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话,邢夫人立马叫人进来。
没多久,一身狼狈脏污的崔小公子便慌慌张张来到了殿内,匆忙施了个礼:“萧伯父,伯母,不知萧兄他……”
“他死不了。”话没说完,邢夫人便沉着脸打断,“子容,伯母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次是净台拉着你去的吧?”
“伯母……也是我的错,萧兄说要拉我去练剑,我便信了,谁成想他是想取妖丹……”
“取妖丹?取妖丹做什么?”
崔小少爷语气吞吐:“大概……是为了潘姑娘,听说前阵子潘姑娘胸口不舒坦,萧兄便去山下找神医,谁知道那神医居然说剖了妖丹做引才能好利索,我是不大相信的,可萧兄却说试试也无妨……”
潘姑娘名叫潘香,跟萧惑是一个月份出生的,因着两家的夫人感情深厚,想要亲上加亲,便在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便背着夫君自作主张定了娃娃亲。
潘月楼在当时是跟剑宗万神宗齐名的大派,能跟潘家结亲,自然是美事一桩。
只是两个孩子虽然从小一块儿长大,但臭小子却从不肯拿正眼去瞅人,说什么他对爱哭鼻子的小香儿没有兴趣。
为这事,邢夫人没少对他动鞭子,说什么你香儿妹妹命苦,才七岁就没了爹娘!以后一个女子怎么撑起这么大门派?这婚你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面上虽然严厉,心底却知道这事勉强不得,两个孩子没有夫妻的缘分,当个兄妹也是好的,想着到时候再找个借口把婚事给退了,也不算对不起死去的夫妻两个。
谁知道这番打算居然白做了,也不知道打哪天开始,臭小子突然开了窍,说什么香儿妹妹秀外慧中,是个好姑娘,又说若是真能娶了她,也是他的福气。
吊儿郎当的,一开始老两口都没当真。
直到之后经常看到两人出双入对,这才相信那混账东西所言不虚。
只是这前因后果听完,邢夫人一时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喜了。
不知轻重的玩意儿,想讨人欢心,便是命都不要了?
邢夫人一口气上不来,脸都憋红了,四长老却及时打断她:“账以后再算,先问问救惑儿的人是谁。”
说完,廖富贵赶紧接话:“是师妹!我亲眼看见小师妹把少主背回来的,她身上似乎还有血!”
此言一出,萧鸿渊整个人怔在那儿。
连四长老都有些微微诧异,看向这边:“他方才说的那个小师妹,就是你年前带回来的那个女娃吧?”
四长老前几日刚出关,对于萧鸿渊收徒弟的事儿只是听了那么一耳朵,还并未见过真人的面儿。
萧宗主愣愣开口:“是,是她,只是……”
怎么会是她把惑儿给救了呢?
不是自己那聪明出尘的大徒弟,也不是自己那勤奋懂事的二徒弟,偏偏是那个性格孤僻不爱与人说话的小徒弟。
萧宗主目光震惊,俨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想他今年四十又三,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三个徒弟。
大徒弟名叫孟竹秋,是二长老所生之女。
二徒弟名叫云增,是妻妹家的小侄儿,自小便来投奔。
俩孩子打小在他跟前长大,感情自然深厚,唯有那个小徒弟是他年前下山除妖的时候带上山来的。
小徒弟名叫温落,是个安静清秀的女娃儿,当时侵扰镇子的山妖急于逃命,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熊熊大火燃烧,村子里其他人都在逃,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儿,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安静得可怜。
他一时不忍,上前轻声问道:“你父母在何处?”
女孩儿默然,指了指身后的大火。
萧宗主眼神便流露出一丝痛色:“你家里的其他人呢,兄弟姐妹可有逃出来?”
回应他的又是一阵无声的摇头。
萧宗主于心不忍,又看出她是有根骨的,便把人收做徒弟带回了山上。
令人意外的是,这孩子的天分实在令人惊叹,才不过一个月,便已经把御风宗的秘术学了个九成,一点就通,完全用不着旁人来教!
只是他一面惊叹,一面又发现这孩子并不怎么爱说话,一开始怕她不适应,还特地让萧惑竹秋他们几个陪着她。
可谁知道没过几天那小兔崽子就撂了挑子,说什么:“这从哪来的野落儿?一点规矩都不懂,连句师兄都不会叫!赶紧让她打哪来回哪去!”
“你个臭小子,胡说什么呢!”萧宗主气得把人撵走,他一开始也没指望这小子派上点用场,纯粹把这孽障的话当成了发牢骚。
只是没想到没过几天另外两人也同样无功而返。
云增略微惭愧道:“师尊,小师妹她好像不乐意跟我们说话。”
孟竹秋也有些为难:“小师妹的性子,确实是不大好接近。”
不同于萧惑的乖张,竹秋跟云增都是品行端正的好孩子,他们这么说,绝不是故意推脱撒谎,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同龄的孩子都没办法玩到一块去,这下萧宗主郁闷了。
一晚上过去,第二日还装模作样地走到人跟前,趁着教人练剑的时候假装无意问起,问她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那位清清冷冷的小徒弟一听,接着抬头望过来,单薄的眼皮缓缓掀开,说:“并非如此师尊,是我天生喜欢清静。”
天生喜欢清静啊,这天底下还有天生喜欢清静的孩子吗?
萧宗主怎么都觉得不太可能,怕她是因着山下的遭遇,闷出了心病,所以才不肯与人交谈。
为此还煞费苦心地,特地每日抽空来陪她,问她修为长进,三餐饱暖,想让她尽快适应。
可谁知道这孩子非但没有敞开心门,反而十分认真地对他说:“师尊,我一切都好,你不必每日都来看我。”
说这话的时候,温落脸上一点掺假的神情都没有,无悲无喜的样子,一如之前在山下看见她的时候那般冷淡。
看到那张脸,萧宗主心里只想到“天性凉薄”四个字。
瞬间心中一抖,怕她心性有损,将来不受约束,踏入邪途。
因此这半年来一直小心留意,可谁知道她居然救了惑儿!还甘愿涉险!
想起那个不怎么跟人亲近的小徒弟,萧鸿渊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担忧,忽然紧张问道:“四哥,刚刚他们说是阿落帮惑儿逼了毒,那她自己会不会……”
“兴许,我现在得过去看看,找个人给我带路吧。”
“不用找人,我同你一道儿。”
爱徒心切的萧宗主当即把自己卧榻昏迷的亲儿子抛在了脑后,急急忙忙踏出门槛时还差点将老腿儿绊了一跤。
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催促:“快点儿四哥,阿落的伤还不知道怎样了。”
四长老安抚:“她既然能把人从冥妖手里救出来,想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你急什么?”
萧宗主气哼哼:“能不急吗?那可是我徒弟!”
护短的模样叫人看了牙酸,四长老不与他争辩,却对这新来的小师侄起了一丝兴趣。
此时,映月湖畔,喜鹊桥边,阳光穿过窗棱洒下一地碎金,落在屋内端坐在草垫儿上的那尊人影儿上。
被萧宗主心心念念的小徒弟此时正盘腿坐在那儿,她整个人沐在暖融的浮光下,一张脸却清透苍白,仿佛落了层化不开的寒霜,没有一丝人气儿,唯有两道细气的眉头攒着。
冥妖性劣,毒气更是催人命,她一路耽搁了不少时间,要完全逼出来并不容易。
而她肩头的伤口在路上又洇出了不少血,此时半边肩膀都被染红,血腥味漫出来,原本躺在花苞上呼呼大睡的小梦妖顿时睁开了眼睛,一看到她立马扇动着小翅膀下来。
“哎呀呀,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这么多的血呀,你干什么去了?!”
它挺着圆滚滚的小身体扇到女人跟前,淡金色的翅膀拂过她的脸畔,温落眼睛始终闭着,只有唇角动了动,干结嘶哑道:“我杀了冥妖。”
“冥妖?那头大蠢蛇?你杀它做什么?你不知道你之前的伤还没好吗?”忽然,它想到什么,小脸都皱了起来,“等等,你该不会又是为了那个笨男人吧?”
温落没说话,睫毛却颤了一下,小梦妖立马就猜到,气哼哼说:“果然是他!你啊,就是太死脑筋了,反正他又不会死在那儿,你干嘛要救他嘛!”
说着翅膀扇得更快了:“不行,你这样不行,我去给你喊人过来……”
话没说完,便觉一道气息猛地逼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上那对脆弱的小翅膀儿便落进一只冰凉的手里。
对上那双淡漠的眼睛时,小梦妖头顶的触须都要炸了:“你放开我!”
正扭着身体挣扎,温落指尖忽而金光一闪,原本吵吵闹闹的小家伙便被拍进了脚边的木剑里。
“你太吵了。”
温落说完,轻轻拍了拍剑身作为安抚。
小梦妖不高兴了,正要发牢骚,张口的时候却又忽然止了声。
有人来了!
“阿落,你可在里头,为师来看看你的伤势。”
门外响起说话的声音,正是赶来探望的萧宗主。
此时他贴在门缝上,面上露出几分紧张和忐忑。
四长老奇怪觑了他一眼,心道来自己徒弟门口探望,用得着拘谨成这样?
下一刻却听里头人回了句:“师尊,我无碍,你们请回吧。”
这话说完,四长老率先皱起眉头,敢把自己师尊拒之门外,这女娃未免也太不尊师重道了。
换了别的弟子,恩师登门,怕是早就扫榻相迎了。
只是徒弟没有礼数,当师尊的非但没生气,反倒更加担忧,手伸在门上,要敲不敲的,犹豫嗫喏的模样直叫人看不下去。
四长老直接抬脚上前:“温小师侄,冥妖毒性太烈,非一般之毒可比,你虽有些修为,但未免损耗根基,不妨让老夫看上一看,也免得你师尊替你忧心。”
这话说的客气,也没有硬逼的意思。
算是给足她余地了。
要是她再拒绝,那就是真不知好歹了。
里头温落果真犹豫了一下,搭在膝盖上的几根手指头蜷了蜷,接着吐出一口气:“那便劳烦长老。”
说完便要起身,谁料小腿那处突然一麻,还没站稳的人又这么直直栽了下去。
门口,正好进来的俩人:“……”
温落气息薄弱:“……无事,摔了一下。”
她笨拙爬起来,想要装得若无其事,可起身的时候肩上的那处猩红便映入眼帘。
咳咳,之前发错了,重发一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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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吾本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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