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问完,把萧惑好一阵惊,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平日里正眼都不看自己的人,腔都懒得搭理,现在居然过问他的私事。
不但问了,表情还是那么的奇怪。
萧惑心里头打鼓,不知道她是要干什么,便警惕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静止站在那里,回了她之前说的一样的话,以为她会难堪,谁知道她却只是抿了抿嘴唇,接着开口道:“潘姑娘并非是你的良人。”
如同寺庙高僧般寡淡冷薄的嘴唇一开一合,说出的话却叫人完全猝不及防。
“你说什么?”萧惑犹如雷劈,见鬼一般的表情,“你说谁不是良人?”
他握剑柄的手紧了紧,以为自己方才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话,可下一刻便听人再次开口:“潘姑娘对你不是真心,她并非钟情于你。”
温落垂着头,并不看他骤然变色的脸,侧首时乌发垂落在另一侧,细腻的颈子露出来,有种纤弱动人的美。
可她说的话却叫萧惑感到不解和荒谬。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竟敢这么说?!
他端详温落的脸,眼神犹如芒刺。
震惊过后便升起愠怒:“温师妹此言怕是糊涂了吧?你与我相识不过才半年,与我香儿妹妹更是面都没见过,怎么就看出她对我是不是真心,你这话,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皮笑肉不笑说完,萧惑眼睛阴恻恻地盯人,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狗回头要咬人的模样。
那样的眼神让温落手指微微攥紧,似乎是知道自己所言在他看来并不磊落,犹豫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我是不认识她,但我知道没有人会让自己心爱的人陷入危险,她接连两次让你帮她取妖丹,不顾你的危险,她不爱你。”
她说这话,不像平日嫌弃人时不耐烦的语气,眼神坦荡直接,是少有的主动认真,仿佛真的是在担心他,情路坎坷,受人蛊惑。
只是,她怎么会好心担心他?
她又哪来的资格对他的香儿妹妹评头论足?
萧惑终于沉下脸来,他不笑的眼睛十分恣睢,眉眼冷酷得如同刀尖利刃,射着冷冷的寒光,护短道:“我与香儿妹妹乃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两月之后我们就要大婚,你莫要胡言乱语,搬弄是非。”
几字落下,便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开。
身后,被甩了冷脸的温落眼皮一抖,仿佛已经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除了胸口有些闷,并无太多情绪。
她早就知道,萧惑是个什么人。
与温落的淡然不同,打从那片林子里出来之后,萧惑的脑袋就一直嗡嗡作响。
一直到晚上都没顺过来那口气。
他心烦意乱,搞不懂温落突如其来的“好言相劝”是为什么。
是看见他美人在侧的这一幕太过不顺眼,看不得他好,所以故意说那些不着调的话来刺激他?
什么并非良人,不是真心,她还真敢拿出来胡诌?
帐里光线昏暗,烛台灯还未灭,萧惑烦躁地翻了个身,那张英俊出挑的脸便被半边光笼着,睁着眼睛囫囵空想。
没错,香儿不可能不爱他。这么些年,她口口声声叫着萧哥哥,眼里也全是柔情蜜意,只要不是眼瞎都能看出来她对他的情谊。
难道她还会骗自己不成?
念头刚冒出来,萧惑就立刻掐断。
潘香妹妹不是这样的人,定是温落不想让自己好过才这般离间他们。
她能懂什么呢?
她这样冷漠孤僻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认定是温落刻意的使坏之后,萧惑整个人都气翻了脸。
原先他虽然讨厌她,但还惦记着她的救命恩情,觉得她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可这会儿闹了这么一出,心里仅剩的那点好感也全叫人败光了,心里只剩下讨厌跟憎恶。
她以为他萧惑是什么人,能随便拿来羞辱嘲讽?
萧惑暗暗在心中记下一笔,发誓以后一定要找机会还回去。
眼下……他还得想想怎么给他香儿妹妹把妖丹给寻来。
只可惜没等他摩拳擦掌,御风宗突然接到了山下某一镇子上的求助信,说是山下有一妖邪作祟,一个多月来残害了不少人,还请山上的尊者们派人下山除妖,早早除了那妖孽,还他们一方清净。
萧宗主看完此信后立刻沉下脸:“哼,在我无妄山脚下居然还有妖孽猖狂!”
愤然拍案之后,便把自己那几个徒弟叫了过来。
前因后果交代完,便道:“此次任务,为师准备让你们几个一起去,明日一早就启程,可有什么不便之处?”
“回师尊,弟子并无不便。”
“弟子也无不便之处。”
孟竹秋跟云增纷纷抱拳行礼,轮到温落,却只有淡淡的一句:“没有不便。”
萧宗主听罢颔首:“好,那你们回去收拾收拾,竹秋你留下,为师还有事与你说。”
孟竹秋抬头侧立,待云增与温落出去之后这才看向萧宗主,问:“师尊留我可是有话要交代?”
萧宗主点头,并不似方才那般肃着脸,而是略微拘谨地搓手:“是关于你小师妹的事,你知道她向来性格木讷,怕是跟你们在一块儿不好适应,你是师姐,多担待她些。”
孟竹秋似是没料到会受到这样的嘱托,愣了一下之后随即一笑:“师尊放心,师妹虽性格古怪,但在竹秋心里,她与其他师兄弟并无不同。”
“你这么说,为师就放心了。”萧宗主手轻轻搭在她肩头拍了一下,接着说,“你且去,好好休整一晚,明日万事小心。”
孟竹秋颔首:“弟子谨记。”
说罢便退出了星罗殿。
只是她前脚刚走,后脚萧惑就来了,撩起袍角迈进来,火急火燎说:“爹!我也要跟着下山除妖!”
此言一出,萧宗主嘴里的茶险些要喷出来,手指头哆嗦着:“你凑什么热闹?不怕被你娘打断腿?”
萧惑沉声:“我没凑热闹,我跟您说的是正经事。”
他大步走近,个头比亲爹还高出那么一块儿,耸着眉梢道:“我知道您不信我,但我既是您的儿子也是您的徒弟,这次下山您让他们去不让我去,山上其他人听了该怎么想?您不怕别人指着您的鼻子说您偏心?”
一番话把萧宗主说得一愣一愣的,迟疑地咳了声:“你怎么想到这茬的?之前也没见你这么替我着想?”
“之前那是之前,孩儿如今要成家了,也该懂事了,您就借这个机会让我历练历练,您放心,有师姐跟表哥在,我不会有事。”
萧惑信誓旦旦的模样,倒像是个懂事儿子的样子,只是……
“等我回去跟你娘商量商量,你先回去。”
说了一大通的萧惑嘴角一耷拉,虽然窝气,但也知道这个主他爹是做不了,便只能忍着回去。
这边萧宗主回头就把这事跟邢夫人说了,语气却有些犹疑:“儿子今天这么说,不像他平日的做派 ,会不会是故意骗我?”
邢夫人翘着指端,拿书的手从右手换作左手,说:“他几时跟你我说过真话?”
“那……就让他继续禁足?”萧宗主小心翼翼地捏着夫人的肩膀问。
“不必禁。”邢夫人按下书卷道,“有一句他说对了,他既是你的儿子,也算是你的徒弟,他若不去,门里其他弟子定会有微词,以前便也罢了,现在他即将成家,你我还能再惯他几时,就让他去吧。”
萧宗主没想到夫人居然会这般想,微微惊诧了一下,本来准备着骂儿子的话顿时咽了回去,改口说:“是,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这边邢夫人松了口,那边萧惑紧接着就收拾好了包袱,当他用剑挑着包袱吊儿郎当出现在跟前的时候,众人纷纷一愣。
“师弟,你怎么来了?”云增蹙起眉头。
“哦,我怎生不能来了呢?”
萧惑挑着嘴角,站在星罗殿前的晨光下,衣冠济楚,模样招人,笑得十分地扎人眼。
“我是得了去爹跟我娘的令,跟随你们下山除妖的,这一路就劳烦你们多多照应了。”
他在孟竹秋跟善容面前装模作样地拱手,待要走到温落面前时却把头一扭,又扭了回去,只把后脑勺拿给人看。
这目中无人的样子,云增顿时皱眉:“师弟,你正经一些,我们这是去除妖,不是去玩的。”
“你以为我是去玩?”萧惑看着那张正经脸就开始叹气,“师哥,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好好跟着你们,绝对哪儿也不乱去,实在不行你就让师姐拿根绳子绑着我。”
“你……”
这话荒唐,云增登时就要变脸,正巧这时萧宗主从殿里出来,这才收敛神色道:“师尊,师弟他……”
萧宗主咳了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我跟你们师娘让他跟着去的,萧惑虽然平日里不着调,但毕竟也是结丹修士,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总会有他派上用场的地方。”
派上用场?他吗?怕是不给他们闯祸就不错了。
云增跟孟竹秋面面相觑,都没说什么,至于温落,从始至终就没说一句话,沉默站在那儿,犹如一个透明人。
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徒弟,萧宗主也是心虚,交代了没两句便挥袖道:“时辰不早了,你们赶紧去吧,记住不要太过张扬。”
“是,师尊。”
“弟子谨记,师尊保重。”
咳咳,马上就要打脸了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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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吾本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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