套,面上用黑墨画出潦草却夸张的五官,或哭或笑,或喜或悲,或愤慨或畏缩。白森森的一片虚假人脸出没在浓烟之中,说不出的邪门。
蓝衣壮士甩下刀尖上的敌首,也加入混战之中,台上刀剑缭乱,那颗戴着面具的脑袋在混乱中四处滚动,最后被人一脚踢到了台下,骨碌碌滚远了。
周围观众饶有兴致,黎昭却是窝了一肚子火,铁青着脸,气得牙痒痒。
看来那叛徒十有**就在这戏班子中,许是已经发现了他,故意将戴着他面具的脑袋上当球踢——这是在挑衅他呢。
岂有此理!
演戏是假,明里暗里侮辱他是真。
自被义父选中成为魔界少主后,他便一直以面具示人,这副面具无疑算是他的第二张脸,是他身份的象征,此时满地乱滚,无异于将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碍于当前的身份,他没法直接上前将叛徒拿下,只能暂且压制住满腔怒火,思索着合适的理由支开萧问泽,好联系到待命的花照衣,让他带人把戏班子给一锅端了,仔细审问审问,将那该死的叛徒抽筋扒皮,脑袋砍下来踢到阴沟里去。
好不容易编排出个合适的理由,黎昭还未开口,忽见眼前一道银光闪过,蓝衣壮士纵力一跃,飞身而起,举着长刀直直冲向人群中。
其人头套上原本金刚怒目的表情赫然变为夸张笑脸,眉尾上扬,嘴角几乎扬到耳侧,黑墨所画的嘴中竟透出几分猩红。
黎昭看着刀尖所指,心中顿时了然——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因身边挤满了人,他不便拔剑,干脆调动丹田,将灵气汇于掌心,说时迟那时快,在刀尖即将戳中眉心之际,他伸出两手,硬生生空手拦下刀刃,爆发的灵力直接将刀刃震碎,同时卯足力气朝着对方逐渐靠近的面门猛地挥出一拳。
“哎呦!”
这一拳下去,顿时收获了一声惨叫。只是这声音却怪,竟是个少女的声音。
“小仙师……你……你怎么突然打我……”
耳边传来少女委屈的哭诉,黎昭定睛一看,簪花姑娘跌坐在人群中,捂着脸,眼泪簌簌落下。
自己仍站在人群之中,锣鼓声又似雨点般落下,咚咚锵锵声中夹杂着看客们的喝彩。蓝衣壮士仍在戏台上挥刀,时不时唱上几段词,至于自己的那副面具,也并不存在。
“阿昭,你今日是怎么回事?”
萧问泽满面困惑地看了黎昭一眼,随即扶起平白无故挨了一拳的姑娘,安抚着她。
“诶?我……”黎昭再次看向戏台,却指不出任何异状,只能顶着周围之人异样的目光,对萧问泽苍白地解释道,“我刚才看见有人行刺,所以我才出手反击……”
“是不是中了幻术?”萧问泽道,“凤林城常有邪魔外道出没,没准注意到了你,故意对你使用了幻术,让你出现了幻觉。”
是幻术吗?
黎昭略加思索,觉得萧问泽所言不无道理。
拜星堂之人修的都是些偏门魔功,的确有几个精通幻术,那叛徒未必不是其中之一。
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哎呀!”沉思之际,萧问泽忽然拍拍他的肩,凑近他道,“阿昭,那小子不见了。”
黎昭往前排看去,果然戏台边缘已经没了张延的身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反正他已经跑了,便随他去吧。横竖他也不会离开凤林,大不了找个时间去他家中蹲着,把他绑了,问个清楚。”萧问泽心大,耸耸肩,随即取出传音符,“阿起或许有解决幻术的方法,先同他们汇合吧。”
还没等他施法使用,传音符已然泛起幽幽蓝光,傅惊鸣的声音慢悠悠从中传出:
“大师兄,你在哪儿呢?光顾着在外头玩,也不知道联络我们。”
“没玩,方才遇到小师弟,同他调查了一些事。”
“怪不得呢。有了小师弟这个新欢,便忘了我和二师兄两个旧爱了,你可真是……唔!”
“闭嘴吧你!这儿人多,别胡言乱语的,没个正经样子,叫人听了笑话。”紧接着,是霍起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想是离传音符较远些,“大师兄,我们找了个不错的落脚之处,你若无事,便先来与我们汇合,共同商议今晚的计划。”
“正要找你们去呢——你们在哪儿?”
霍起道:“西市,来安客栈。”
黎昭闻此,眉毛一挑。
这倒巧,凤林城大大小小十几座客栈,霍起二人偏偏挑了花照衣他们所在的来安客栈,倒省得自己找机会去找花照衣。
横竖来安客栈的人都提前封印了魔气,做足了伪装,想来崇云宫这几人应当不会看出端倪。
到达来安客栈时,霍起二人正坐在角落的一张八仙桌旁,桌上堆叠着大大小小盛满菜肴的碟子。
“你们可算来了。”
霍起端坐在长凳上,不知是在等他们,还是没食欲,碗筷放在面前,碰也不碰。
傅惊鸣则并不客气,握着筷子的手在菜肴间飞快穿梭,从百忙之中抽出空对萧问泽二人道:“先吃饭先吃饭!师兄师弟,你们快来尝尝,这肉可香了。”
“没人跟你抢,吃这么急,小心把自己噎死。”霍起抢白道,“明明已经辟谷了,还管不住嘴,成日就知道吃,真是不像话。大师兄,你也说说他……”
他还没数落完,却见萧问泽已经拉着黎昭入了座,与傅惊鸣一同大快朵颐起来。
“哇,确实香,崇云宫可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
霍起翻了个白眼。
——这两人算是没救了。
“二师兄,你真不吃吗?这顿可是你付钱。”傅惊鸣咂吧咂吧嘴,咕哝着问,目光仍在餐桌上徘徊,头也不抬。
霍起觉得莫名其妙:“你点的一桌子菜,怎么就成了我付钱?”
“因为你有钱啊。”傅惊鸣振振有词,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说话间已扫清了一盘白切鸡。
“好哇,傅惊鸣,你他娘的是被大师兄传染了,也开始不要脸了是吧。想吃什么自己买,别想占我便宜……”
被霍起点了名,萧问泽笑着掺和进来:“哎,打住打住。阿起,你数落惊鸣便罢,怎么还要捎上我?”
这倒是个拉近关系的好机会,黎昭打断几人你来我往的拌嘴,诚恳道:“不如这顿我请吧,这段时间承蒙各位师兄的照顾,我正愁没机会报答各位师兄呢。”
“这倒不用,毕竟你也是个穷鬼。”傅惊鸣摆摆手,直言不讳道,“我听执事堂的人说,你把藏经楼的楼梯给弄塌了,得赔好多灵石呢,对吧?”
“……”
哪壶不开提哪壶。
“穷鬼”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只恨自己不能把傅惊鸣这张破嘴给缝上。
这客栈里可有不少他在魔界的下属,被他们听到自己在崇云宫闯了祸,很丢脸的啊!!
见黎昭沉默不语,傅惊鸣也没再多言,压下即将上扬的嘴角,眼神中闪过一瞬的幸灾乐祸。
——其实藏经阁五层的楼梯是大师兄和他很久之前无意中给弄坏的,只是他一直用灵力堪堪维持着原状,才始终没被发现。
待那日把黎昭哄骗去藏经阁,并撺掇他去往五层后,他估摸着时间,收回法力,木楼梯彻底散架,为的就是让黎昭替他俩背锅。
大师兄想出的方法着实高明,既免得他们两个受责罚,又让这卧底的小魔修吃了瘪。
看黎昭这样子,定是还蒙在鼓里呢。
霍起嘴上不饶人,但到底心肠软,待几人吃饱喝足后,便自掏腰包结了账,念及客栈内有其他不知底细的客人,保不齐便有作乱的邪修妖魔隐藏其中,公然讨论计划实为不妥,于是顺便订下几间客房。
“几位仙师请随我来。”
借着店小二的身份 ,花照衣光明正大打量着少主身边的三位崇云宫修士,带领他们上了楼。
经过天字二号间时,黎昭忽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像是衣摆拖曳声。
这倒怪了。
前不久他和花照衣谈话结束后,他已吩咐花照衣将这间屋子给他留着,按理说此时不应该有人才对。
他不由放缓了步伐,便在这时,天字二号房的门被人从内部推开。
一阵轻烟夹杂着幽香从屋内飘出,与此同时出现在黎昭面前的,是个身姿妖娆的美人。
什么情况?
黎昭皱了皱眉,看清对方面容后,顿时僵在原地。
美人看着宛如石化的黎昭,轻笑一声,朝他逼近几步,几乎要贴到他面前,抛去媚眼,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哎呀,小郎君,怎么现在才来,人家可是等你许久了……”
抱歉抱歉最近有些忙qwq,等考试结束一定稳定更新频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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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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